首页 -> 2005年第2期

鹦鹉

作者:努力嘎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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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他想说他肯定她不是鸡,然而说出来却是另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她用眼神打断了他,贴近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髋骨上。一瞬间他完全膨胀了,他主动起来,把她放在床上。
  他躺在陌生的木床上,感觉到窗外大片的玉米地里不时有风吹过来。她那么认真,偶尔腾出另一只手去理垂下来的头发。十分安静。
  他第一次与妻子以外的人做爱,尽管思维凌乱,他还是努力地在她潮湿火热的里面想象着有生命的东西。整个过程表面很平静,她尽量不发出声音,有一次睁开眼,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她想笑但是忍住了。
  
  夜晚来了,回家的路上他连连叹气,巨大的懊悔击打着他,他无法面对妻子,不敢见人,连夜上了山。
  小溪半山腰的丛林里,从早上到中午,年轻的车工一直靠在木兰树干旁,浓密的树阴罩着他,许多鸟飞进来栖在枝桠上,又一齐飞出去。他多次强迫自己冷静地思索,体会一下昨天晚上从梦魔般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时的情形,结果他发现自己不过是短暂地欺骗了自己。在昨天夜里,哀怨如潮水汹涌,把他推向恐惧的境地里,他不过是与那片?昆乱的时间妥协了,跟投降是没有区别的。而今看来,他想,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就算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出去;也没有意义。我躲在这里无非是想掩盖过去的丑事,但我有能力让它回到过去吗?而且。在当时我是那么的情愿,并没有人强迫我,我并不是无辜的。很明白的事,我是一个无耻之徒。他想起父亲的谆谆教导,想起从小父亲对他的期望:勤劳,善良,多读书,跟好人交往。他想起因为隐藏成绩单第一次挨揍,想起某年冬夜父亲在雪地里等他下晚自习,给他送棉衣的情景。可是当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回忆了一遍后,他更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先人啊!”他发出哀叹,痛苦地击掌,发出的响声传到丛林深处。他有一瞬间怀疑她是否天生邪恶,但马上就进行了否定。他认为她的善良不容怀疑。她只不过太善良了,真正不可饶恕的还是自己,因为现在想起来,他昨天为她所做的一切,从开始对她的关注,同情,到突然爆发的冲动,让她从欺骗游客的困境中解脱出来,送她回家,其目的无非是想跟她做爱。
  既然是这样的,那么,我就此回家,撒一个谎;我照样早出晚归,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让时间来消灭它;我像更多的人那样,把它当作吃饭,甚至在朋友中炫耀,尽量让自己感到这样做是合理的,是应该做的事。可是继而他又想,我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像他们一样,像自己所仇视的人那样以耻为荣地生活——难道我为了活命需要把本来的生活埋葬吗?进一步他又想,我本来的生活又是什么呢?父亲去世后他几乎从来没有认真地生活过。吃饭是不成问题的,科技种田,种果木,自己烧砖瓦建房,趁农闲时打打零工,在河边轻易地获得好名声,结婚,妻子来自邻镇,为了让妻子和未来的孩子活得好些,他去城里学习车工,挣较多钱而不像更多的人那样累。这样想了一遍他觉得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果是我自己的妻子做了这样的事,我还会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他开始自我怜悯起来,他喉头发涩,噘起嘴吹了声口哨。感受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良知,年轻的车工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我应该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我还不是那么无耻到极点。
  他来到那间郊外的路边店,在二楼的角落里等她。新开始生活,他认为唯一的出路是首先跟她说清楚,跟她道歉,让她明白昨天的事是出于偶然,而每个人的一生中也许注定会有这样的经历。如果这样不行,那么一定要让她明白自己对这件事有多么后悔,哪怕她会耻笑。
  她回来时比昨天晚些,看见他时显得有些吃惊,向他问了好,并让他带一只鹦鹉回去:“你看,我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
  他摇了摇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她像是努力回忆,他肯定那是装的,他认为情有可原,接着说准备好的台词,但乱了顺序,“我保证这种事今后再也不会发生。”
  她没有回答,进到屋里,拿碗去缸里舀水,他跟着走进去,鹦鹉叫声又一次吓着了他。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表达的无力。他想走进她的心里告诉她,因为昨晚的事他有多么的难过,是在山上过的夜,哭过,想到过死,他来这里是怀着极大的勇气,是拼了命来的。然而无声的压力让他说不出话来。她转身告诉他,时间不早了,他应该回去,如今做小工不比以前,很少有时间照顾家人,而她本人呢还要给鹦鹉们喂食,“有时候我什么也不做就给它们喂食,真能吃,主要是多了。”
  “昨天我本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温柔地笑了笑,“你走吧,我已经忘了。”
  他想走,但是迈不动脚。“你真的忘了吗?就是在昨天,”他想骂她婊子,却严肃地喊了声唐姐——她昨天曾提到过她的姓,“我们必须严肃地对待这件事,你知道有多重要吗?关系到我们今后一辈子的——”他不知道用哪个词七匕较合适,结果用了“名声”。接下去是几秒钟的沉默,看样子两个人对这种说法都不太满意,他还想说什么,她打断了他:“你不要说丁,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昨晚可不是这样的,他心想,为什么不好好谈一谈呢?他走近她,想让她明白自己再次来这里的意义,想告诉他昨晚和今天上午所想的一切,让她明白,甚至想告诫她今后不要这么做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好人比坏人多,而是坏人多。”可是结果更让他失望,因为她根本不在听他的。她从破旧的穿衣柜里找到暂时遗忘了的东西显得很高兴,而当他长吁一口还要往下说的时候,她甚至是轻蔑地回看了他一眼:“快走吧你。”她接着让他看墙上的钟,有点安抚他的意思。
  “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昨天是昨天。”
  “昨天我们做了蠢事。”
  “蠢人才做蠢事。”
  她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年轻的车工胸口“嗖”地着了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你凭良心说,那件事你是不是情愿的?”她要他放手:“你搞得我疼了,你这个蠢货,猪,牛。”然而他更用力了,她踢了他一脚。他让她想到昨天的事,她却仿佛找不到理由这么做,身体像变了个人,用力抵抗,朝他脸上吐唾沫,但是阻挡不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他连腰带手箍着她把她放倒在床上,压住她的两手和身子:“你为什么不说真话?”他试探着减少力气,在她扭来扭去的身上,可是不行,她几乎要挣脱了,并骂了他:“你这个杂种,我要告你。”他俯下身来,求她说他可以接受的话。她不说,并把头扭向着窗口的方向。又折腾了一阵,他出了汗,但终于没有障碍了,他奋力冲了进去。她喊了声,她身子软下来的瞬间里,他陡然放松的胸口又被填满,仿佛比牛大更多的野兽控制了他,他拼了命挣扎,如同渴望在黑夜里看见光。女人开始很满足,后来感觉自己在绝望的忏悔者身下越来越远,看见了他的痛苦,“你要是难过就不要搞了。”女人不无埋怨地这样说。他听见了,也听见风吹过玉米地时的簌簌声,但他没有停下来,望着窗格子外的天空,他更加用力了,“噢,噢,噢”,他刚抓紧床沿的手蓦地扬了起来,挣扎着受惊似的喊,他明显地感觉到,这种痛苦的运动就要停下来了。而一旦停下来,空气就会像旷地里那些自动脱落的玉米棒子,掉在地上直到腐烂。这种感觉很强烈,掩盖了他的虚弱,以至于他抱起女人的脑袋喊道:“妈!”然后问:“我们死了吗?”
  女人气愤已极,尽管也流着泪,但还是缩起身子挣扎着把他蹬下床去。
  “真是可耻极了。”她心想,看着他光着下半身从地上慢慢转过身坐起来,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并准备好了不理他。这个杂种,如果他再跟我闹,我肯定是不会让他得逞的。结果她有些失望,这具木头一样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晃起来。他微微扬着头,两腿蜷起,双肘交互搭着,盖在那团黑漆漆的那儿。“呵。”她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恶狠狠地穿裤子,面对窗户喘着渐渐平和的粗气。有枯叶被风刮过窗台,那块玉米地已经看不太清了,这儿以及很多的住户都做好了晚餐。她似乎又笑了一声,随后又说了句什么。这样又坐了一会儿后,她回看他还在那儿摇晃着,便毅然摔门而去。“限你五分钟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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