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西风的话
作者:须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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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对她的呵护,她好像总是反应迟钝,有时还夹着“逆来顺受”的小样。梁详想,不是亲生的到底不一样,但话说回来,就是亲生儿女,又有几个知道父母的苦心呢。梁详回去把见到的告诉老婆阿荔,觉得那继女有些不知好歹。阿荔听了几次后,突然哼了一声,说,不要以为你干爹那老狐狸真有多么大的善心。
大歪个呆了几秒后。觉得阿荔说话真狠。实际上,老渡轮在梁详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也只有在阿荔的影响下开始了摇晃。老渡轮在梁详心目中最终走下神坛,和阿荔的长舌头有关。梁详对她既讨厌抵制,又被潜移默化,看老渡轮的眼睛多了一只。比如,老渡轮挖金矿一事,阿荔是岛上最快加入质疑和嘲笑队伍的人,为此,梁详和老婆还激烈争论过,但是,战斗归战斗,硝烟过去还是留下焦痕。这个摇晃只有梁详自己知道。比如,去年大型经贸洽谈会,梁详帮老渡轮促成了一个出口日本的竹凉席购销生意。可是,最终,梁详什么也没有得到。
那一个仲夏之夜,梁详喝完同事的喜酒,乘坐十点的渡船回凤凰岛。等船的时候,看到了叶青芒。这是叶青芒上岛居住半年后的他们第一次在轮渡碰到。叶青芒看到梁详主动笑了笑,很乖的样子。梁详就走到她旁边,说,下夜班吗?叶青芒说,是呀。粱详说,辛苦啊。叶青芒说,也没有。
单位还好吧?
还好。就是又收到一百块假币了。刚才又赔钱了。
真倒霉啊。不过,等你父亲的金矿开动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会有这一天吗?
那当然。我和你父亲交往几十年,还没看到他有什么做不成的。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这事是拖久了点,可是好事多磨呀。那时候,你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而是万金、万万金小姐啦。
叶青芒吃吃笑起来,叔叔乱讲。
看叶青芒兴致挺高,上船后,梁详就邀请她到渡轮楼上雅座,要了两杯柠檬水,并熟练地带她到一个工作人员才常坐的船侧位置。两人都把脚踩在船护栏上。海风通透。
梁详说,这么热你怎么还穿球鞋呢?女孩子穿那种高跟鞋不是又漂亮又凉快?
是呀,我汗脚,最好穿凉鞋啊,可他不让。
谁不让?梁详说。
叶青芒不说话了。
是老渡轮?他管那么宽啊?
叶青芒声音小得几乎像没说,不喜欢吧。
不对呀,记得有一次他出差回来,包里滚出一瓶指甲油。我替他捡起的,他说给你买的涂脚指头呢。梁详想了想说,金粉一样油亮亮的——有没有?
叶青芒没有回答有还是没有。
10
五个证人和老渡轮比邻。陈法扁家、五巴掌家和乌皮家,警察老侯和小易在凶杀当天夜里就去访问了。陈法扁老婆去幼儿园接孙子了,那个时段只有陈法扁在家看电视。陈法扁说,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叫声,搞不清楚是电视里的声音还是隔壁的声音,等他出来后就接着看电视了,那天看的是《天龙八部》第十一集。还有就是小提琴的声音,不知是不是疯子拉的,一直在拉着。和平时也差不了多少。后来我儿子打电话,让我到路口接我老婆,她从我儿子家拿了几个槟榔芋。我在路口的时候。看到大歪个从我们楼的后院小门出去了。
那是几点?
路灯快亮的时候吧。
肯定是梁详?
不是他是谁呀,歪歪的大高个!
五巴掌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统统考上大学走了。五巴掌的老婆在做饭,说什么也没有听到,五巴掌自己在和老渡轮家一墙之隔的小卧室里,调整儿子们留下的小提琴。五巴掌是竹器社的工会主席,小提琴手风琴都还拉得不错,只是为人羞怯。从来不敢到社区里参加活动。居委会劝请了几次了,这次他是下决心和另外四个竹器厂的老同事,一起参加本岛五一节会演的小提琴四重奏,就是凤凰岛街头表演的那种。活跃节日气氛的,很多游客老外都会即兴参加进来载歌载舞。所以,他想把琴收拾好。
五巴掌说,修琴的时候,好像有人叫了一声,我当时觉得是很远的声音,又怀疑是辛甲在叫,有时辛甲就是这样,拉着小提琴在整个楼里游走,边走边拉,有时用力怪叫一声。辛甲的琴拉得好,而且叫也叫得是地方。来劲。那天,我还想辛甲今天叫得不是地方了。
你肯定是辛甲叫吗?
应该是辛甲吧,声音粗粗的,太突然了。也可能是青芒,她的嗓子也那样,沙沙瓮瓮的,因为像是她家那个方向传来的,好像女孩子突然发现蟑螂老鼠那样。所以,我就站起来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我就在这个位置。我看到大歪个在老渡轮家的厨房里,晃过一下身影。后来我就坐下来了,也没再听到什么了。
那身影是梁详吗?
我很熟悉他的样子。
路灯亮了吗?
还没有。快了。
去乌皮家的时候,小易说,为什么叫五巴掌?
老侯说,生出来的时候,不会哭,打了五巴掌的屁股,才活转过来。
那这个乌皮呢?
黑嘛,皮肤像黑猪一样黑。别看他是电气工程师,知识分子,全身黑得发亮。他老婆雪白,但很泼辣。会抓男人老二。她是粮油站的出纳,小心她动手动脚。老侯说着,已经进了乌皮家的门。两个人同时都换上严肃冷漠的表情。乌皮和老婆看到警察进门显得十分兴奋。乌皮老婆高颧骨,突嘴巴,看上去比乌皮老气,却高高扎着少女一样的掺饰带的马尾巴,下面是条紫底灰十字花的紧身牛仔裤。老侯和小易还没落座。乌皮老婆就说,大歪个抓起来没?
老侯说,为什么?
乌皮老婆几乎得意洋洋,飞了老侯、小易一媚眼,再看定乌皮,好像我猜得对吧?乌皮说,你快告诉他们呀。
乌皮老婆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是去外边倒海蛎壳的时候,看到大歪个走进我们这楼的院子里来的,我本来想像平时一样逗逗他,咦。看到他的脸色很臭,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吊。我是看到他黑着脸进了老渡轮家。
黑着脸进去?
什么事不高兴吧。
那是几点?
没看表。现在谁还戴表啊?反正然后我就去厨房做咸干饭了。切墨鱼干啊。豇豆啊,瘦肉啊,应该有六点了吧。天有点暗了。六点一刻,路灯才会亮。
然后呢?
反正咸干饭还没好吧,怎么忽然听到后院有人脚步移来移去的摩擦声,没有声音的打架一样,我到窗口一看,就是大歪个,他制服的衣领还是歪的呢。还有那个傲慢的继女嘛。我只看到她的瘦巴巴的背影,刚好折进屋子了。听那个脚步声,肯定他们是打在一起了。也许是抱也说不定。乌皮老婆露出意味深长的夸张样子。
有什么异常声音吗?
没有,噢,有,那个神经病一直在拉琴,还大叫。其他好像没有了。
后来呢?
大歪个就走了呀。我当时还想。大歪个被老渡轮一家给赶走了。看。没想到,竟然是杀了人啦!你想得到吗?真是人心难测。大家都说,他差不多就是老渡轮的儿子了。那个见人都不爱搭理的继女,我早就怀疑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渡轮这辈子多么神气的一个男人。到头来还要给别人的女儿端洗脚水!真让人看不惯!
这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