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经过

作者：胡　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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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
　　
　　一只表，一直在我的手腕上
　　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十多年了
　　跑掉的只是时间
　　
　　一只表有时也会停下来
　　因为坏了(最近老是坏)
　　或者，是我忘了拧紧发条
　　一只表老了，对许多事
　　早已心中有数
　　
　　一只表老是试图停下来
　　一只表最知道
　　它对时间根本无可奈何
　　
　　乌　鸦
　　
　　一个鸟类学家告诉我
　　只有乌鸦无罪
　　因为它从不提供预言
　　我也曾以为自己参透了尘世
　　对此，乌鸦不表态
　　它怪模怪样地：哇——
　　传说，乌鸦在旷野里建造过宫殿
　　但从没有人到过那悲凉之乡
　　这座城市的西郊，有座祠堂
　　废弃的院子里
　　乌鸦，群鸟，三棵乌桕
　　它们平分过一段黄昏的寂静
　　
　　——电许我从没有接近过乌鸦
　　它像另一个世界一样遥远
　　这总是在最后出现的鸟
　　拒绝被决定
　　
　　仿佛只为某种预感而存在
　　漆黑的夜里，乌鸦在飞
　　犁开空气
　　——我的呼吸里布满伤痕
　　
　　江　水
　　
　　浑浊的江水。浑浊，奔涌……
　　——它的躯体里从未埋藏过梦想
　　从未有一滴水为我们
　　开口说话
　　只有我们自身的血液
　　在苦苦滚动
　　——只有无意义的到来和流逝
　　只有我们内心的大海接纳了
　　带着沙子、艰难水族、落日余光和夜之黑沉的
　　滔滔源头
　　
　　水龙头
　　
　　弯腰的时候，不留神
　　被它碰到了额头
　　很疼，我直起身来，望着
　　这块铁，觉得有些异样
　　它坚硬，低垂，悬于半空
　　一个虚空的空间，无声环绕
　　弯曲、倔强的弧
　　仿佛是突然出现的
　　——这一次，它送来的不是水
　　而是它本身
　　
　　小　雨
　　
　　雨落在枝叶间
　　窸窸窣窣
　　顺着叶片
　　偶尔有几颗滴落下来
　　又大又凉
　　我们相拥
　　我体会到迷雾中寂静在奔涌
　　
　　细小的声音，细小的嘴唇
　　细小的水在滑动……
　　在那里，我们相吻
　　在那里，雨落在枝叶间
　　除了我们
　　身边，还发生了多少事
　　
　　没有人留意
　　就像没有人知道世界真正的秘密
　　就像细小的声音掩盖了声音
　　雨正落在浓密的枝叶间
　　它的停顿，它的滑动
　　它的力量，它的方式
　　
　　起风了
　　
　　让我们安静下来吧
　　起风了
　　
　　让我们安静
　　屋檐，树叶，灰尘……
　　都在发出声音
　　——刚才，它们还是聆听者
　　
　　起风了
　　让我们安静
　　让我们听一听
　　一只蟋蟀给心情带来的影响
　　
　　锁
　　
　　锁没有后代
　　一把锁从不对另一把负责
　　也没有忠告
　　
　　啪
　　是它的心脏动弹了一下
　　啪
　　是它重复自己的心跳
　　
　　在两次声音之间
　　是锁的一生
　　在两次声音之间
　　有大片的沉寂
　　用来储存生命中的阴影
　　
　　啪，啪
　　这声音
　　构成了美学的平行线
　　不相交
　　也不远离
　　
　　钟
　　
　　一口钟
　　一口悬在空中的钟
　　一口收藏着钟声的钟
　　一口被钟声涨满的钟
　　也正是一口
　　
　　密集的钟声想炸掉的钟
　　钟声乌云般，一朵朵
　　飘落
　　
　　将我击中
　　成为我皮肤上耀眼的胎记
　　[责任编辑　何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