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12期

我们是怎样失去了美好的栖居之地

作者:萧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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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就在游黄石公园后的三个月后,我到了新疆。
  对于我来说,古西域(即今之新疆)是个梦想中的地方。小学课本上的葡萄沟,曾让孩提时代的我们生出了许多幻想。吴承恩的《西游记》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国家,据说有许多就是以西域风貌为原型。在电视上我曾看过据说到了日落时分风吹过时会发出奇怪吼声的魔鬼城,那湛蓝的天空,万里黄沙中宛如城堡的风蚀地貌,还有那湖水呈玉石般蓝色的喀纳斯湖……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对于新疆有太多的神往。近些年来,金庸的武侠小说曾数次将我们带到了天山之巅的冰川,让我们神游万里沙漠。许多厌倦了城市生活,不惜只身冒险进行沙漠探险的现代旅行者写的神奇之旅,还有那不断吊起我们胃口的考古大发现,如楼兰美女,睡美人,以及英年早夭、由父母痛洒热泪厚葬在西域旅途中的富家公子……都使我极想徒步旅游新疆,只是那种徒步旅游对我来说太奢侈,既无坚韧的体力,也没有那么多的余钱和时间。
  我一直渴望遨游西域。这几个月我的生活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希望藉旅游获得暂时的解脱。
  到新疆的当晚,一位旅游公司的总经理就送了我一本精美的哈纳斯专题画册,打开那画册,我立刻被那里所展现的神奇与美丽所震憾——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任何言词到了这般美景前也显得苍白无力。我刚去过的黄石公园虽然美,但那种美通过画面展示出来却无法给人以这种震憾之感。画面上,一池碧水,清澈如镜,与湛蓝的天空、飘逸的白云、雄伟的冰川、皑皑的白雪、苍郁的森林、茂密的草原、潺潺的溪流融为一体。乍看之下,真让人不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美景。
  立刻去喀纳斯湖!我当即决定,第二天早上就乘旅游车走。虽然新疆的朋友们告诉我,路途上来回要坐四天的长途车,而途中路况极其不好,挺受罪的,还有我那七岁多的孩子可能也受不了那颠簸之苦。我告诉朋友们,当年做“知青”时,连路途遥遥上千里的长途货车上的敞篷车厢都坐过,这种苦算得了什么?
  尽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然而这次旅游的经验还是让我有不少感慨。出发时大家上车以后,有的旅客发现自己被签约旅游社“倒卖”了一次,有两位各花了一千二百元的旅费,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在临时安放的小凳子上颠簸几天,那滋味可是极不好受。于是气愤与上当感几乎伴随了这两位旅客与其同伴们一路。沿途停靠之处,服务设施的收费标准之高与服务质量之低下,让我不由心生感慨:在被我们指斥为“金钱至上”的美国,收费与服务之间大体上是平衡的,而且公共服务设施基本免费;而新疆的旅游业却几乎是只管收费,不管服务。一路上,没有专门给长途旅游者休憩之处,大家要方便只得找上一个土堆遮掩,导游宣布一声男左女右,大家就地方便。两百多元一晚的旅馆,那浴缸上积的污垢让人感到似乎从来就未曾擦洗过。喀纳斯湖畔的别墅式宾馆里,标准间房费二百八十元一天,却连不值一元钱的卫生纸都不放置,询问小姐,得到答复却是要住客自己到离住所很远的小卖部去购买。最让人掉眼镜的是这样一件事: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离退房还有两小时),服务小姐打扫卫生后竟然大模大样地对我说:不要用卫生间了,要用,就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去!……山上餐馆里,三寸长的小鱼要收三十元一条(在美国,这样的小鱼一定属于禁捕之列),一大碗飘浮着几片蛋花与西红柿的蛋汤,竟然要收二十元,比物价最贵的深圳还要贵上好几倍!
  尽管有这么多的不愉快,喀纳斯的美还是让人心醉。好在我们都是中国人,比较容易适应这块土地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的这些承诺远远高于实际质量的服务,没人认真去追究这些事情。一进入喀纳斯区域,我们就被那起伏的山峦、连绵的冰峰、纵横的沟壑、带有北欧风味的森林吸引住了。一路行去,不断地有运载木头的车从喀纳斯出来,与我们的车擦肩而过。道路两旁的森林里,被锯断的树留下了一个个树根,宛如森林里一个个流血的伤疤,非常刺眼。我们都很惊讶:这里的树林其实并不茂密,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肆砍伐?一九九八年长江水灾给中国人的教训是极其惨痛的,自那时起,一般受过教育的城市人已开始会念叨“环境保护”这个名词,并且知道砍树是竭泽而渔的“赚钱”手法。为什么要砍树?游客一致向导游发问,导游无词以对,其实他也确实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不应该由他来回答的问题。
  我们都满心希望通过导游的介绍与书面材料了解这块神奇的土地,但一路上没有座位,只能靠在位置侧边艰难休息的年轻导游早已疲惫不堪,整个人都累得脱了形,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我们只得寄希望于售票处发给我们一张说明书,但购买了门票后,却没有任何介绍喀纳斯风光的书面材料发给游客。
  已经被折腾了一路的旅客们还指望着山光水色能补偿路上的疲累与种种不愉快。喀纳斯也真是美得让人心旌摇动。到达的当天下午,大家不顾疲累,立刻就乘快艇去了三道湾,一路行去,四周的山色汇入喀纳斯湖,湖面在阳光、云团的映照下,青、蓝、绿、紫,流光溢彩,变幻莫测。到了三道湾后,水域顿时变得非常开阔,湖水呈一片罕见的苍色,与九寨沟那种清澈见底的孔雀蓝相比,别具一格。开船的小伙子将船停了下来,靠近另一只船,与同行聊了起来。后面一只快艇则勇往直前,船上坐的是同车来的游客,大声告诉我们他们要去六道湾。于是我们也要求开到六道湾去,不料这两只船的驾驶员却告诉我们,到六道湾要县长亲自批条。我们于是发问:同来的那些人肯定也没有县长批条,他们为何能去?他们答称:那是每人加了两百元钱的……我们一想,坐三道湾的“官价”是每人一百元,这不明摆着讹人吗?坐在船上的几位游客面面相觑,最后的结论是不坐了,打道回去吧。
  第二天清晨我们去爬观景台,从那里可以俯瞰喀纳斯湖全景。导游是个小伙子,一直陪着我们,与其他两个旅游社的导游相比,他算是尽责的。爬上高处,可以鸟瞰喀纳斯湖约四分之三的面貌,湖面一片静谧的墨蓝,饱含着神秘的怡静;湖周山色秀丽,层峦叠嶂,升腾的雾气使山若隐若现地隐没其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据说喀纳斯的秋景最具魅力,我们去时还是盛夏之末,不算最佳时节,但已美不胜收。
  新疆的山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植被稀薄,土层也不厚,人多走几趟,那地方就不长草了。山上的管理似乎相当不经意,到处都是游人随手扔下的塑料水瓶、易拉罐与各种食物包装袋。有时候还要踩上人粪便。我留心观看,一路上没有供人使用的厕所,连那种臭气薰天的简易厕所也没有。但山上的植物却非常罕见,尤其是有几种枯黄的草,显得挺拔有力,花冠枝叶都非常有特色,如若采上几株做成标本镶到镜框里,定是非常迷人的植物标本。我问导游,这山上共有多少种植物,多少种动物?喀纳斯湖水为什么呈这种苍苍的墨玉蓝色,是不是含有矿物质?小伙子答不上来。我再问他,这喀纳斯是哪一年开放的,现在是不是已列为国家公园?他也茫然不知所对。
  从山上下来,我与导游每人捡了几袋垃圾,都是游人随手扔的易拉罐与塑料水瓶。这还只是路边的,那些扔在陡崖上、山沟里的塑料瓶与挂在树枝上随风起舞的塑料袋,我们无力去捡拾,只能让它们留在山上“千年不坏”了。一路上我心里直埋怨国人素质低下,走到哪就将垃圾扔到哪。但四下里望,却没见过任何地方摆放着一只垃圾桶。所有游人足迹所至的地方,留下的总是垃圾与被无数人践踏后显得杂乱不堪的泥浆地。所有的风景点都没有防护措施,山腰中间一排排帐篷与临时搭建的简易民居,几乎全是个体饭馆。远远看去,在一片蓝天白云映照下,还差强人意,近看则垃圾遍地。仔细观看了一下,生活污水都是未经处理直接排放,不知最后是被土壤自然吸收,还是通过简易管道流入了美丽的喀纳斯湖?问服务员,山上有没有污水处理设施,服务员根本听不懂我说的是啥。导游在旁边告诉我,现在还没来得及搞这些设备,这里穷,还不懂得要搞污水处理。
  居住在喀纳斯附近的图瓦族号称“马背上的民族”,一路上走过,总有三五成群的当地居民牵着马来问我们是否要骑马?开出的价格相差特别大,游人们无法确定哪种价格是合理的,于是大量时间花在讨价还价上面。到处是成堆的马粪,即使在游人集中的地方也无人清扫。我们想去月亮湾,但听说那天正好封湾,因为来了个前中央领导的女儿,她要游月亮湾。游人们非常愤怒,在那里高声叫骂,说我们辛辛苦苦来回坐四天长途车,却见不到月亮湾,实在太不公平。但嚷归嚷,最后还是谁都没去成。
  我对这种“我来过了,我看过了”的“到此一游”相当不满。为了让自己对喀纳斯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我回去查了一下资料,多少加深了自己对喀纳斯的印象:
  喀纳斯湖诞生于约二十万年前后的第四纪冰川期,是由古冰川刨蚀,冰碛物阻塞山谷积水而形成的中继湖。它形如弯月,长约二十四公里多,平均宽度约为两公里,平均水深约九十米,最深处可达一百八十四米多,是中国最深的高山淡水湖泊。湖面约四十六平方公里,蓄水量约四十亿立方米,湖面海拔一千三百四十米。
  喀纳斯湖是有名的“变色湖”,那苍苍的墨玉蓝色,是因为喀纳斯的上游约四十公里处有一个面积约十平方公里的湖,名叫阿克库勒,湖的四周以石灰岩为主,冰川融水和雨水将这些粉末带入湖中,阿克库勒的湖水便呈白色。这种水质随河水泄入喀纳斯湖,这就使喀纳斯湖也呈这种神秘的苍蓝色。
  喀纳斯湖有传说中的“湖怪”。据说世界上只有两个湖有“湖怪”,一个是英国的尼斯湖,另一个就是喀纳斯湖。据考证,所谓“湖怪”就是一种大红鱼,它的标本我在观景台下的标本房里见过。那个标本房不开放,但守门者为了奖赏我们拾垃圾的“善举”,特意开放给我们看了一次。
  喀纳斯湖是中国寒温带草原中植物种类最多的地区。目前已知的植物有八十三科,二百九十八属,七百九十八种。由于土地有机质含量高,真菌种类多,资源丰富,现有真菌九十九种,其中如冬虫夏草、平盖灵芝、松杉灵芝等药用真菌多达四十三种。
  该地区共发现兽类三十九种,两栖爬行类动物四种,鸟类一百一十七种,鱼类八种,有二十七种列入国家级保护动物。其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雪豹、黑鹳、貂熊、紫貂与北山羊五种;列入濒危野生动物国际贸易公约的有雪豹、貂熊、棕熊、水獭、猞猁、雪兔、北山羊等八种。近年来更发现了世界珍稀动物马鹿的活动踪迹。
  元代成吉思汗的军师耶律楚材远征欧亚大陆时,曾路经喀纳斯湖,被这里的美景深深陶醉,曾吟诗一首:“谁知西域逢佳景,始信东君不世情。圆沼方池三百所,澄澄春水一池平”。联合国一位环境保护官员于一九九五年考察喀纳斯后认为,喀纳斯是当今地球上最后一个没被开发利用的景观资源,它的价值在于证明人类过去曾有无比美好的栖身之地。
  不知为什么,喀纳斯的管理者竟然吝啬到如此地步,连花一张纸印刷这些基本内容都舍不得,要知道向游人介绍景点风光是他们的责任啊。只管收费,不管服务几乎是新疆所有旅游景点的共同特点。
  
  三
  
  喀纳斯如此之美的风景与如此原始落后的“开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使我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到了乌鲁木齐后,我在两次讲座中,都对前来听课的几百听众讲,要建立绿色GDP,在计算国民生产总值时,将环境生态成本计算在内。过去二十年,我们确实在经济建设上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环境生态的保护却是一大败笔,如果要计算这笔成本,说不定还是负值,因为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我们已经断流的黄河,买不回淮河水系,买不回面积大幅度缩小的洞庭湖与鄱阳湖,买不回珠江水系,买不回我们的长江……总之,逝者虽不可追,但往者却可鉴,正在进行的西北大开发,一定要引入绿色GDP计算方式,避免用这种破坏性极大的原始方式开发。最好一次到位,有了雄厚财力再从高起点起步,进行开发。
  我对听众说,新疆真是一个美丽神奇的地方,历史上它创造过非常灿烂的文化,博物馆里那些历经千年还颜色如新的织物,即使放到今天来看,也是高水平的工艺品。是气候与环境的变化吞噬了灿烂的古新疆文明,大家一定要爱护好今天的新疆。从地面资源看,过去新疆是开发过度,现在的“退耕还牧”,“退耕还林”都是正确的纠正措施。新疆的生态系统确实非常脆弱,一定要加倍爱护,不能让沙漠再继续吞噬绿洲……
  我还对听众说,现在的开发,面临的社会环境与毛泽东时代完全不一样,那时的人不需要计算成本与投入,国家方面也几乎倾尽全力投入。正是这种不计成本的开发,才有了后来的荒漠变良田。现在我国正在向市场经济迅速转轨,不可能再用财政手段倾尽国力进行资金投入,所以开发任何地下资源,必须要计算成本,一定要注意与国际同类产品的价格相比较。如果矿产的蕴藏量不大,开采年度很短,而投入购买设备的钱太多,用于供给开发者的生活成本太高,那就得计算每一单位产品的成本。如果单位产品成本远远高于国际同类产品,那就应该放弃开采,宁可去国际市场购买,以降低社会总成本,提高经济效益。
  我还告诉听众,要爱护喀纳斯湖。如果是目前这种粗放式原始“开发”,过不了几年,喀纳斯的美丽与神秘就要大打折扣。还有千万要记住,一定要停止砍伐森林,不要再让喀纳斯的森林流血。我不是新疆人,但我爱喀纳斯,因为它是大自然遗落在中国大地上的一颗明珠,千万、千万要守护好它,不要让它蒙上尘垢。
  我请大家去找一张地图,将视线集中到西部,去数一数那些完全死亡了的河流。已经没水的干河床是以棕色虚线标出来的,在内蒙古西部和甘肃西部,至少能数出六十多条;而在新疆几大沙漠周围,竟可以数出一百多条。请想一想,当这一百六十条大小河流一齐奔腾流淌的时候,西部是怎样的景象!西部的荒漠化,正是植被消失,众多河流死亡的结果。森林草原消失了,河流死了,湖泊就只有干涸。罗布泊曾经是一个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的巨大湖泊,随着孔雀河等河流的断流,罗布泊也在一九七二年死了。新疆石河子的大规模屯垦,造成了玛纳斯河断流,结果著名的玛纳斯湖死了。黑河是河西走廊上最大的内陆河之一,随着黑河下游的断流、干涸,居延海也死了。西部的其他湖泊,不是已经干涸,就是死期已定。位居内陆河世界第二的塔里木河也断流四分之一,水量缩减到三十年前的十分之一,从一条大江大河变成了一条水渠。
  我还请大家注意下列一组数字:一九九七年,中国林业部公布了下列最新调查数字:沙漠、戈壁及沙化土地总面积为一百六十八点九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百分之十七点六,近二十年来土地沙化速度为年均二千四百六十平方公里,每年直接经济损失五百四十亿元。但是,根据《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确定的定义,中国荒漠化土地面积应为二百六十二点二万平方公里,占国土总面积之百分之二十七点三。十八个省的四百七十一个县,近四亿人口的耕地和家园处于荒漠化威胁之中。一九九二年召开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确定了威胁人类生存的十大环境危机,第一个就是土地荒漠化。荒漠化的危害甚于水灾、地震等各种触目惊心的灾难,它冷漠的扩张所毁灭的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大地与环境、社会与文明,并且很难甚至永远无法重建。荒漠化是关系到中华民族生存空间的兴衰存废的根本问题。再加之中国人口密度过大,问题就更加严峻。一次有关荒漠化的联合国会议提出,干旱和半干旱地区,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的临界值为七人和二十人,而目前中国人口密度较小的地区也大大超过了这个数字。比如甘肃河西走廊绿洲地区人口密度已经达到每平方公里四百九十六人,最少的金昌市也有二百七十六人,数十倍成百倍地超过了合理密度。这既是破坏的原因,又是必须承受的结果。
  我再次强调,中国进行现代化,一定要尊重现实,考虑人口与资源的严峻限制。一九九五年,世界银行推出衡量国家财富的新计算法,把自然资源计算在内,中国的人均财富只能排名世界第一百六十二(这个排名到现在丝毫未变),是排名第一的澳大利亚的一百二十六分之一,是世界平均水平的十三分之一。其中自然资本占的比例仅为百分之三(澳大利亚为百分之七十一),足以见中国人均资源的贫乏程度。且不说人的物欲永无满足之时,即便像许多中国人宣称的那样只求达到今天美国人的生活水平,有人计算,实现十二亿中国人的美国梦,中国的资源总耗至少要扩大五十倍。这组简单的数字告诉我们,不管我们觉得我们的要求怎么合理,都早已注定了没有实现的可能。在严峻的资源限制下,中国应该放弃“赶超”战略,承认差距,走低能源、低消耗的发展道路。新疆也应该从现实出发,不要每天去与资源条件完全不一样的沿海地区攀比,设计未来的大开发战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生态系统非常脆弱,经不起破坏性的折腾。内地那种只顾“经济增长”,不顾生态环境严重破坏的“开发”一定要引为前车之鉴……
  江山多娇,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但每次“逐鹿中原”的结果,绝对不止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痛,还有生态环境的大破坏。九朝故都洛阳曾那样美丽,但几十次兵燹过后,现在只有一个龙门石窟还能证明昔日的辉煌;开封历史上曾非常繁华,但在历史的厚厚尘封下,现在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完全是一幅可怜可叹的破败相。历史上曾被《诗经》歌之咏之,长满各种珍稀植物、“河水清且涟漪”、林木郁郁葱葱的陕西,现在却只有一片荒凉的黄土,“荒沙裸露无寸土,可怜江山贫到骨”!
  上天赐给我们中华民族的江山曾是如此美丽。是连绵不绝的战争、人口的过度增殖与对土地的过度开发,使我们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不经意之间,失去了曾经无比美好的栖息之地。到了二十世纪,中国进入前所未有的人口高峰期,人口与资源的关系空前紧张。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为了生存,开始干出一连串“要高山低头,要河水让路”的蠢事。我们完全忘记了,人与自然本应该和谐共处,而征服大自然的结果,就是整个生态系统的巨大破坏。
  不少人总在理直气壮地说,世界资源应该共享。但我在此想问一句:一些国家将自己的家园折腾得一塌糊涂,有什么资格去分享人家精心维护的资源?要知道,在世界大同这个梦实现以前,人类毕竟还是得按照民族国家的疆界与准则生存。
  我们曾拥有无比美丽的栖息之地,我们再也不能破坏已脆弱无比的生态系统。要记住,爱护我们的山山水水,爱护我们的树林,就是爱护我们这个五千年文明古国的未来。
  二○○○年九月九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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