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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植芳致胡风(一九三八——一九五四)

作者:贾植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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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一九四○年一月二十七日)
  
  胡风先生:
  造访后,又是半多月了。重庆的气候恶劣,空气坏,过得很窒气,在垃圾堆一样的工作上,活得寡而无味。病是好了。就是想压着这颗时刻跳动的心,想凑在城市的机会,多写作一点。虽然有时这又很难办到。
  长篇是在计画着,暂写着断片和札记,慢慢来连续;还是以智识阶级为题材,不过是人手多一些,关于近代的中国智识阶级的形态,颇想来一次综合,但有时却弄得模糊了。比如上次谈到的《蜘蛛》一篇,本是想写出纪念一个英勇的牺牲者,但因为或是由于读书和神经过分衰弱的影响,就把它写成类似沙宁〔5〕的情况了。看来就晦涩。近来也掏空写了一个短篇,改削好,再奉上请指正。
  《七月》怎样了?下周要进城,希望能到尊寓去一访。
  匆此。
  祝健!
          植 芳
            一,廿七,朝。
  
  十七 (一九四○年三月七日)
  
  胡风先生:
  信收到。今晚曾往访未遇,想是回乡了?但不知近状若何,很是记念。
  我已决心脱离报社,来重庆五月,呼着极不自由的空气,虽然又换了一个和报社一样的环境,但这是一个回北方的机会。血迷的故乡的声音,我是时时响往的;尤其在疲惫和异常寂寞的时候。觉得还是做一个时期的实际工作为好,所以决心脱离垃圾堆一样的职业,再跑向山野去。路这个东西,我以为是长的,是看来简单直接,实际又是极弯曲迂回的。走起来时,是不唯要出一头一身的湿汗,而且要跌跤和挨投来的石子的,但这些也都该看成小事,才能搏斗,中国本来就不是一块完全光明的净土,新的要从旧的脱变。
  下礼拜一不知是否回城,预备能在该日的晚上七时左右再往尊寓造访一次。希望能有一个再谈的机会。
  要写的东西,我是尽可能的不放弃它,但预备能把轮廓写得广一点,所以想多思索一下,或者在离渝前,还可完成一个短篇,如是当希望能奉上请教。
  关于《七月》一二三集的购买事,我也写了信去,但还未得到回音,预备再等一下再说。我仍住上清寺宿舍。匆此。
  祝健!
           植 芳
             三,七,夜。
  
  十八 (一九四○年四月十八日)
  
  胡风先生:
  重庆别后,于四月初即到西安。别西北六个月,乍一回来,天气还是北方特有的高大晴和天气,沙土飞扬亦如故,但“气压”就低到直压到眉间,要人闷憋,真是可怕。或许是地域的缘故罢,重庆的感觉还没这样的深刻,这样,人的灵魂由愤怒会变得粗暴,觉得生活的本质,就真如尼采的所云,分别善恶,而用力量去征服恶。决计绕一个圈子,能有机会过军队生活去。目下呢,就急着能早日到宜川去,这是第一。
  陈守梅兄常会到,大家一样的闷。他计算着能去重庆溜溜。他在这里住得很长了。
  此地出了一个杂志,叫《黄河》,第二期内有一段批评《七月》的话,守梅兄云,已寄您。这是一种看法,一种意见,颇值玩味。主要的,那是一种面目。
  兄处的生活情形,很是惦念,还是一样的忙罢,希望能多得一些消息。
  此处有一个书店,愿意代理发行《七月》,他知道它的销路在此处不坏,而且附有印刷所,可以印刷,将来如《七月》能扩充到打纸版印发,西北方面亦不妨托其代办,但希望您的信里能说明代办的办法,好叫这书店再和华中公司去直接接洽去。
  我三两天就离开西安雇牲口绕小道去宜川,大概得十天左右才能到。来信请暂由“西安东大街新民书店转”。匆此。
  祝安
          弟 植芳
            四,十八。
  
  十九 (一九四○年五月十四日)
  
  胡风先生:
  西安曾奉一函。四月廿四日我即离开西安,雇骡子绕河北上。在风沙里,一个人骑着驴子前进,是很寂寞的,好像充军。这一带名叫黄龙山,是荒无人迹、土匪出没的场所,有时走了一天而碰不见一个人,是很平常的。我幸而无恙,走了九天,到得宜川。
  这次的重回西北,是觉得都市太闷塞了,像蒸在笼里一样;但找得这样一个机会的职业,又像爬在污泥里,不过在广漠的西北高原,地方接近火线,总希望等着机会,又走回部队,以此为基础的做出点事情。但世界上,只有等待的心情,不好描写,也希望在这期间,充实一下头脑罢。
  此地的文化,经过一场风波,又完全摧毁了。没有什么书。《七月》和您的情况,是很惦记的事,希望继续着通讯,——“陕西宜川秋林镇十里坪同济成转”。
  匆此。
  祝安
          弟 植芳
            五,十四、夜。
  
  二十 (一九四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风兄:
  客岁暑假奉一书,秋间并寄文稿一包,想均收阅。半年来,以军中生活不定,弟又到处展转,故再未有写信机会。日前由军中来省城,书店中得站读兄之新旧作,又如对面,引起弟之旧怀新感,大觉怅惘。故诉之文笔以寄兄。弟数年来生活,更现实化,不是路的问题,而是走法问题。这就是我的数年中最大的苦恼所在。此后呢?还是这“走法”问题,我希望追求到一个适当的解决,哪怕包括尽一切折磨与困苦,蔑视与羞辱。
  兄动静,时在关切。在书店中,拜读兄香港脱险后文篇,兄的悲愤,在弟就觉得是一种时代的魂魄,——经历了各种方式的生活和环境,对我们的中国现实,更肤接了,但也更怆然了。除过寄兄的一包文稿外,一字未写。因为我有一个思想:认为时代问题的解决,文字只是一种配合力量。另外还要依靠一种“真实”力量。所以又回到部队,但是结果,失望!所以我又要离开军队了。现在而感到怆然!至前寄兄文稿,如兄认为如何处置,均可。弟希望最近年来,不再提笔了。
  谨祝健斗。来信寄原部队。
          弟 植芳拜
            二,廿一。
  
  二十一 (一九四四年四月三十一日〔6〕)
  
  风兄:
  回到部队后接读来信,是很久的事了。但一直没能写复信,却是因为走的问题。现在,好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军队的生活,又告一个段落了。晚上月明风静,心平如镜,那么就写一封回信罢。真是,下次再提笔作书时,不知又在一个什么环境中了。
  昨日看《大公报》上登的文协周年祭论文,想为兄所执笔,读后真是“感情如涌”,而又联带的想到兄上函中深沉的感慨。一句话:战时中国文士的悲哀,可说是人类性的悲哀。弟数年来深有感于在这样国度做“人”实在不是容易的一回事,惶论做有良心的文士?弟前函曾有“往后一个字都不写了”的话,就因为觉得做一个“配合”的文士,实在还不如去卖油条坦然而实在。甚至还不如这样体面。但话虽是这样说,人生到底是一件严肃而有意义的事,还是要用鞭挞的态度去度过,故兄的劝勉,实乃弟勇气之源泉。我常想,世界上最美丽的姿态,就是手执武器躺在战场之野的勇士的姿态。弟从前从军之中曾真实的看到这种姿态,衷心曾想,人生到此,可云满足的感到着。
  旧作数篇,即请存兄处,不一定非要发表;其中兄认为尚可发表者,就请兄随便写个笔名发表之亦可。总之,任凭兄裁处可耳。陈守梅兄数年不候,不悉兄有否会到或通讯。
  安定了再函告;现通讯处仍可由西安原处转。
  即请:
  著安。
          弟 植芳拜
            四,卅一。
  
  二十二 (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二日)
  
  风兄:
  忽然接到来信,大有空谷跫音之感。这几年里,我觉得真是一个不算太短的时期,虽然彼此默然,但兄的消息,我一直留心,我流落西北,而且少与外界往还,看见西北的杂志期刊上曾有过不少兄的好坏消息,含血的或是杞忧的,我都为其支配,感到不宁和担忧,偶然在什么地方看见兄的几首旧诗,这才释然了。
  我在这几年里,走着一条惊险荒唐的路,生活的范围扩大了,对中国有更多的认识了,和真的生活现实全部接触了。我时常听着自己心的跳跃,也感到生命的麻木,就这样有时惊觉有时胡涂的过着日子。这当中,诚如兄所听到的,已经结了婚,完备了人生的形式。现在呢,我又将打破这样的生活现状,有一次远行。对这一次的远行,我解释为“深化生活”,走向生活的底渊去。
  写作事,这几年也时不忘怀,但在对生活意义不满足的情况下,对这样的事更觉其难了。只有近一年期中,我索居一处,写过一些鞭责自己的短篇,默默的拿给自己看;这些,还存有一些,希望再托人找回时,能寄与兄,算个纪念罢。
  现在暂留个通讯处“西安大学习巷48号屈宝如先生转”。
  匆此,即祝
  健康。守梅兄似在渝,请代候。
          弟 植芳
            八月十二日。
  
  二十三 (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二日)
  
  风兄:
  “四、七”函收到。守梅兄的苦难,不胜系念之至,希望兄去函予以安慰与鼓舞,因为,苦难往往就是勇气之源泉,当弟被关于徐州日伪的留置所时,心上奇怪的倒像是得了安慰。
  兹有友人金君赴沪,托带去小米一包,绿豆一包,皮鞋二双,据熟识的作者皮匠说,这皮是东洋货,较徐州出品坚韧,但不悉适用否?晓风的一双,纯是任敏设计,可不知大小如何?
  弟在徐因为事务手续的拉牵,短期内尚难离开。股本的事,也正在设法中。
  前寄出的稿,是在一个深夜中写出的,自己读来很有阴气,这样的东西,请兄看看再说。近来也计划写一点小说样的东西,但在此地此时,天天过着像安特列夫的《假面跳舞会》地生活,是很难找到宁静的。
  此颂
  健安
  屠先生〔7〕一同
          弟 芳 上
            四,十二。
  屠先生要的颜料,兹检寄各色凑成一盒带去。(十五瓶)
  又,金君可于明晚动程。
  
  二十四 (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五日)
  
  风兄:
  六、五夜信收到。说是要走了,但老走不了,急得每日只在屋子里来回走。不过,要等的人已不来了,那么,走得大约要快些了。
  在这样闷塞的地方活着,是只许动物式的营生的;住久了,会使你变成一个虚无派,好像回到我们祖先们的洞穴中一样,是这样的可怕。要写什么的话,也只有到上海再说罢。
  此地建设忙,——街上士兵忙修碉堡,大厦工人忙修舞厅。我则皱着眉,在屋子里“无事忙”。毫无“建设”的心情。
  昨日一个商人从上海回来,带回二集一期的《希望》一本,寄的则尚未收到。这两日读着它,心情渐渐暖和起来,好像得了一场雨似的。
  即颂
  健安。
  屠先生一同
          弟 芳 上
            五,十五,夜。
  
  
  二十五 (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一日)
  
  风兄:
  周前得来书。海上情况,阅报颇有发现,此地亦渐入风声鹤唳之状。我的事务,约可告一段落,现在只等我的一个胞妹同她的丈夫由城固的西北大学毕业来到这里,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但等人的心情是很难耐的。社股约可募集一些;等他们到徐,我即抽身先行到沪,届时再将款子收集起来,一并到沪。
  近来心境颇黯淡,以至要写的上海游记,写过扯了,扯过又写,到现在还没写出个所以然来。寄去的两篇小说,也还是粗糙的坯子样的东西。但还正在努力克服着这样的心情。
  此祝
  健斗!
  屠先生一同
          弟 芳 上
            五,廿一。
  
  二十六 (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一日)
  
  风兄:
  沪行一再搁延,徐州事务,虽大致就绪,然为安置残余,经与友人合作,就原有房地,开设贸易行一所,亦已大致完妥,惟尚需少加指挥,俾上轨道,就这样,又有搁误了。原意想使这个经济据点,能有所成,作为社的经济卫星。这个理想,就全看事实的试炼如何了。
  能照理想进行的话,约再半月后,当可在沪把握。
  此祝
  健安
  屠先生一同
          弟 芳 上
            六月廿一日,夜。
  
  二十七 (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一日)
  
  梅志兄:
  来信早收到了,因为开学又忙了一阵,所以迟复。风兄前带回来的关于历史的稿子,我已交王造时先生,他的自由出版社专出历史书,王先生是复旦的历史系教授,他决定后,我请他们出版社直接和作者接头。如有什么变化,我再写信。
  我本学期争取只教一门课三个钟头,明年春天再多教点,预备在这期间,争取时间,写点什么。
  本系暑假请教授,我着一位助教去请元化先生,他带口信给我说,没有时间,介绍我去请夏、唐二公〔8〕,我认为这就不必了,所以作罢。
  上海久虽不雨,但气候也有些冷了,你们在北京已习惯否,在念。不一。
  近好。
          力 上
            九月廿一日。
  
  二十八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风兄:
  前信计达。兹寄去方平先生所译莎士比亚喜剧《捕风捉影》一本,这是一个有恒心的青年,他甚愿得到你的指正。
  我近来身体不好,情绪亦不佳,只在教课之余,译一些论俄国作家的文章,已成十篇,还有一半。昨晚遇耿庸,他说芦甸到沪时曾相遇,畅谈许久。本年寒假,我决终止去京,埋头写东西,希望自己勇敢地写起来。
  近况如何,很是怀念。不一。
  近好。
          力
          十一,二十三日,夜。
  
  二十九 (一九五四年七月三十一日)
  
  风兄:
  我们北京回来,已经又半年了,这年半来,因为课程和杂务负担重,每日昏昏沉沉,忙忙碌碌,宛如赶火车跑单帮的小贩心情,由于精神枯燥,几次提起笔来,都没有写成一封信。
  我们非常怀念你们!
  友人方平译的沙翁,续出了一本,连同《十日谈》一本,现在一并寄你。
  我简直像希腊文教员毕里科夫〔9〕一样,每日上课,开会,吃烟,小便,半年来上海也很少去了,很想把这种混沌的生活和情绪整顿一下,写点什么,但这种心愿还只算一个心愿罢了。
  潘开茨同志春天在此修养了一个时候,他很想你能住到一个农场,安静下来,多写点东西。
  我在课余随手译的一本论俄国作家的书,已算完工了,下月初可寄你。
  好,就写到这里吧。
  握手!*(玘华兄一同
           芳 七,卅一。
  
  三十 (一九五四年九月八日)
  
  风兄:
  信收到了。我们暑假在莫干山游玩了十天,李春潮也在那里修养;离山回沪路过杭州时,曾和朱声、冀汸兄玩了一个下午,喝了几盅。
  前托史华把我译的书寄你处三本,一本是送给守梅、一本是送给嗣兴兄的。
  兹有文艺联合出版社将印行《苏联文学》一本,是苏联作家A·杰绵基耶夫等作的,其中论马耶可夫斯基章中,曾引风兄诗一首(题目大约是致马氏,记不清了),出版者希望能找到原文照抄,省得意译出来走样,但不知原诗出何处,我记得或许在《为祖国而歌》中,但这本书我没有了,请便中示我,以便转告该社。
  学校已开学,功课负担很重;我努力在冲破自己那种茫然的心情,想写创作,但却颓然而废,回沪半年来,未写成一字,目前,希望对自己用强制力量,努力写下去,我想,旧的记忆和新的生活中,都是应该有写的东西的。我想先集中力量把监狱生活用长篇形式写出来。
  我们每天在学校的寓所中坐着,上海越来越陌生了,家里添了小孩子,似乎显得热闹一些了。任敏已经辞掉职工学校的职务,坐在家里念俄文。兹寄去照片一张,是和春潮在莫干山公园照的。不一。
  握手。
  梅志兄一同
          芳
            九月八日。
  
  三十一 (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二十日)
  
  梅志兄:
  信及别氏选集一卷收到了。我因为学习总路线常常进城开会听报告,所以一直没有捞到写复信的时间,并不是那个什么。
  我这半年虽然上课只一门,但事情推到头上的很不少,一个教研组和中文系的政治学习组,我都算个小头目,这就是说,事情很不少。
  上礼拜进城开了三天华东作家协会的成立会,和梅林、罗洛、耿庸都得藉机聚会,喝了几盅。这个会上,听了一些人的胡言乱语,也算长了点见识耳。梅林日见其苍老,耿庸日见其沉默,王先生却是红光满面,气宇轩昂。人之不同,有如斯者。
  《奥涅金》从你们那儿拿回来后,就纷纷被原震旦同学人手一本的拿走念去了;《诗丛》〔10〕大约在本地新文化书店卖去十来本,因为附近设了新华书店,该店企图转业,所以原书退了回来,堆在家里。
  你要的花边及《苔丝姑娘》,已嘱任敏照办,她现在每天晚上上班成了制度,只有礼拜天才可以进城。下周总可以寄出。(《苔丝姑娘》附信寄出,花边下周买好再寄。)
  我请史华印了一本翻译的论俄国古典作家的书,内容系以别林斯基为开始的俄国革命民主派传统及其作家,以果氏和萨尔蒂科夫为重心,有些在排了,有些在工作中;同时也开始写点什么。
  所交的杨先生的稿子〔11〕,因为史华不印,所以交给了王造时,已请历史系的先生通知他,把稿子退回来。再由史华或我寄回。(据王先生回信,原稿已直接退回,兹寄去原信,这是王先生写给历史系一个教授的)
  上海天天刮风,气候不正,我每天蹲在屋子里吃烟,因此很怀念你们。不一。
  近好。
          力 上
            十一月二十日。
  
  注释:
  〔1〕训练班:指最初由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承办的“留日学生训练班”,武汉时期交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三厅(郭沫若任厅长,中将军衔)接办。
  〔2〕抗战期间胡风曾任复旦大学中文系兼职教授。
  〔3〕《国民の栏意》,可译为《人民的呼声》,是鹿地亘先生担任第三厅设计委员期间写的一本用于前线对日反战宣传的小册子。
  〔4〕裴里甫,应为小说人物,出处失考。
  〔5〕沙宁,俄国作家阿尔志跋绥夫的同名长篇小说中的人物。
  〔6〕四月不应该有三十一日,此日期明显有误,但因无法判断正确日期究竟是四月三十日还是五月一日,故从手稿所署。
  〔7〕屠先生,指胡风夫人梅志,原名屠玘华。
  〔8〕元化先生,指王元化;夏、唐二公,指夏衍、唐弢。
  〔9〕毕里科夫,通译别里科夫,契诃夫小说《套中人》中的人物。
  〔10〕《诗丛》,指七月诗丛。
  〔11〕杨先生的稿子,指时为南京大学外文系教授的杨宪益先生向许史华主办的泥土社投送的一部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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