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0期

文治与武功背向走势的见证

作者:雷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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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的文治可谓“煌煌”,但却由于武备的不足而导致国势的积弱,最终要由百姓来承担国家覆亡带来的灾难,那景况确实悲惨。然而,“武功烈烈”的时代又如何?“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百姓为战争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开疆扩土的自豪感跟他们何尝有什么关系!可见只要是在皇权专制主义制度下,为利益所驱动,统治者总会主动或被动地投入战争,民众则必须为之支付“账单”。这一支付只能是被迫的,他们不可能作出其他的选择,除了造反。而造反,仍然是大多数人献出头颅和鲜血,获利者是极少数精英分子,他们成了新的统治者——于是历史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处。
   金朝把开封定为南京。所谓“京”,图具虚名而已,从公元1127年后,开封既不是行政中心,又不是工商都会,昔日繁华,都成泡影。公元1214年,金宣宗在蒙古大军的频繁威胁下,被迫把国都从中都(燕京)迁到了开封。国都迁移,伤筋动骨,随着庞大的政府机构南来的各色难民百余万口争先恐后涌入开封。这些人每人每日由政府发给粟米一升,一年总共需要三百六十多万石,超过政府每年入库粮食的一倍。由于北方大面积领土的丢失,而南方宋廷又趁机拒绝交纳岁币,金政府的财政陷入困境,没办法,只好大量增发纸钞,很快纸币贬值,到了“每贯只值一钱,不及工墨之费(印刷成本)”的程度,市场自然也就无法正常交易,经常是“市肆昼闭,商旅不行”。
   然而,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开封作为金国的首都竟然还长达二十年之久,尽管这二十年纯粹是苟延残喘。国土只剩下黄河南岸从潼关到邳州那样一个狭长地带,还时时要遭到蒙古军队的威胁。之所以能拖上二十年,主要是因为蒙古的主力部队都随成吉思汗西征去了,而南宋方面软弱依旧不敢进攻。公元1227年,蒙古大军东归,在处理完一些内部事物(成吉思汗去世,窝阔台即位)后便开始了对金国的总攻。最后的抵抗算是顽强的,在开封和洛阳的保卫战中,出现了好些个战死或自杀殉国的将领,但终究无补于大局。公元1233年,当开封粮尽援绝时,金哀宗只好带着他的随从们南走归德,后来又逃到蔡州,到年底,蔡州被破,金亡。皇帝、宰相(《金史》评价最高的完颜仲德)、部分官员及卫队共五百多人一同自杀。
   在开封失陷金国覆亡的最后阶段,以身殉国的死节现象特别多,有女真人,也有不少汉人。为什么?元蒙时有人说金国“崇儒太过”,致使将领寒心,国脉不保,从这里可以分析出,“死节”者众多是儒家意识形态扎根很深的结果。然而,身为二等公民的汉族民众何以不向近在咫尺的南宋输诚,而偏要为国破君亡的金朝赴死呢?这大概说明在传统的观念里,君臣关系高于或大于民族关系。君臣父子,才是人之大伦,夷夏之辩却不然,以夷变夏或者以夏变夷都能说得过去。北方的百姓被赵宋王朝抛弃上百年之久,早已认女真人为自己的君父。什么“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闻道中原遗老,时时犹望,翠葆霓旌”云云,那都是南方文人自己想像出来的。
   因为开封已是民穷财尽,蒙古大军并未驻留,一路杀往东南方向。开封作为都城就此永远地被废弃了。元亡时,朱元璋曾一度想定都开封,但经过实地考察后,发现汴水淤壅,根本不堪承担漕运的重任,只好作罢——没有漕运,朝廷上下吃什么?此后,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地处华北平原南部的开封地区日见萧条,还有过几次被黄河洪水完全吞没的悲惨记录,以至于连作为一个省的政治中心的地位也被取代了。但是,作为古都,开封的历史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如果把漫长的中国历史理解为一幅长卷画,卷面上,前边、后边,到处都是血污的场景。而北宋定都开封的这一段(不过一百六十多年),民众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屠杀,知识分子更受到了特别的保护。对于专制制度下的臣民,这真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为什么受到历代人的珍爱,我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从张择端笔下的开封,看到了一种颇理想的生存方式,时间虽然比较短,但始终不失为一份值得保存的回忆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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