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随心所欲

作者:王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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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时报》的标题是“此间感到震惊和沮丧”。
   西德《图片报》的标题是“美国失去了一位圣人”,副标题是“全世界感到愤怒”。
   罗马《信使报》的标题是“约翰·肯尼迪如今第二次死亡”。
   法国《世界报》认为杰奎琳毅然改嫁是美国的悲剧,希腊船王奥纳西斯“与肯尼迪建立一个友善世界的理想风马牛不相及”,“第二个奥纳西斯夫人将使那个对肯尼迪的声望起了很大作用的白雪公主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梵蒂冈《当日观察报》谴责杰奎琳改换门庭是“精神堕落”,她因此沦为了“公众的罪人”。
   一位波兰作家则痛心疾首地指出,睿智高雅的杰奎琳理应嫁给安德烈·马尔罗那样的法国作家和政治家,而不是与一位腰缠万贯的歹徒私奔。 最刻毒的批评(谓之辱骂更准确)则来自奥纳西斯本人的那对宝贝儿女,他们极力排斥光彩照人的继母,居然称她为“美国艺妓”。
   这种大肆讥弹的舆论一边倒,杰奎琳并不感到意外。长期以来,她厌烦和憎恶记者(奇怪的是,她自己正是记者出身)介入和干涉她的私生活,现在则轻蔑他们的所作所为。当一位记者问她用什么喂狗时,她以极端嘲弄的口吻说:“用你们这样的记者呀!”相比而言,某位正在服刑的强奸犯似乎还更能得到她的原谅,那家伙在信中宣称对杰奎琳的爱永不泯灭,如果她访问纽约,自己一定要让她“大吃一惊”。对此,她可以一笑置之,而记者像牛虻和马蜂一样追着人蜇,她可做不到若无其事。
   杰奎琳需要安宁,需要快乐,这两点,被死神阴影笼罩的肯尼迪家族不可能给她,美国的政界和新闻界不可能给她,安德烈·马尔罗那样的法国作家和政治家更不可能给她,希腊船王奥纳西斯却可以给她。金钱即是权力,他是世界首富,完全可以与肯尼迪比肩匹敌。至于说个人的品行,他与肯尼迪同为大流氓,彼此难分伯仲。在杰奎琳看来,花钱的自由才是人世间最大的自由,堆成小山的珠宝,都是她的。就算是她要月亮,他也会给她摘下来。婚姻就是婚姻,在他们之间就如同一桩大买卖,趣味上的不投,素质上的差异,都可以忽略不计。奥纳西斯的年龄也不算障碍,她并不爱他,也毫不在乎他是否行将就木。杰奎琳很清楚,奥纳西斯娶她,目的只在于满足虚荣心,向全世界炫耀。记者吉罗姆·泽布尔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奥纳西斯相信金钱具有比道德更强大的力量,因此他想象着自己能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结婚。毫无疑问那只是做梦,于是奥纳西斯退而求其次,选定了杰奎琳。”不管怎样,杰奎琳有本事大把花钱,奥纳西斯有手段大把挣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也只有看戏的份。奥纳西斯的粗俗甚至远远超出了杰奎琳的预计,他与摄影师合谋,偷拍杰奎琳在游艇上做日光浴的裸照,卖给欧洲和美国的多家色情杂志,将妻子置于极其难堪的境地。如此一来,杰奎琳更以泄愤的方式烧钱(一次性购买二百双高档皮鞋之类),大额账单甚至让世界首富也为之傻眼。他终于清醒过来,杰奎琳爱约翰·肯尼迪的人,爱他奥纳西斯的钱,这是根本不同的两码事。其后,奥纳西斯遭遇了一场个人悲剧,即惟一的儿子亚历山大死于空难。这时,杰奎琳被当作丧门星,遭到奥纳西斯的女儿克丽丝蒂娜的日夜诅咒。没多久,奥纳西斯便由于严重的肌肉无力衰竭而死,金山银山也无法帮他从死神手上购买到一天或一小时苟活的时光。而克丽丝蒂娜对继母恨之入骨,她决定一次性付给杰奎琳二千六百万美元巨款,从此一撇两清,谁也不欠谁,谁也别烦谁。
   又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杰奎琳没有听从好友、《纽约邮报》发行人桃乐赛·希福的建议,去竞选纽约州的参议员。她调侃道:“除非每周只干三天。”实际上,她早已厌倦了暗潮汹涌的政治。她的决定再次令人吃惊,她要进入出版界,编辑一些自己喜欢的图文并茂的好书,比如《俄国风采》、《太空步》。她向世人证明了一点:如果自己乐意,在任何一行,哪怕是此前从未涉足过的行业,都可以干得极其出色。
   从绚烂归于平静,生活才会显示出它的实质。杰奎琳不再惟权势和金钱的马首是瞻,便使那些俗骨铮铮的物质男人离她越来越远。她晚年的情侣是同龄人莫里斯·坦帕尔斯曼,她的财务顾问。莫里斯·坦帕尔斯曼喜欢读书和旅游,热爱歌剧和绘画,善于在大自然中找寻乐趣,精力充沛而且谈吐幽默。他们的关系显然建立在舒心和亲密的基础上,如同在黄昏的港湾携手泛舟。
   杰奎琳极情任性地游戏人生,六十五岁便驾鹤西去。她两次登上权力和财富的巅峰,阅尽人间炎凉。无论外界怎样褒贬,她都能我行我素,纯粹为自己活着。在杰奎琳的葬礼上,总统克林顿称赞她是“勇气和尊严的楷模”,可算是知人之言。
   表面看去,男人用权力和金钱征服了杰奎琳,实际上,她用个人魅力征服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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