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阳虎的恶名

作者:陈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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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虎,又名阳货,生卒之年,无从考定,仅知他与孔子是同时代(春秋时期)的鲁国人氏,且年龄略长于孔子。
  有趣的是,阳虎与孔子俩人长得还极像。按《史记》上的说法,“孔子状类阳虎”。而孔子“生而首上圩项”、“长九尺有六寸”。坊间野史对孔子的体貌特征描写得更为细致,称他“牛唇虎拳,鸳肩龟背,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宇”。依今天的标准衡量,阳虎与孔子面相怪异,谈不上“帅哥”、“美男子”,但因体形高大,谓为“酷哥”,大体上说得过去。
  阳虎和孔子,都是中国历史上的名人。然则,孔子留的是清名,被后人推崇为“圣人”,而阳虎留的却是浊名,被人斥之为“恶人”。二人是一正一邪,一善一恶,形成鲜明之对比。与古人相比,今人骂阳虎,有过之而无不及。骂得无稽,骂得下流,骂得猛烈。最近,我浏览了一下网上几篇有关阳虎的文章,都是骂阳虎的,或骂之为“浑人”、“大傻蛋”;或骂之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恶人。若举办恶之十项全能比赛,冠军奖杯,非阳虎莫属。更有甚者,有人将阳虎之别名阳货,视为“男人那话儿”的代名词,历史典故“孔子见阳货”被新解为“孔子自窥其老二”,可谓恶毒之至,荒唐之极,令人作呕。
  那么,阳虎之恶名从何而来?二千多年以来,为什么骂阳虎之声不绝于耳?
  
  一、得罪孔子
  
  《列子》一书中对孔子一生所遭受的磨难概括为四:“穷于商周,围于陈蔡,受屈于季氏,见辱于阳虎。”其中两难(围于陈蔡和见辱于阳虎)与阳虎有着直接的关联,另两难亦或多或少与阳虎有一定的关系。
  
  阳虎得罪孔子的事例,据史料记载有三:
  
  侮辱孔子。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35年。传说,孔子年轻时嘴馋,尤爱吃乳猪肉。一旦有吃的机会,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一次鲁国季氏宴请士一级人士,孔子亦欣然前往。但到了季氏家门口,时为季氏家臣的阳虎却不让他进去,并对孔子说:“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1〕无奈之下,孔子只得返回。时年,孔子十七岁。阳虎之所言所行,无疑给这位少年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阳虎,他不过是照规矩办事罢了。但“非敢飨子也”一句中之“敢”字,在语气上确有浓厚的轻蔑色彩。后人以此作为孔子“见辱于阳虎”的证据,似乎也不无道理。值得一提的是,关于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见诸《孔子家语》,其文字记载如是:“孔子有母之丧,既练,阳虎吊焉,私于孔子曰:‘今季氏大飨境内之士,子闻诸?’孔子答曰:‘丘弗闻也。若闻之,虽在衰纟至,亦欲舆?’阳虎曰:‘子谓不然乎,季氏飨士,不及子也。’”从这段文字分析,阳虎的恶意是明显的,诱之于先,辱之于后。如此,那就是他阳虎的不是了。
  戏弄孔子。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04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孔子日渐成熟,在社会上的声名亦与日俱隆。为此,阳虎想请孔子出来,封他个一官半职,为季氏做事,亦可借此笼络人心。但由于政见不同,加之二人间又有过节,所以孔子一直隐而不见。无奈之下,阳虎只得用计,逼孔子出来。对此,《论语·阳货》中有记载:“阳虎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这个故事,充分说明阳虎的计策是成功的,循序渐进,环环相扣,滴水不漏,逼得孔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最后没了退路,只好答应出来做官。在此,顺便提一句,今之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是用来褒扬孔子的,反映了孔子的为人处世之道,以柔克刚,以退为进,乃方圆之策。余以为,这种说法,不免牵强,有往孔子脸上贴金之嫌。如果不是阳虎后来失势,“奔于齐”,不知孔子会否践诺。如果践诺,则表明“以柔克刚,以退为进”的观点不能成立;如果不践诺,则说明孔子言而无信,这又与孔子的“言必行,行必果”的做人准则相悖。好在孔子运气不错,“阳虎败走”,使这个让孔子尴尬之极的故事没有继续往下演。可以说,这次智斗,阳虎是大获全胜,孔子败得是一塌糊涂。这无疑让孔子对阳虎的恶感进一步加深了。孔学之徒宋人苏轼诗云:“道逢阳虎呼与言,心知其非口诺唯”,所指即是这件事,颇为孔子鸣不平。
  貌似孔子。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497年。“围于陈蔡”一说即缘于此。由于阳虎貌似孔子,这一回差点让孔子丢了性命。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阳虎曾经未打招呼,擅自带兵过匡人之境去郑,因而得罪了匡人。孔子周游列国至匡(即陈蔡)时,被匡人误为阳虎,“拘焉五日”。后经人再三解释,消除误会,孔子才“得去”。这次事件,孔子及其徒子徒孙们一直耿耿于怀,将账算在阳虎身上。清人所著《隔帘花影》中有两诗句,即“曾参投抒疑慈母,阳虎招尤误圣人”,可谓二千多年以来拥孔者对阳虎怨愤之情的生动写照。
  以上三个故事,在时间跨度上有三十余年,说明阳虎与孔子的矛盾由来已久,积怨之深,不难想象。谓阳虎为孔子一生中最憎恨之人,一点也不为过。从史料来看,骂阳虎为恶者,始于孔子。公元前502年,孔子大骂阳虎“陪臣执国命”〔2〕,晚年作《春秋》,大骂阳虎为“盗”,明显掺杂了个人成见,借以报复阳虎,让其遗臭万年。孔子骂阳虎,有些明显属于乱骂、昏骂,可为历史之笑柄。公元前501年,孔子得知阳虎奔晋投赵简子,即放言“赵氏其世有乱乎!”结果晋国不仅没有“乱”,反而在阳虎“善事简主,兴主之强”的情况下“几至于霸也”〔3〕。到春秋末期,晋国之强,排在一百二十余个诸侯国之首。其实,能证明孔子心胸狭窄的事例尚不只此,他诛少正卯就是一例。少正卯与孔子也是同时代的人,操教授之业,其影响一度盖过孔子,弄得孔子学堂是“三盈三虚”〔4〕,使其丢尽了颜面。后来,孔子当上鲁国司寇仅七天,即给少正卯罗织了五项罪名(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大骂少正卯“小人之桀雄,不可以不诛也”。他杀了少正卯嫌不解恨,还让其尸体示众三日。孔子诛少正卯的这一行为,谓之为公报私仇、假公济私或许不当,但谓之为公私兼顾,则于理成焉。满口仁义道德的孔子杀起人来,同样不眨眼,同样干净利索。古往今来,文人杀人,又岂止孔子一人!
  
  二、不善树人
  
  孔子在教书育人方面的确很有一套,是开我国私学之先河者之一。《史记》称,孔门弟子三千,其中贤者七十有二,可谓“桃李满天下。”而且弟子承继师业,再传弟子层出不穷,绵延不断,孟子就是受业于孔子弟子子思之门人。孔子弟子原宪、公晳哀“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这还只是司马迁修《史记》前之境况。
  孔子授业极具专业性,所授内容亦极规范、系统,包括“文,行,忠,信”等四个方面〔5〕。其中“忠”、“信”是孔子特别强调的,而且教学效果极佳。在孔子众多弟子中,后来背叛孔子的据说只有公伯寮一人。而史学界对此人是否为叛徒,尚有争议〔6〕。孔子死后,其弟子集体为其守墓三年,子贡又三年,哭尽哀而去,敬之如父。
  
  作为孔子的徒子徒孙,自然都尊崇孔子,想方设法将孔子的思想不断发扬光大。孔子死后,其弟子分述与孔子的对话内容,结集成《论语》,以寄托对老师的哀思,让老师思想流传百世。我们今天所了解的孔子的思想,几乎都是通过其弟子或再传弟子的著述体现出来的。与其说《论语》是孔子的个人思想,不如说是孔子及孔门弟子集体智慧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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