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欺世盗名的“读经”运动

作者:张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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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宣扬“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的儒学伪经,其根本要义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
  这种既无尊严更无个性的谨小慎微的“孝子”,正是孔子痛恨的“乡愿”,孟子怒斥的“德之贼”。《孝经》不仅是不“必读”的儒学伪经,而且是根本不“必读”的中华文化糟粕。
  
  三、糟粕领衔的御用儒学
  
  既然编者所选的十部“儒经”如此鱼目混珠,对儒学糟粕《孝经》珍若拱璧,那么编者所选的十部“儒纬”由儒学糟粕《春秋繁露》领其衔就毫不足怪了。
  继曾参学派的《孝经》导致了儒学的乡愿化以后,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又导致了儒学的巫术化,而其主张“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则导致了儒学的御用化。从曾参到董仲舒,先秦儒学的发展方向被一劳永逸地彻底改变了:打着“孔孟之道”旗号的儒学,已经彻底丧失了“君子儒”的真精神,成了不折不扣的“小人儒”(孔子)。曾参和董仲舒不仅是先秦的“君子儒”劣变为秦以后的“小人儒”的儒门罪人,更是皇权专制在中国延续两千年之久的中华罪人。
  当然,历代儒生中始终存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的“君子儒”,比如宋儒就开出“诚”、“敬”等新的关键词,试图使一再劣变的儒学重新优化,然而在董仲舒的“天不变道亦不变”理论支持下,中华皇权专制愈演愈烈,因此宋儒的卓绝努力和良苦用心终于未能有效扭转儒学乡愿化、巫术化、御用化的堕落趋势,连宋儒的新儒学也被再次御用化,朱熹选编的《四书》成了八股取士的钦定教科书。因此古典中国最终没能走上“巫术时代→宗教时代→哲学时代”的进步之路,而是走上了“哲学时代→宗教时代→巫术时代”的衰退之路。先秦时代与其他优秀民族不相上下、各擅胜场的中华文化,在御用儒学的主宰之下,两千年来日渐蒙昧,日趋衰退。
  读经论者爱说儒学属于中华文化之“正统”,更爱说儒学在中华教育史上最为“权威”,然而儒学的“正统”和“权威”地位,并非凭借精深学理、通过百家争鸣才脱颖而出,而是投靠专制皇权、通过压制异端才独霸天下。倘若读经论者稍有儒门祖师所说的“知耻近乎勇”,这种以强权为后盾的“正统”和“权威”怎么还好意思提起?自从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进呈的“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条陈以后,御用儒学确曾独霸中华思想的“正统”“权威”两千年,直到帝制灭亡,然而所有的“君子儒”无不以儒学的御用化为耻,羞言“正统”和“权威”,只有“小人儒”才会对使儒学“阔过”两千年的董仲舒顶礼膜拜,无限怀念那失去的好地狱。
  两千年中国历史已经雄辩地证明,为专制辩护的御用儒学是中华古典文化的糟粕,而《孝经》是儒经中的糟粕,《春秋繁露》是儒纬中的糟粕,因此由这两部糟粕中的糟粕领其衔的《中华文化经典基础教育诵本》根本不值一读,因为它丝毫没有改变董仲舒以后的御用儒学依附于权力的帮忙、帮闲、帮凶性质,更找不到“日日新”的真儒精神,连最低限度的“与时俱进”也没做到。
  看到蒋庆先生为《诵本》所做的广告:“不欲读者,也应购来沐浴焚化,权当烧纸烧,必有甚大法力。”我不禁大笑。看来董仲舒的巫术儒学,确实是一种源远流长、法力无边的发愣功。若非董仲舒阴魂附体,实难想像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竟会有人说出如此搞笑的胡话。本着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态度,我认为这一发愣名言中,只有“焚化”二字最为可取。
  “文化保守”原本无可厚非,每个民族都不可能没有“文化保守主义者”。生于古典中国日渐远去的现代,我也有难以释怀的“文化保守”情结。长期以来,我对鲁迅的主张“不读中国书”颇有腹诽,对胡适的鼓吹“全盘西化”更不赞同。
  古典中国博大精深,不朽经典汗牛充栋。文化保守主义者理应保守本国文化之精华,而非保守本国文化之糟粕。倘若当代中国的“文化保守主义者”都是学识荒陋之辈、不辨香臭之徒,那么“文化保守主义”就会令中华文化蒙羞,甚至会使经历了漫长的文化浩劫后正在日渐康复的当代中国,重新走上衰退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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