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深闺有愿作新民”

作者:桑 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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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碧城周游欧美之际,正值西方盛行动物保护运动。1929年,她作为唯一受邀请的中国人,前往维也纳,参加万国保护动物大会,并登台演说。吕碧城头戴珍珠抹额,身穿金孔雀图案的晚妆大衣,用英语慷慨陈词,备受听众瞩目。演讲完毕,各国代表争相趋前握手致意,请求签名,合影留念,竞相邀请她前往本国演说。会后,维也纳最大的报纸DerTag特别报道了吕碧城演讲的盛况,并刊登了她的演说词。
  与此同时,吕碧城皈依佛法,以英文翻译《妙法莲华经》、《普贤行愿品》、《阿弥陀经》、《普门品》、《十善业道经》等佛经,向西方传播佛教文化。她还不时将欧美各国佛教与护生消息传递国内,见于报刊,引起沪上知名居士李圆净、丰子恺等人的注意。这些文章被结集为《欧美之光》印行,畅销一时。回国后,她又撰写《观无量寿佛经释论》、《观音圣感录》等佛学著作,继续宣扬戒杀因果、护生蔬食之说。
  吕碧城倡导护生,弘扬佛法,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作出很大的贡献。她自己也信仰坚定,身体力行。有一则轶事说,她于1935年在香港购屋居住,搬入不久,发现梁柱白蚁丛生,如果灭掉,便犯杀生之忌,若不然又有屋宇颓圮之忧,无奈只得将房屋平价转让他人。其传记及年谱都记载,吕碧城临终前,遗命火化,将骨灰和面粉为丸,投入海中,与水族结缘。
  像一般女性一样,吕碧城也着意穿戴。从留下的一些照片可见,她的服饰时尚新潮,有的甚至别出心裁,体现了她张扬的个性。早年在天津时,她的奇装异服就引起守旧势力的不满。已经算很开明的《大公报》上,刊出了《劝女教习不当妖艳招摇》一文。吕碧城当即撰文反驳,并因此与有恩于己的《大公报》总理英敛之翻脸绝交。此后,无论在上海还是在欧美,她依然我行我素。不过,这也赢得不少人的钦慕。苏雪林《女词人吕碧城与我》中写道:“我记得曾从某杂志剪下她一幅玉照,着黑色薄纱的舞衫,胸前及腰以下绣孔雀翎,头上插翠羽数枝,美艳有如仙子。此像曾供养多年,抗战发生,入蜀始失。”
  作为新女性,吕碧城一生追求男女平权,而终抱“独身主义”。这与当今某些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从理论上排斥男性不同,而与她身世经历和孤傲性格有关。幼年遭退婚之耻,在她心中留下阴影。后来,有些热心人前来议婚,都被她拒之门外。如清末驻日本公使胡惟德,曾托当时直隶提学傅增湘提亲未果。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寒云),世称当代曹子建,常与吕碧城诗词唱和。诗友费树蔚以之征求意见,吕碧城笑而不答。多少年后,有人谈及此事,吕碧城答道:“袁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中偎红依翠耳。”
  许多人对吕碧城的婚姻问题十分关心,所谓女大当嫁,总得有个“归属”啊。对此,吕碧城却另有自己的见解。严复《与甥女何纫兰书》有记:“吾一日与论自由结婚之事,渠(吕碧城)云:至今日自由结婚之人,往往皆少年无学问、无知识之男女。当其相亲相爱、切定婚嫁之时,虽旁人冷眼明明见其不对,然如此之事何人敢相参与,于是苟合,谓之自由结婚。转眼不出三年,情境毕见,此时无可诿过,其悔恨烦恼,比之父兄主婚尤深,并且无人为之怜悯。此时除自杀之外,几无路走。”对于吕碧城这一番高论,严复一面佩服其“透彻”,一面也对她无意婚嫁“深感忧虑”。
  郑逸梅《艺林散叶续编》记:“某次,叶遐庵约吕碧城、杨千里、杨云史、陆枫园诸人于其家懿园作茗叙,无意中谈及碧城之婚姻问题,碧城云:‘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梁任公(梁启超)早有妻室,汪季新(汪精卫)年岁较轻……我之目的不在资产及门第,而在于文学上之地位。因此难得相当伴侣,东不成,西不合,有失机缘。幸而手边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耳!’”这段话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她自视甚高,很少有男性能被相中;二是她有经济实力,无须依附男性。正是由于这两点,才使得吕碧城持“独身主义”,并能将之进行到底。
  吕碧城最令世人瞩目的,还在于她特立独行的人格。窦存我《赞吾国女杰吕碧城居士》中说:“在那礼教尚未被打倒的时候,她竟以一青年女子抛弃了家庭,毅然走上了欧化之途。创女学,办报纸,主张女界的权利。及至入了民国,举国狂热于欧化的时代,她在漫游世界之后,又毅然反抗着潮流,而皈心佛教。举世放纵于贪欲,以食色两事为人生目的之时,她却毅然抱独身主义,清修梵行,毅然本慈悲心肠,主张戒杀,这是何等的勇敢,何等的智慧,何等强毅而不被众挠,何等明哲而不为众惑。”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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