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郁王之恋”与“自我暴露”

作者:桑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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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自我暴露”,似可分为文学作品中的与平时为人为事个人话语行动中的两种吧?果如是,对郁氏重要文学作品多有肯定,而对其生活中的或有批评,也是正常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还是到处暴露自己的郁达夫?例如,郁氏流亡到苏门答腊,一个偶然机会暴露了自己的日语特长,给自己引来了许多后患。还有一次,郁碰上了那个向日本人揭发自己身份的小走狗洪某人,上去就把他从车上拽下,扇了他几个耳光斥曰:“让你再去告我的密!”这样的“自我暴露”,也只能是郁达夫才会有的作为,天真、冲动得让人担心。同样,郁的“自我暴露”又必然会加剧郁王感情的分离,这也是不言而喻却又没办法的事情。应当特别强调的是:生活中与文学作品中的郁达夫是高度统一的。都说“文如其人”,实际上,几多作家能真正“文如其人”?郁达夫还真就是这样一个作家。自己掘地三尺,把自己弱点完全展示给人看的,郁达夫是一个,卢梭是一个,瞿秋白也是一个。凤毛麟角,了不起啊!他们在我心目中,都是真正做到了“自我暴露”的堂堂正正的人,是“文如其人”的大写的人。
  我们民族历史文化中一个特殊的“国情”,就是在教化上推崇儒家“内敛型人格”的价值取向。所以,“自我压缩”也就成为绝大多数中国人日常生活中循循相因的常态,甚至成为一种心理定势。“自我压缩”的人格是与张扬个性、尊重个体的“自我暴露”型人格针锋相对的,而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暴露”又是鲜见的。这也就难怪,八十多年前青年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出版石破天惊;同样,也难怪,六十多年前“郁王婚变”和《毁家诗纪》的发表,又一个石破天惊。当然,我们更不会忘记,抗日圣战中,郁达夫流亡苏门答腊,在只能听命于自己心灵指令的时刻,他以打着鲜明个性印记的独特方式,进行了一场一个人的抗战,终于惨死天涯孤岛,留下了国人半个多世纪的悬念。那是他“自我暴露”的最后一次闪光,是他道德人格的最后自我完成,也是他最后一次石破天惊。是的,他曾经醇酒妇人,他曾经低回沉迷。但终其一生,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其重大关节处(包括声明退出“左联”),哪一次“自我暴露”不可圈可点,甚至可歌可泣?即如那部毁誉交加的《毁家诗纪》,认真剖露遭遇第三者迫害,感情流变到了至深之处,文笔情思又那般卓然不群者,实不多见。如果我们从性爱的婚姻的社会的诗艺的悲剧心理的伦理的角度,对之进行认真分析鉴赏,那也许就是郁达夫留给我们的一篇在某个领域至今无可替代的绝响。
  
  注释:
  〔1〕〔2〕〔4〕〔9〕袁庆丰:《欲将沉醉换悲凉——郁达夫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36、418、418、340页。
  〔3〕曾华鹏、范伯群:《郁达夫评传》,百花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240~241、又见186页。
  〔5〕〔7〕郭沫若:《论郁达夫》,见《郭沫若随笔集》,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年版,第213、217页。
  〔6〕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刘绍铭等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1~82页。
  〔8〕贾植芳:《一部发人深省的历史实录》,见(日)铃木正夫《苏门答腊的郁达夫》,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版,第2页。
  〔10〕郁风:《盖棺论定的晚期》,见《新文学史料》199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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