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另眼看“鬼狐”、“士林”(代序)
作者:傅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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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篇末的“异史氏曰”,一准承自司马迁的“太史公曰”。若非蒲公有以“小说”来写“史”的意味,能如此乎?《史记》中“小说”笔法比比皆是,蒲公的“志异”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写史?!
三
说到《儒林外史》,我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种似乎已成既定模式的评价,并非有什么错,只是觉得有意思。比如,有一条是这样写的:“《儒林外史》的批评矛头主要是针对以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作品塑造了一群热衷科举、追求‘功名富贵’的读书人的形象,讽刺因热衷功名富贵而造成的极端虚伪、恶劣的社会风气,这在当时是有其重大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的。”而我想说,《儒林外史》对当下依然有它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应试教育体制下一代又一代在高考路上奋勇前行的现代“范进们”、许多读书人的利欲熏心、有些已渐成潜规则的学术腐败,等等,有多少不是该由新生代的吴敬梓们进行辛辣讽刺的!“功名富贵”之风席卷士林,许多人为求此而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甚至“礼义廉耻,一概都灭绝了”。
事实上,《红楼梦》与《儒林外史》这两部古典名著在当下两种截然不同的身后命运,即一个成为媒体炒作的文化噱头,一个却受到冷落,这种强烈反差同样值得思考,至少它是学风浮躁与随众心理的一个侧面反映。是文化出了问题,文化人出了问题,还是存在即合理,谁都没有问题?
因此,思考《儒林外史》的现代启示是有益的。其最重要的一点是,“利益驱动”体现在封建科举制度下的文人身上,功名富贵的核心就是当官。其实,即便拿现代考试制度下的知识分子来说,在评定职称、申报学位点以及重点学科等“功名富贵”的事情上,也体现着与《儒林外史》相类似的“利益驱动”。不过,问题是,对“利益驱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难道必须得用中庸之道来平抑吗?再者,把当官当成人生唯一价值取向的“马二道路”,势必导致教育的功利化。
以现代视角看范进,他是喜剧的,还是悲剧的?他是科举制的牺牲品,还是幸运儿?同样是耐人寻味的。凡事都有两面性,看待事物不能简单地非此即彼。特别是对古人,要给予“理解的同情”。拿科举来说,一方面,透过《儒林外史》,的确可以看到它的腐蚀性,扭曲人性,制造废物,像中举前的周进、范进们无一例外;但另一方面,从科举制度的历史源流,又可看到,它的确是封建社会相对来说最为公平合理的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
由《儒林外史》反观今天的教育制度,也会发现一些问题或缺陷。简单说两点,第一,我们缺乏尊老敬长的教育。当然,教育不能仅仅来自学校,而应由家庭、学校与社会共同来承担,学生呆在家里的时间毕竟有限。最近,我女儿回到家,常称呼我为“老大”。我当然不会对她这样的称呼而暴怒,因为我知道她是在学校受了同学的影响,而这一影响又来自社会,来自目前的文化生态。电视、报纸、网络,“恶搞”盛行,“Q版”不断,多的是娱乐、炒作,缺少了文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电视为例,盲目追求收视率,而失去了文化担当,多可怕啊!
第二,我们缺乏对生命的敬畏。如果我们对生命能多一点同情、关爱与悲悯,对同类多一点理解、容忍与宽恕,社会便会多一分和谐。和谐社会的建立包括各个方面、环节的和谐,单拿教育来说也是如此。老舍先生有篇幽默散文,题目叫《考而不死是为神》。意思是考那么多的试,考完以后若还活着,就是神仙啦!但没有办法,考试是制度,不论封建科举制,还是现行的高考制度,虽然存在各自的问题,像高考还有许多地方有待完善,但它们毕竟是相对公正的选拔人才的唯一合理的硬性标准。
以上点滴感思,均来自收入在文学馆主讲《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的学者们。对我个人来说,在主持文学馆“公益性、学术性、高品位”演讲的近七年时间里,得以结识一批又一批作家、学者,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能学得知识。我不想夸大其词地说,主持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星期日公益演讲,业已成为我事业和生命的一部分,我愿在有生之年,努力为文学馆服务,为社会公众服务,为传播学术、文化尽职尽责。还是那句话,作为讲座主持人,竭诚欢迎各界朋友莅临文学馆,聆听智慧,感受讲座!
(傅光明编:《在文学馆听讲座:说“聊斋”话“儒林”》,山东画报出版社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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