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我改变得令你难以想象”

作者:许 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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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早已习惯了李敖的“壮举”——高三时他不是休学过了吗?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四、联考II
  
  李敖的数学成绩向来不好,上一次总分不够就是被数学给拉下来的。这时,他想起一段往事:
  十一岁,在北京念小学三年级;北京被日本占据,学校要开日语课。李敖恨日本人,有一天与同学合计,在上课前向老师问早安时,利用汉语谐音对老师说:“我一哈腰你妈就得死!”(おほようごぎいます,日语“早上好”的意思)结果被老师抓住惩罚。李敖讨厌日语,成绩当然差。考卷拿回家交给爸爸。爸爸跟李敖说:“恨日本人和学日文是两回事,学样东西,总要学好才对。”爸爸还语重心长地给李敖讲了一个故事——大外交家顾维钧在美国留学时主修国际政治,学校安排的课程表里却有矿物学这一门,而且是必修。顾维钧很费解,去找教务长问是不是排错了?教务长说没错。顾维钧说,我们学矿物学多没用?教务长说,你面对一门既没用又枯燥的学科,而把它用耐心学会,这就是教育的目的之一。李敖听了这个故事很受鼓舞,在下一次日语考试中,他就拿了一百分。
  儿时的经历说明李敖是有进取精神的,他的心中似有一团可以燎原的火种!所以,这一次李敖决心要把数学考好!
  他找来中学同学胡家伦帮忙,夜以继日地恶补数学。尽管胡家伦指导有方,李敖也学得很刻苦;但由于基础实在太差,在7月26日的考试中,李敖的数学也只考了五十九分,可其他各门成绩都非常优异,以致总分在当年的所有考生中依旧名列前茅。
  这一次,李敖不敢再在填报志愿上马虎了,他孤注一掷报考台大文学院历史系——台大最好的科系,号称集合了过去大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中山大学三校史学教授之精华!
  蒲松龄曾写自勉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果不其然,李敖这次考上了文学院,从此和法学院说再见。
  经过第一次考试——自动退学——第二次考试,李敖充分展示了他的“狂狷”性格,也充分发挥了他的“赌徒”性格,放手做了一次风险极大的试验,也创造了台湾大学史无前例的“奇迹”。还不止呢,此后四年,在台大的校园里,人们总是能看到这样一个身影——戴着黑框眼镜,身着青色长袍,手拎一个大书包,往前匆匆地赶路——他就是李敖,人送外号“台大长袍怪”!堪比当年北大“老怪物”辜鸿铭。
  在李敖看来,大学教育带给人的不该是读死书、死读书甚至读书死,而应该培养真正有智慧、有骨头、有判断力、有广博知识,同时又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应该教会大学生独立思考、独立判断、特立独行;而不是只会抄抄笔记、背背讲义的机器人。李敖对文学院充满了冀望。
  1955年暑假过后,李敖走进台大文学院的拱门,呼吸着远比中学自由的空气,一度感到了满足……
  
  五、史学
  
  可是说到底,李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满足的人呢?
  当他走进文学院的课堂后,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学者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神通广大,六七个外文系的大一英文教师都搞不清美国文学家萨洛扬(William Saroyan)是谁;而法律系的一些师生竟然连美国大法官布莱克(Hugo LaFayette Black)都不知道!一个大学一年级的“饱学之士”,面对这些“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的“为人师表”们,心中的梦彻底破灭了。那个天堂般的大学怎么是这样的呢?天堂般的大学首先不在于它有一流的硬件设施,也不在于它有一流的管理制度,而在于它应该拥有一批真正的一流的学者、大师在“传道授业解惑”。现实恰恰相反,大学里有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它可以让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人照样坐上副教授、教授的宝座。这样的大学,怎不叫人失望呢?
  但是这一次,李敖真的安定下来,他决定让自己休息一段时间,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从此,李敖不再为台大的美景所吸引,他走上了一条与其他人“各自东西南北流”的道路,教授教他们的,李敖学自己的。在整个大学时光里,只有胡适和殷海光二人能够让李敖敬重,其他人在李敖看来皆为“杂碎”。所以出现了这般光景:
  李敖拿起一本书,躲进树荫里,任风儿将书吹到哪一页,他便从那里开始读,直读到“夕阳无限好”,然后回宿舍。
  李敖邀上好友,游山、玩水、喝酒、吵架、深更半夜在草地上大谈到天明……从这些社交活动中,李敖学到更多书本上学不到的。
  李敖也像文学青年一样多愁善感,为朋友纷争、为女友离去、为事业无成……他甚至尝试自杀,但终能从痛苦中走出来,锻铸出钢铁般的性格。
  四年的生活就这样过去,到1959年6月18日毕业。
  大学本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置身其中,要能炼出一对火眼金睛;但实际上大学却是一个“温室”,无论老师或学生都在其中插科打诨。并且,要在大学里混得好,就要守大学里的游戏规则。大学就像是冷冰冰的机器,从里面出来的都是整齐划一的“产品”。
  然而,“功夫在诗外”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每一个读书人都不能只拘泥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毕竟,在你所学的学科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等待你去发现;在你所在的学校之外,也有无限的人物、事件,它们是不一样的。终有一天,大学生要走出象牙塔;那么,为什么不早做准备呢?
  李敖的一生,台大占了重要的成分。多年后,李敖回到台大,在文学院门口留影,并在照片下题字曰:多年以前,面对台大;多年以后,背对台大。是啊,一名学生要有“背对”母校的勇气,才能算没有辜负母校的栽培。这时,我想起李敖在大学二年级时写下的一首诗《我将归来开放》,正好作为收尾:
  
  因为我从来是那样,
  所以你以为我永远是那样。
  可是这一回你错了,
  我改变得令你难以想象。
  
  坏的终能变得好,
  弱的总会变得壮;
  谁能想到丑陋的一个蛹,
  却会变成翩翩的蝴蝶模样?
  
  像一朵入夜的荷花;
  像一只归巢的宿鸟;
  或像一个隐居的老哲人,
  我消逝了我所有的锋芒与光亮。
  
  漆黑的隧道终会凿穿;
  千仞的高岗必被爬上。
  当百花凋谢的日子,
  我将归来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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