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黑马原来是黑驹

作者:胡胜华

字体: 【


  四、所谓“西方人的优秀之处……在于他们有一个能够为国家利益和国民利益而效力的政府,这方面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似此居高临下之口吻,真令人发噱!事实上,胡适、罗隆基、梁实秋等人对英美民主的追求、对“好政府”的向往,其所宣扬的,亦复如此。只是摩罗太不识相,他竟敢摆出一副精神医生的面孔来给伟大的“五四”前贤把脉,且信口指责他们是自虐狂,这真是无知妄作矣!
  
  三、民族和西方
  
  虽然在文中,我们一再看到摩罗“我们完全能够建设一个像西方那样的政治制度和社会制度”之类的自信与追求,但如果我们据此认为他是一个立足理性、拥抱现代的人,我们就错了。其实,在骨子里,他可说是一个“卧底”的文化保守主义者!
  试看他说:
  
  由于这种强烈的自虐倾向,我们“五四”运动以来所圈定的教育资源中,仅仅列入一些表面化的西方文化,本民族文化则完全排除在外。……在研究近代史的过程中,我们只看到了受害者出于自尊自卫本能的排外倾向,而看不到外国殖民者对于中国人的屠杀和掠夺。这种教育使得自虐心理内化为我们的本能,以致于一提起国人的某些缺点,我们就本能地像西方殖民者那样表现出厌恶和蔑视。尤其重要的是,由于我们一百年来长期沉溺于“国民劣根性”的自虐体验中,从而大大耽误了我们对于制度建设的关注和努力,这是一个极为惨痛的教训。
  
  这段话,进一步暴露了摩罗逻辑上的缺陷和认知上的混乱。摩罗一方面说,我们的教育资源中“仅仅列入一些表面化的西方文化”,那么逻辑上的推论,则应该是列入“深层次的西方文化”才对,这是非常西化的主张了;但他同时又转折说“本民族文化则完全排除在外”,似乎又是在很为本民族文化抱不平(事实上,本民族文化从来就没有过被“完全排除在外”!)。那么,摩罗的首鼠两端,究竟倾斜在哪一边呢?答案在他下面的这一段话:
  
  西方列强在进行殖民掠夺的过程中,大肆宣扬欧洲中心论、欧洲优越论,甚至不惜虚构了“文明”与“野蛮”、“文明性”与“野蛮性”的对立,进而进一步虚构了人性的二元论,即欧洲人的人性和野蛮人的人性是不一样的。我们由于急于向这种胜利者的文化思想靠近,神不知鬼不觉地认可了这种种邪说。〔3〕
  
  尽管摩罗也认为在当时欧洲是“胜利者”,但他却拒不承认“欧洲中心论”、“欧洲优越论”,拒不承认“文明性”、“野蛮性”,并且认为它们都是“邪说”,这可未免太感情用事了。当时,欧洲是全世界工业文明的集中地,说“中心”怎么说不过去呢?而胜利者难道不优越吗?再反观我们中国:一个能容忍八股、太监、凌迟等罪恶的民族,一个提倡节烈、缠足、三纲五常等愚行的民族,这不是野蛮,又是什么?摩罗把历史的事实当成所谓的“虚构”,只是他矛盾心理发酵而产生的情感回护而已。
  至于说“由于我们一百年来长期沉溺于‘国民劣根性’的自虐体验中,从而大大耽误了我们对于制度建设的关注和努力,这是一个极为惨痛的教训”,事实上,根据我前面的分析,真正惨痛的教训,不在我们对于制度建设的关注和努力被耽误了,而是由于有大量或大或小的、或明或暗的、或阴或阳的文化保守主义者如摩罗之流,在扯后腿、在放妖言、在出手反攻、在伺机倒算、在旁斜杀出……从而耽误了我们对国民性的清洗、对民族缺陷的清理、对反动思想的清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四、黑马和黑驹
  
  综上可见,无论是在自审和自虐方面、还是在人性和制度方面、抑或是在民族和西方方面,摩罗的认识都是一片含混、浅薄与无知。这种无知,据我看来,主要可以归结为对现代性的无知。而是否正确理解现代性、是否追求现代性,这是考查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根本方向和路线的重要问题。通不过这个选择的,其人便无足观。摩罗是所谓“知识精英”,可是,他的这篇对现代性充满无知的文章,却无处不显示了:鲁迅和柏杨的时代还远未结束、对国民性的反省与批判还远未终止,至少摩罗本人,就是一个活的标本。现代性是一面“照妖镜”,通过它的光照,我们清楚看到,黑马原来只是一匹黑驹而已。
  
  注释:
  〔1〕姜义华编:《胡适学术文集》(哲学与文化),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65~277页。
  〔2〕邓晓芒:《西方启蒙思想的本质》,载《广东社会科学》2003年第4期。
  〔3〕摩罗说“我们由于急于向这种胜利者的文化思想靠近,神不知鬼不觉地认可了这种种邪说”。这种话,照例经不起推敲,其中“由于”一句尤属怪话:第一、所谓“急于”云云,是想通过学习西方文化思想,早日富国强兵,若“急于”不是,难道应该“慢于”吗?第二、若“向这种胜利者的文化思想靠近”不是,难道应该“向失败者的文化思想”靠近吗?这类混乱不清、驳不胜驳的句子,在摩罗文中,简直随处可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