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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1期

谁在风中注视着你(小说)

作者:李思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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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江瑞打来的。下了楼,她给他回了电话。江瑞听到她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接着就欢欣地说,来喝咖啡吧。小纹打去电话只是想告诉他,不要再到处找她的电话了。她觉得江瑞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那就让他成为一个意外好了。她不想让它持续成为一个浪漫故事,这不是她期待中的东西。但是此刻她忽然无法说出原来要说的话了,她只是软软地说,我要回去睡午觉,我太困了。睡眠是她自己的后花园,温暖的一个人的去处,没有人能搅扰的去处,抵御和缓解一切不快乐的去处。在那里她可以无翅而飞翔。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放弃一个好觉的。邵雪总是讥讽她像个农民似的重视睡眠。
  江瑞说你来吧,你睡你的,我来煮咖啡。等我煮好了,我再叫你起来。他的声音有一种久违了的关注在荡漾着,她感到自己要溶化成液体了。她虚弱地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江瑞说:“好吧。”江瑞在电话那端重重地说了一句:“那我等着你。”他听出了她的话像是一个梦游中的人的允诺,说得不明确也不肯定。她知道她已别无选择了。她本不想再与江瑞有什么来往,但现在,她在永恒已不能握在手上时,只好选择了临时和短暂的感觉。
  江瑞的家有一种颜料的味道,一种清新而漫不经意的意味。他在做什么设计吧,桌子上摊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它们被描画和涂染成各种工业气十足的形状,使小纹对这好闻的味道少去了七分的好感。她看见他要送给她的那幅画依然挂在墙上,只是换到了另一面墙。此刻它正迎着有光进来的那面窗,深蓝地悬挂着。
  她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眼睛。她开始害怕看见那种关切的眼神。可是他偏要把她的肩扳过来,让她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她想他太过份了,他以为他是谁?这样的动作是在情感亲密的人之间的动作。小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可言。小纹感到心底有什么声音咯吧吧地轻微在响,那是一种松动,但她绷紧自己,不让自己松动。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两个冷静的她端坐在那里,毫不动容,而且充满抗拒和敌意。他放开她僵硬的肩,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领到床前,说,你睡一会儿吧。
  听到他走出去的声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不公平。他的出现并非完全没有意义。他的出现使她此刻突然之间知道了生命其实另有出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他确实使她知道了这世上每一种联系的脆弱性和暂时性,特别是由那种叫作感情的东西形成的联系。她已意识到了某种现实,却一直不敢定睛看个分明,而且固执地不肯穿越出去。江瑞把她从这种状态中引渡了出来。然而她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上他的,这让她有安全感。她和温林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都不能因为别的什么人,只能因为他们自己。一切崩溃皆源自内心而与外界无关。外来的风声鹤唳,至多只是一个轻微的推动而已,它只是使内部的那种朽蚀呈现在了表面。什么都不能摧毁我们,但我们自己的内心却在变化着。这变化却又是无法阻挡的。她昏昏地想。
  她的脸在一只手的抚摸中醒了一半。她的触觉先醒了,面颊和心灵都在这含有情欲的抚摸中松弛,松弛得有点像下雨前的天空。她沉没在这样的一个天空中,任一个异性在离性很远的地方专注于她。
  在咖啡捉不住的香气里,她突然明白,对她来说,与江瑞这种关系仅仅是两个身体之间的关系。但是,她没有感觉到身体上得到了什么。相反身体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羞耻。她惊奇地发现身体自身可以脱离开意识,而有自己的羞耻感。她在这样一种令身体感到羞耻的关系中,却得到了心理上的一个重要象征。她需要它来抗衡岁月迁徙如粗糙的石头一般,对情感和情感理想所造成的磨损与消蚀。
  
  五
  
  陈凌打来电话,约好了在梵谷咖啡吧见面,陈凌说邵雪想见她们两个。小纹的确好长时间没和陈凌邵雪在一起了,她与她们有了一种不能沟通的痛苦。
  闵力比邵雪要大几岁。他们是在大学恋爱的。像是不能根治的病症,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一样,邵雪和闵力隔段日子总会有些不快乐的事。生气,分离,流泪,然后各自又悲伤又甜蜜地投入对方的怀抱和解。周而复始的日子,周而复始的人生烦恼。小纹和陈凌等已经习惯了。
  小纹认识他们时是大家刚刚来到这座移民城市的时候。那是小纹记忆中最艰苦的日子,也是大家最艰苦的日子。他们共同租住在一套当地人自建的楼房里。这是典型的当地建筑,窗户很少,一楼昏暗潮湿。后门就是一个大水塘,一到晚上就从窗外飞进一团团的蚊子,在他们汗湿的头顶上旋转。除了小纹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其他的人都在外打零工。他们经常是一个月都没有肉吃。有一天闵力发现房东的大猫不知从哪儿叼了块五花肉,正警惕地蹲在窗台上,大约是不知如何处理。他叫来大家,迅速地关门关窗,在可怜的大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被这群比它还馋肉的人们围堵在一个角落里。它凄惨地叫着,抗拒着不肯让出这块也就一斤多的猪肉来,但终是寡不敌众,到口的肉被可恶的人抢走了。当他们围坐一圈开心地像打了一场胜仗似地吃着久违了的肉,发出欢快的咀嚼声,并回忆刚才与大猫肉搏的每一个细节时,那只大猫一直蹲在窗台上,在肉香中发出凄厉而愤怒的叫声。除了猫,那天小纹也没吃那块传奇的猪肉。大猫是吃不到,小纹却是不敢吃。她让他们给猫一块肉吃,可是没有一个人肯,他们都舍不得。
  屋后的池塘里挤满了翠绿而肥硕的水葫芦。它们大部分时间开着紫色的花,在月光下看起来美丽极了。那时候天天都在停电。没有月光的时候,他们就围着一只摇曳的蜡烛,在有月光的时候就坐在池塘边,进行未来有钱时的精神会餐。她记得有一次闵力搂着邵雪,问她将来有钱了,她希望他每天给她买什么。邵雪不假思索地说,每天只要一斤水果就足够了。现在邵雪和闵力买房买车了,但每每说起来,邵雪都怀念那时的那份胸无大志。也许是因为她和闵力周期性的争吵发作越来越频繁了?四年前,邵雪叫上大家一起回去看看那座楼房,那三个男的说没有时间,都没去。大约是没兴趣吧?女人总是想活在记忆中最美好的那段时日里,而男人却总是在往未来的路上寻找更好的日子。邵雪带着小纹和陈凌去了。她们已经找不到那座楼了,原来一片片的空地也都被楼房挤满了。
  邵雪不是在准备个人画展吗?小纹问陈凌。陈凌说估计现在没什么心情了吧。邵雪这几年干得很不错,不但画作频频获奖,还接了不少单的酒店装饰生意,很有一点女强人的味道。她们总拿那个瓶子理论来开玩笑,说闵力是一个经商的液体,邵雪也就变成了一个装钱的金瓶子。
  陈凌是主张约在迪斯科厅这类的地方解决此类问题的。因为反正邵雪所要倾诉的,陈凌早能背诵了,“她不过是要发泄。在迪厅是一样的。”小纹说你认真点好不好?最后就定在了梵谷见面。
  好久没来过梵谷了。咖啡吧是一个台湾人开的。小纹猜,台湾人总是把荷兰画家梵高译作梵谷,这梵谷咖啡吧大约应该是梵高咖啡吧吧?墙壁上也确实挂了几幅临摹的梵高画,还算精致。她到角落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梵谷也在老去中。文化石的墙面已经有了旧的痕迹。她坐下来就看到了窗外一排巨大的印度紫檀树,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涌了过来。
  一只手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不用猜,她就知道那是谁站在她的身后。陈凌夸张地向她作了个鬼脸,坐下后抽出一只烟来像个老烟鬼那样在桌面上磕着。小纹说不许抽那烂烟,烦死了。陈凌说装装样子都不行吗?干吗你总是那么在乎许多不相干的小事呢?她继续在桌子上磕那支可怜的烟,说:“你跟温林没事吧?”小纹说你到底怎么了,这么神神鬼鬼的。陈凌说没事就好,只是我觉着你有些什么不对。
  小纹把头扭开,看见了邵雪憔悴了许多的脸。邵雪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在虚空中游走。她惊异是什么让这个强健而成熟的女人一下子成为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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