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期
消失的游戏(散文)
作者:方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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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撇撇
“撇撇”的发音肯定是武汉土话。其实打撇撇的游戏在外地也一定玩过。它很简单,将香烟盒叠成三角状,然后扔在地上,取别一张“撇撇”对着它打,如果把它打翻了面,就赢了。玩这种游戏的人主要是男孩子,但也有很多女孩子加入其间。谁手上赢得“撇撇”最多,谁就是“撇撇”王。打撇撇需要技巧,也需要臂力。我记得我小时候打撇撇时,总是打得胳膊酸酸的。
挑棍子
挑棍子比拍糖纸留存的时间似乎久一点。标准的棍子必须是冰棒棍。同样也是将一把冰棒棍洒在桌上,玩家必须手持一根小棍,将洒在桌上的一堆棍子一根一根地收回去。收回的过程中,不能触动任何一根其它的棍子。如果动了,就下台。棍子洒在桌上,常常是架在一堆,挪动一根,便会导致其它的垮下,所以,需要极其细心和耐烦才能玩好。与拍糖纸相同的是,谁将棍子挑走了,谁就是那棍子的主人。
滴扣子
滴扣子是什么时候兴起的,我已经忘记了,但用手指将扣子放在眼边、全神贯注朝地下瞄准的动作却那么清晰地映在脑子里。这个游戏最容易让人记住的就是玩家的身态。滴扣子首先要在地上画一个圈,然后放几粒扣子在圈内。玩家则用手上的一粒扣子瞄准圈内扣子,再将其落下,砸在圈内的扣子上,如果将圈里的扣子砸到了圈外,就算是赢得这粒扣子。玩者可以是两人,也可以是好几人,总之最后算总帐时,谁的扣子多,谁就是赢家。没扣子时,常常也用小贝壳替代。
斗鸡
玩这种游戏的人更多是男生。而且这种游戏似乎全国的男生都玩过。它是由自己把自己的一只脚抱起来,然后单腿跳动,用被抱起的那只腿的膝盖朝有着同样姿态的对方攻击,把对方攻击倒地或是双脚落地,就是赢家。这种游戏玩的人越多越好,有些“群殴”的味道。打到后来,有时会形成几个对一人的局面,但即使剩下最后一人,也要勇猛地斗下去。这种游戏对于一个人意志的锻炼尤其有用。
一场文化大革命,使得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很好地坐在桌前学习文化知识,但它却给了我们大量自由的时间,让我们随心所欲。尤其那些群体游戏,对一个人的成长实在是大有好处。在游戏中我们知道顾全大局,知道相互配合,懂得容忍,学会坚强,经历挫折,也深知纪律和规则。这些玩耍为我们后来走上社会作了很好的人生铺垫。现在想来,没有什么比这些游戏更适合一个人的素质教育了。
“文革”十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记得除了上述的那些游戏外,我们一些女孩子还常常扎堆在一起雕花(即刻窗花)、钩花(用白线钩桌布和茶巾)、扎花(将白色透明的塑料布染成各种颜色,然后剪成树叶状,再用线一片一片地扎出花朵来)、绣花(除了常见的绣法外,还有十字绣)、缠花(用塑料丝缠花做钥匙扣坠什么的),等等等等。在闲极无聊时,甚至还自己用竹片削一支竹梭,买来一些尼龙丝织网兜。有好几年,我家用的网兜都是我亲手织的。我母亲常常为此感到十分自豪。只是现在我跟我那成天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女儿说起这些事时,她一副理也懒得理的样子,因为所有的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太陌生了。她懒散地说要网兜做什么?用一次性塑料袋多方便。
现在想来,那真是一个遥远的年代呵。和现在的小孩子相比,我们的数理化水准比他们差多了,具有现代化智能的玩具一样也没有。可是那么多的游戏时间,却使我们老了之后有无数快乐的回忆。而他们老了之后呢?天天坐在桌前伏案读书以及无日无夜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电脑和上网,这样的回忆也会快乐吗?
方方,作家,现居武汉。主要著作有《方方文集》(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