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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3期

1979年的洗澡(小说)

作者:薛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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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想的?”他当小琴在拿主意,拉了拉她的手。
  夜已经很深了,从桥底下飘浮着的湖羊草里传上来青蛙的叫声,呱呱呱、呱呱呱地,似乎在催促小琴开口。冯金根摸出一根香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又抬头撅嘴地朝天上的月亮吐了一个烟圈。
  月亮上飘过一朵云。夜更暗了。小琴觉得面前的这个小木匠,以及他身边栏杆上的石狮子都开始变得陌生了。她的手抓着自己的右肩膀,揉捏着,好像那儿有点疼似的,又像要隔着衣服把皮肤上被口水粘湿了的污垢揉下来。“快点说呀,”冯金根冲着河里吐出嚼烂了的半根草茎,“有什么难为情的。”冯金根晃了晃右腿,小琴当他又要上来亲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本来小琴还想一言不发,拖过去看,可看看冯金根的架式,不表态是不行的了。
  “我不同意。”
  小琴说着就转过身去,望着桥底下缓缓流动的河水,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河水一起,告别了她的身体远去了。她轻松得像根羽毛似的,如果冯金根再要跟她纠缠的话,她完全可以借着一阵夜风飞到天上,躲到月亮的背后,看他急不急。
  小琴的回答出乎冯金根的意料,使得他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哩嗦了一大通,小琴是越听越烦,干脆来了句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这句话恰似一堵高墙,撞得冯金根转不过弯来,他一副如梦方醒的痴呆样儿,左手摸了摸右手,让自己定下神来。“你跟别人好了,你……”他差一点说出了小军的名字,他知道他俩还在通信,至于另外还有什么联络,冯金根就很难说了。
  “你!”
  这个字刚从冯金根的嘴里崩进小琴的耳朵,紧接着又经小琴的嘴崩了回去。小琴像是被拦腰抽了一棍,呼进去的气都闷在了胸口。要命的是她刚才是想到了小军,而冯金根居然感觉到,已经开始吃醋了。小琴不由自主地心虚了,人也变得软弱了一点,她想跟冯金根解释一下,冯金根倒是开了口说你实在不想结婚,也不能强求,不过既然我们两个已好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要么那个吧。你让我干干吧这句话已经转到他的脑子里了,可他还是面嫩说不出口。要是换成上海人阿三那肯定不会这样的,那他会怎样呢?冯金根想不出来。他呆呆地坐着,歪着脑袋,模样跟石狮子差不多。
  有一分半钟这么长的时间,小琴倒是非常同情冯金根的。她身上好久没洗澡了,皮肤上满是污垢,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大多数时候,冯金根拥抱她,亲吻她,她还是感到很舒服的。现在眼前自己的这个未婚夫看来正赌着气,羞愧和忿恨占据了他的心灵,小琴的心软了,冯金根这时如果再跟小琴软磨硬泡一番的话,那他的两个愿望至少可以满足一个,可是冯金根手捧着自己的脸,嘟嚷着说如今上海那边的小青年都还没结婚就那个的,言下之意你小琴乡下人死脑袋瓜子一个,小琴的脸又绷紧了。
  小琴说走吧,就自顾自地走下步云桥。时已初冬,要不然,小琴真想乘现在四下里没人,下到河里去洗个澡那倒是不错的。小琴看了看河面,波浪反射过来的月光照亮了她的眼睛,那曾经蒙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泪水已被一种迷蒙的光亮所替代了。冯金根追了上来,嘴里连声说小琴你可别生气,真的别生气,小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语调婉转地说了声怎么会呢,又捏了捏冯金根的手。
  
  1979年的一雨村当然没有澡堂也没有浴室。小琴回到家里,本想端盆热水擦个身,可摇了摇竹壳热水瓶,每一把都是空的,气得索性脚也不洗就钻进了被窝。由于刚才急着赶回家,身上出了一点汗,小琴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会,手指肚和皮肤之间就搓出了一个个泥球,小琴的脸再一次红了。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双抢”以来她就没洗过澡,感觉身上挺脏的,不过总不像今天这样让她难为情,让她难受。她的眼前浮现出冯金根那张眉毛鼻子扭到一处的脸,一点一点地朝她凑拢来,她推他也没用,就不推了,就随他去,接下来的镜头让小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又仿佛经历过许多次,她的两腿间一阵的湿热,头在枕头上扭摆着,好像有一只狗要舔她鼻子似的躲避挣扎。终于她的嘴咬住了枕巾的一角,自己当自己昏死过去了。
  这一夜她基本上没睡,好在第二天也没啥活可干的。根据上面的文件精神,生产队春节前就要解散了,社员大会开过几次,可分田的方案还没有出来,大伙儿一是因为闲着没事干,二是怕分了田之后,家里娶个媳妇可承包田没处去拿,所以娶妻结婚真的特别多。大清早,小琴人还赖在床上,就听到家里来了个远房亲戚,说是儿子下个月办事情,请小琴一家去喝喜酒。“墙头上刚抹的石灰还没干呢。”亲戚的这句话把被窝里的小琴逗笑了,等她起了床,亲戚已经走了,小琴问母亲家里的大木盆还漏不漏水,母亲说修过了,想来是不漏的。她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一群鸡围着门口铁皮桶里的猪食,正起劲地啄食着,母亲像一根点着了的炮仗似的冲了出去,挥舞着双手驱赶鸡群。
  小琴到村里的小姐妹菊萍家去借塑料浴罩,却不料那个东西早就撕破了,现在正蒙在她家的鸭棚上面派用场呢。“这么冷的天,你想洗澡啊?要洗我带你到毛纺厂去。”菊萍说着就勾紧了小琴的肩膀,嘴里呵出的气流直往小琴的脖子里钻,她一会儿扯小琴的辫梢,一会儿又踮着脚尖跟小琴比谁长得高,小琴却眼神愣愣地看着墙上的一面镜子想心思。“冯金根回来了。”小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小军也回来了,骑了辆自行车,真神气。”菊萍在小琴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小琴故作生气地甩脱了她,但眼神却直勾勾的,一副很想知道详情的样子。
  而菊萍没再说什么,即使在到公社毛纺厂去的路上,菊萍也绝口不提小军这个名字。两个人来到厂门口就被看门的老头拦住,问进厂去干什么?小琴想说是看看能不能洗澡的,却不料被菊萍抢先说了,“我姨妈在这儿,她叫计玲芳。”老头挥挥手就放她们进去了。这个厂菊萍以前来过,也洗过澡,所以就熟门熟路地领着小琴找到车间后面的浴室,可今天不开放,小琴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肥皂,觉得有点扫兴,菊萍的胆子比她大一点,上前推了推门,居然是虚掩着的,菊萍招招手,示意小琴跟她进去。
  进去也没用,管子里一滴水也没有。好在小琴是第一次进浴室,菊萍就向她介绍,这一排柜子是放脱下来的衣服的。“都要脱光吗?”菊萍说那当然,这儿是女浴室,大家都是女的,有什么难为情的。小琴停下脚步,挤了挤眼睛,吐了吐舌头。“还有这儿。”菊萍催小琴快跟上,“这儿是暖气片,可以加热里边的空气,洗澡时就不会感冒了。”小琴心里说这儿可真好呀,现在天还不是最冷,可她躲在自己房间里擦个身,都要冻得直哆嗦的。她俩走到水龙头那儿,菊萍踩了踏板一脚,手伸到龙头底下,张开手掌,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上面冲下来的热水似的,小琴也照她那样伸出了手。幻觉中冲力强劲的热水落在手掌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哗哗的水声回绕在耳边,又一阵风似的,夹带着姑娘的体香和肥皂的味儿消失了,小琴和菊萍不约而同地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就像两个人真的一起洗过澡似的,小琴和菊萍的关系又深了一层。冯金根昨晚上跟小琴提的两个要求是小琴主动跟菊萍说的。“你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我跟我那位早就那个过了,很舒服的。”菊萍轻飘飘地说出了口,小琴听了心头不由得一怔。其实冯金根曾经也跟她说起过,村里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当中,谁跟谁睡在一起了,谁到大队里去打了证明,上县医院里打过胎了。这些话小琴从来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就当是冯金根没安好心地教唆她学坏,现在看来,她是冤枉他了,小琴的心里刹时涌起了一股内疚,她知道冯金根是很爱她的,一听说小军还在给她写信,他居然也从上海给她写了好几封信,白纸上用木工铅笔画的字,涂了又擦涂了又擦,弄得整张纸乌七八糟的,可上边还是有好几个错别字。为此小琴同时寄出了两封回信,信塞进了邮筒她才想起,信或许装错了信封,那可真是糟啦。小琴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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