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猜一猜谁来吃晚餐
作者:翟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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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晚宴》的各种争议或各种看法如何,它都是女性主义运动在1970年代中盛大的聚餐。当这件作品在旧金山现代美术馆开幕时,主持人曾寄出1200份通知书给世界各地的妇女,呼吁全球不同地区的女性联合起来集体聚餐。开幕式还有一个相应的表演艺术叫作《国际聚餐》,在展览馆的墙上,红色记号插满世界地图,以注明各地区“晚宴”的所在。这简直是一幅女性版的“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的大同景象。在场的人们开始欢呼女性运动的成功。也许在那一时刻,没有人会去想到《晚宴》结束之后又怎样?如果指望宴会结束后,两性关系就此得到最终改善,显然是那时期女性主义盲目乐观的表现。事实上,《晚宴》在其后的多年内,虽然到处巡回展览,并得到全球女性的关注和呼应,也得到许多募捐和支持;虽然经过这么多年艺术思潮的变化,它已成为女性艺术运动中最具影响力但也最具争议性的一件象征性作品,其图样和观念已根植于后来的女性艺术家的集体意识中,但这样一件在北美地区几乎家喻户晓的作品,多年来并未得到公允的对待。《晚宴》的巨大原作一直游魂式地四处漂荡,非常怪异的是,并没有任何一家美术馆或艺术机构愿意收藏此作品(与资金无关)。
1990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准备“接受”《晚宴》作为永久性赠品时,来自国内新保守主义的右派势力,将这一捐赠计划迅速演变成一场来自众议院的激辩。可笑的是就在1990年代的纽约,还有人以“色情”和“淫秽图像”的名义,压制和阻止《晚宴》的交流与传播。而且,这一罪名居然在众议院的听证会上得以通过。最终,捐赠计划被迫取消。仅仅是两年之后,1992年杰夫昆斯的以“性”为主题以“做爱”为造型的展览《天堂所造》,曾在纽约街头以巨幅(几乎与一幢建筑等高)广告的形式张贴,却并未有人以“淫秽图像”的名义表示抗议。由此可见在多元文化的中心纽约,达·芬奇的作品《最后的晚餐》中所表现的:那远离尘世的孤立、压抑和破坏,以及牺牲,这样的一些隐喻,仍然对照着现实中的《晚宴》。
我后来一直很关心《晚宴》的下落,在所有关于女性主义运动的书中,虽然一定会提到《晚宴》,提到它对当代女性艺术的启蒙贡献,但从未提到过作品的下落。直到2000年看到中国女性艺术批评家廖雯撰写的采访朱迪·芝加哥的访谈中,才知道《晚宴》的原作最终还是被送回了芝加哥在新墨西哥州的家中。廖雯很想看看这件曾经如此风光的作品,结果芝加哥把她拉到库房中,指着库房中码得很高的几十个大大的集装箱说:“这就是《晚宴》,它实在太大了,我无法拆开给你看,我只能给你看一些类似的局部。”(引自廖雯“美国女性主义艺术家系列访谈”。《新潮》2001/10)
猜一猜下一次还有谁来吃晚餐?
又及:在芝加哥《晚宴》中列席的女人共有三十九位,从神话中的原生女神,孕育女神,到早期女性主义圣哲,女作家,女政治家;直至近代的女性科学家,女性主义者,女诗人等。最后两位是我们熟悉的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女艺术家乔琪亚·奥姬芙。从1971年到现在,女性艺术的格局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女性艺术家在后现代艺术运动中,已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她们不再被孤立于男性世界之外。或者说,这一情况正在得到改善。虽然《晚宴》仍然未能找到自已的归宿,但《晚宴》中列席的女性已越来越多。
翟永明,诗人,现居成都。主要著作有诗集《翟永明诗集》、《女人》,随笔集《纸上建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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