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4年第3期

怀乡的胃

作者:向以鲜

字体: 【


  如果张翰的选择仅仅是个美食家的选择,那么张翰对中国文人的影响是断不会如此深远的。因此张翰事件的第二层含义则是:怀乡。张翰的怀乡历程是从胃部开始的,有的人则从声音开始(如唐代的贺知章)。故乡对于一个人来说其影响力是难以想象的。海德格尔说:诗人就是走在回家路上的孩子。我们在考察张翰事件对后来者的影响之时,发现怀乡的力量如同闪电,时时照亮孤独的异乡人黑暗的天空。有人写道:倘更许,探绝搜奇,应犹认,当年鸿爪。趁一箸秋风,休遣莼鲈香老。清人李佳在《左庵词话》中说此词写湖山之美,故乡之思鸻鸻不忘,遂觉一往情深。唐代诗人唐彦谦在《客中感怀》中说:托兴非耽酒,思家岂为莼。可怜今夜月,独照异乡人。这月色中的孤寂情绪,以及在异乡对莼菜的回味,可说是中国文人一种较为典型的思乡场景。在这个时候,张翰的形象则淡化成了一种与味觉相关的幻象了。
  张翰事件的第三层含义则是见机与隐逸。这层含义可能是张翰事件中最为本质的层面。人们对自身所处之世无法把握之时,他们活下去的重要方式就是要有一双远见的目光,因为风云莫测的时代,可能随时潜伏着危险,恰如张翰所说的:乱世纷纷,祸难未已!在这样的时候,远见和隐逸几乎是人们保全自己的最为安全的方法了。因此张翰所渴望的几种江南菜肴,后来渐渐成为中国文人尤其是中国隐士的必备佳肴。如果要给中国隐士开一桌标准的菜谱的话,那大概是离不了莼羹、鲈脍、菰饭的,当然也应有张翰好友顾荣所想往的南山蕨和三江水。几种朴素的菜肴被赋予如此微妙的隐逸的气质,我们再次品味之时,是否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在研究张翰事件对中国文人所产生的影响时,我们发现:许多慷慨悲歌之士,对张翰的情思却情有独钟,最著名的可能是要数宋代的大词人辛弃疾了。他在词中多次写到张翰及其相关的秋风莼鲈等事,如《满江红》中的“甚等闲却为,鲈鱼归速”、《汉宫春》中之“荻花深处,唤儿童,吹火烹鲈”等。至于那首脍炙人口的《水龙吟》:“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则把一个末路英雄的泪水与张翰的秋风之思交织在一起,从而产生一种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
  张翰事件对中国文人的影响我们还可以从社会语言的角度来考察,《晋书》中关于张翰事件的简洁记录,实际上已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原语花园,它所散发出来的芬芳或绽放开来的神秘花朵,被人们以各种形式来分享和收藏。比如缩略语的“莼鲈”、“鲈莼”或延展出来的“莼波”、“鲈乡”、“菰浦”以及与此相对应的秋风、菊花、蟹橙等,对铸就中国文人的独特语境,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我们可以这样说:没有张翰这样的人,我们的汉语就少了些它隐秘的诱惑,也就少了它恒久弥新的生命力。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位著名的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的话来,涂尔干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把世界分成圣(Sacre)与俗(Profane)两个相对立的范畴,涂尔干认为所有的宗教都不同程度地给自己确认出与俗相区别的圣:这种区分把世界一分为二,这种宗教思维的惯用分类并不仅仅限于应用在神灵世界方面,而是拓展到了一切种类的事物,比如一棵树,一块石头,一间房屋,一声鸟鸣,一阵微风,几乎任何事物都可以是圣的,只要人们感觉它是圣的或认为它是圣的。事实上语言也存在这种情形,也有圣与俗之分,有很多词语,它本来可能是俗的,但是它经过某种契机或某个人物或事件的照耀,它便换了颜色,甚至脱胎换骨,变成了闪亮的语言钻石。张翰、莼鲈菰菜或秋风,正体现了这种语义学上的圣与俗之奇妙转化。
  张翰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这恰恰对应了法国诗人瓦雷里在《海滨墓园》中所说的那种场景: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一条路。张翰和众多的中国文人所选择的活路是:回家隐居。人尚未动身,怀乡的胃却早已启程。
  
  向以鲜,诗人,现居成都。主要著作有《超越江湖的诗人》、《打开夜花园》等。
  

[1]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