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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5期

看与望

作者:商 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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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汉语里,“看”与“望”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分别,“看”即是“望”,有时两个字也可以合起来作一个词使用——“看望”,意思也有些变化了。因此我们不晓得在葡文,甚至拉丁文中,这两个字是否如萨拉马戈介绍的那样,具有本质的不同;在《修道院纪事》第八章描写布里蒙达的眼睛时,这样说:“布里蒙达闭着眼睛,一声不响,延长不进食的时间以使眼睛的刀尖更加锋利,两个人来到日光下的时候她的目光便锋利无比了,因为今天是要看,而不是望,而别的人虽然有眼睛,但只能望一望,所以说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瞎子。”在《失明症漫记》中,萨拉马戈也描述了瞎子,恰巧的是,在整个国家几乎所有人突然陷入神秘失明症的恐慌中,惟一没有失明,仍能看的人,也是一个女性——眼科医生的妻子。
  我们先尝试“看一看”布里蒙达的慧眼所看见的是什么。据她自己的介绍,“我只能看到世界上有的东西,看不到世界以外的东西,比如说天上和地狱我就看不见,我不做祈祷,我不用手施魔法,只是能看见。”我认为很可能是翻译的原因,使我们对“世界上有的东西”,容易理解为“一些”而非全部。而布里蒙达的原意恐怕是指世界以内的全部,即存在。又及,所谓的“天上”,也很容易被理解为一种物理意义上的空间,而与“地狱”相对的,应指“天堂”吧。她的丈夫巴尔塔萨尔便问她,“灵魂呢?你看见过灵魂吗?”她肯定地回答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再问,“或许灵魂不在身体里边。”她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此话我以为很重要,因为灵魂与地狱、天堂这三者,乃是构成尘世中耗资巨大的教堂、宗教裁判所和与之相辅相成的皇权的重要基石;布里蒙达的回答无疑可以看出一种怀疑的味道,没有看到也可以说是不存在。不过,她能看见人胸内像一团密云那样的意志,并能根据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的要求,从垂死的人中以一个小瓶子收集这些离散出体的意志,作为神父、她丈夫以及她本人共同制造的飞行器的动力,并最终使它飞了起来。可惜的是,这个原始的飞行器只能飞出里斯本的边界,并不能像萨拉马戈后来的著作《石筏》那样,终于脱离欧洲大陆;我们说洛伦索神父也许是一个不坚定的自由主义者,他在有可能获得自由的情况下,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被内心极度的矛盾和恐惧弄疯了,并在西班牙遭缉捕处以极刑。这个结局或者也可以作这样的理解,即那时的世界还没有一个自由的处所,能容纳自由这样一种东西,因此即使飞行器腾上空中,也属枉然。
  意志既然能作为一种飞行器的动力能源,我们无疑可以称之为自由意志,只是并不因为每个人胸中有它存在就能“看”,它只是人内心潜在的一种“密云”般的倾向,有太多的杂质形成阻力;由于不能“看”,所以《修道院纪事》终以悲剧收场。虽然我们指望能看的布里蒙达会带领巴尔塔萨尔乘飞行器飞离葡萄牙以至欧洲,但结果巴尔塔萨尔在一次单独行动中仍不免摔了下来,受到了火刑的伺候。布里蒙达看到了这一切,她只能协助而不能拯救。《失明症漫记》中医生的妻子也是这样,她甚至不能公开自己是惟一能看见的人,只能暗中给予其他盲人一些协助,在看见而又无能为力的矛盾和痛苦中,由个人的力量使结果不至于变得太坏而已。
  能“看”被赋予了两个女性,而不是那些代表上帝的神父、手握权柄的皇族成员、政府官员、医生、军人、教授等一切操控主流社会的男性,是深有意味的。一方面,是“看”这样一个透视世界本质的能力,可能并不依赖于理性,而是直觉,某些女性才有这样的直觉,它不是用思维构成的,像布里蒙达,她是突然间发现自己拥有这种能力的,而且奇怪的是,这种能力在她进食之后便会消失;医生的妻子,在所有的人失明之后,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惟有她能看见,而没受到感染,这是没有道理可解释的,是天然的或者说神秘的,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们引用一下歌德,他的诗剧《浮士德》末章神秘的合唱中道:“神秘的女性,引我们飞升。”但丁《神曲》末卷入天堂的引领者,乃作者的初恋俾亚德丽丝。可见萨拉马戈该种观念是有传统可承的。另一方面,“看”其实是有限制的,如果我们把《修道院纪事》与《失明症漫记》一并看的话,就会感觉到,能看见的女性,止于能看见,最多是为一些反叛性的行动提供微小的协助,而不能改变命运的整体进程,这是萨拉马戈与歌德和但丁的不相同之处,又或者是悲观的认识论与乐观的认识论的不相同之处罢。再一方面,能“看”而被赋予某些女性,也许是对一个失落着的世界仅存的一点纯净、善良所表达的,连女权主义者们可能也表示认可的同情,而实质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看”最终仍只是观察,而不是一种能改变和拯救世界的力量;这样,我们有时反而会对惟一能“看”的女性感到悲哀,像医生的妻子那样,她在某些绝望的时刻,倒愿意自己也是个真正的盲人。
  既然如此,我们所有的人可能都处在“望”的状态中,一切对世界所作出的貌似清晰的判断实质仍只是盲目的结论,不过,“望”在中文里包含另一层含义——盼望。那是盲目之中的一点微弱星光,也许我们并不指望它扩大到使我们能“看”,而只是藉此给我们一点安慰罢了。
  
  商河,作家,现居广东江门。主要著作有散文集《颤栗的枝条》、小说集《忧郁之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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