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为底层的视觉代言与社会进步
作者:顾 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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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样还需要制度层面对于社会进步的各种推动措施。比如,就像里斯的书在当时的美国成为公共图书馆与学校的推荐图书一样,张新民这本书是不是可以成为我们大中小学校的参考读物?尊重人的意识的培养与推广,一是要从小开始,二是要整个教育系统的持续不懈的努力。为什么我们的学校不能够将此类图书作为能够培养学生的社会意识与同情心的参考图书?好的制度环境其实就包括了如教育等方面的各种配合。而这就是纪实摄影渗入人心、与社会展开良性互动所能仰仗的制度性保障之一。当然,摄影家本身如能更主动积极地投入到这种与社会的互动中去就更好了。
现在有许多严肃的纪实摄影工作者与记者抱怨摄影不受重视,摄影无法在公共领域产生更大影响。但从某个角度来看,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现在的问题不是不理解、不重视摄影,而是许多权力者与趋权者太善于利用摄影。他们太熟谙利用摄影为自己的政治形象上彩、利用摄影帮助官员打造形象工程、利用摄影为自己谋取私利。应该说,摄影早就被那些心术不正者利用到了极点。摄影从来就是政治的,而且作为政治的摄影往往为一小撮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些人不是不重视摄影,而是重视摄影过头了,他们重视在明信片上印出光鲜的城市,他们会花费纳税人的血汗钱去做城市形象宣传样本,而其中往往就有利用电脑造假的照片,他们浪费大量钱财搞什么一日、新貌之类的摄影活动与出版物,他们会与惟利是图的商家联手将艺术偷换成比赛,并同时中饱私囊。他们喜欢的是曼哈顿化的城市照片,他们要的是人人在莫名其妙地笑的照片。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在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误导了对于摄影的真切认识的同时,也极大地遮蔽了我们周围需要正视关注的许多社会问题,大大降低了许多严重的社会问题的社会能见度。如果摄影只能堕落到以这种方式才能受到重视,获得所谓的认可的话,那其实就是意味着摄影与良知的同时堕落。张新民的照片,显然不仅会刺痛许多人的良心,同时也会刺痛某些无良为官者的神经,因为他们觉得你这是在故意发难,拆台脚。但是,如果纪实摄影连这点“难”都发不出的话,那么纪实摄影还能够做什么呢?
中国的社会纪实摄影发展到今天,经历了诸多波折,然而,环视域内,却不见战果向纵深扩大,反见沉滞与低迷,这当然有摄影家自己的责任,但也与社会环境整体变得惟物、势利、功利与犬儒有相当关系。一方面,一些学者、策展人受命于商业画廊的唆使,挟持资本主义艺术市场逻辑,联手以“艺术”之名排挞纪实摄影,嘲之为不现代、过时,另一方面,肤浅无聊的大众传播媒介则以成功故事蛊惑人心挤占纪实摄影的版面空间,即使是硬派的质报(quality paper),也因广告无孔不入地侵占版面而使纪实摄影仓惶不知所终,更加之没有一个健全社会所拥有的保持强大社会压力的第三域(third section)社会团体加以支援,因此许多有责任的摄影家就只能是悲壮地孤军奋战,悲从中来。张新民的纪实摄影,显然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以一人之微力就他所持续关注的社会问题剀切提示,什么是摄影应该做的而且是可以做的。他以自己的不屈不挠的镜头,挤开了真相之门的一丝门缝,让人们了解到了在表面堂皇背后的水深火热。在中国,这样的摄影家真是不嫌多,只嫌少。从某种意义上说,纪实摄影作为一个与时代抗衡的手段的可能性与纪实摄影的现实意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显得迫切与重要。
在此,还要深切感谢已经为摄影在中国获得大面积的公众认知做了切实工作的黄利、万夏两位,他们的热肠与任侠,使张新民的这个文图俱佳的大作有了向中国公众完整展示的可能。
(本文为张新民《包围城市》一书的序言)
顾铮,学者,现居上海。主要著作有《世界人体摄影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