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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5期

锦衣玉食的生活

作者:方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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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生意的清淡叫发英也常常要感叹自己命里少了富贵,但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还是像个家的,艾芸估计发英一定不肯那么早就放弃这种看起来安逸的生活。这样,艾芸就打定主意不对发英说死的时候穿什么衣服。
  不多久,整条西堤路的人都知道艾芸现在有新目标了,虽然艾芸的目标是什么大家都懵里懵懂,但终归不用每天出门就是找口吃的了,另外,艾芸也不像曹木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像个鬼一样,见谁都是仇人相见的样子。现在,离了曹木的艾芸到底恢复过来了。
  确定了目标的艾芸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锦衣玉食地死去。艾芸想,活着的人里面,怕是没有几个能想得到的吧。她来到镇上最好的那家裁缝店, 老裁缝拿出很多布样来,艾芸都不甚满意,主要的缺点在布料上。艾芸觉得既然是锦衣,那就得考究一点,再怎么样也得是织锦锻的吧,虽然现在有钱的人对织锦缎已经持否定态度,但艾芸还是向往,想着穿在身上,又让殡葬工人描了眉点了红唇,会不会有锦上添花的效果。艾芸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她对老裁缝说,要一套合身的寿衣。为了能让老裁缝看得明白,艾芸拿起铅笔,在纸上刷刷几笔,就把一件衣样勾勒出来了。艾芸接着说,半高的领子,领口处微微斜下,形成一个弧度,衣身不能太肥也不可太瘦,刚够到里面穿一件贴身的丝棉内衣(说到这里,艾芸心里不由得冷了一下,想起自己大约要在冬季死去,觉得有点凄凉)。
  选定柠檬黄的那一块。上面绣满大朵的牡丹花,花应该是开着的吧。腰身处切了片,下摆再放出三分,这样的衣服以前艾芸是向往过的,但是她没有钱买,就算买了似乎也没个时间那样隆重地穿上。裁缝一一记下了,到了最后,问一句,哪天要?艾芸愣了一下,说,到我活够的那一天。
  
  事实上艾芸是有过一段很安逸的生活的,那时,她和曹木在工艺美术公司上班,艾芸画屏风,曹木把屏风装到车上,然后运到各地,日子是平淡的,用艾芸的话说起来是清汤寡水的意思,但是后来好像出了一点事,按西堤路的左邻右舍说起来是算不上什么的,男人的骨子里都有猫的习性,偷点荤腥只要不跑人还是可以原谅的。那一天艾芸回娘家,才到半路就有人打电话来叫艾芸快回家,说是你家正在“现场直播”,“现场直播”是西堤路的专利,一说这个词都明白了是男女勾搭成奸的意思,艾芸自认为是超脱的,对大事小事有时都能看作没事,她想还是不要回家,不看见也就过去了,但是她的心忽地痛一下:曹木那么健壮的身子骨到底压在了谁的身上。这样一想,艾芸就有点火急火燎,赶快叫了出租车赶回来,曹木那时已经完工,刚好把一个女子送出门外。女子是很好看的那种,腰身扭一扭,是男人都要被扭晕的。艾芸和她打了个照面,那女子的细腰和肥臀一直消失在艾芸的视线里。艾芸冲进房间,问曹木,是不是在这张床上,曹木犹豫片刻,又停顿片刻,说,艾艾,我熬不住了,你每个晚上都不肯给我。
  婚是离了,大家也都为艾芸叫屈,觉得这个曹木原来是个花花肠子。艾芸忽然想起自己的种种不是来,记忆里,好像每次曹木要亲热亲热的时候,她总要说些重大的问题。比如有一次,曹木软硬兼施了三个多小时,艾芸像是有了感觉,两个人都已经宽衣解带了,忽听艾芸说起,工艺公司筹建厂房时她和曹木出了四十块钱,原来说好要分红,过去十五年了,也只拿到四十元,那个经理,造了房子还买了车子,后来还调到工业局去了。那天工艺公司六十多人去市政府说理,看见经理坐在车里,艾芸和同事想问个明白,但是公安很快把他们的手反剪了。艾芸说到这里,伸出手臂要给曹木看看,说,手上还有一个乌青块。曹木一看两看,哪里还有情调,便作罢。还有一次,曹木都要进入最后十三秒了,艾芸又说,曹木,商业城的那些摊主像吃了火药,那么凶,上次看好一件衣服,要五十元,我说十八块钞票卖不卖,我身边只有二十元了,留下两元儿子要吃棒冰。她们几个骂我,又要打我的样子,我走也走不掉,还好发英在旁边拉了我逃,要是慢一点,我怕是要被打一顿了。另外,艾芸也会在关键时刻说到儿子,说儿子快发育了,要找点营养给他,总吃蕃薯粥,干菜拌饭,身子怕要拔不高。
  而曹木可不是那样想,曹木劝艾芸说,艾艾,穿衣吃饭不过是求得个温饱,床上的事那才是享乐,并不是什么都要钱,你看,上帝还是晓得我们的苦处的,没有钱也能亲热。艾芸听着觉得曹木的窝囊,以后每次曹木要亲热时,艾芸总要推开他火热热的身子。后来曹木和那个小女子睡了以后,曾经对艾芸说,艾艾,你就给给我,我要熬死的,也就是说,曹木的肥水外流是因为艾芸的不肯,要是艾芸能肯一次,曹木是会悬崖勒马的。
  但是艾芸这边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记得艾芸以前是离不了曹木的,每到晚上,只要她的身子骨一挨着曹木,整个人都活起来了,那张脸呀,粉红粉红,桃花一样。叫曹木想不明白的是,整日里为生计皱眉的艾芸,好像身上的某个器官也下了岗,床上的事对她来说,是忍无可忍和痛苦不堪,难得有回把房事,艾芸那眉头就像被扭了一把,整个耸起来,欲哭无泪的样子。曹木想,艾芸连自己最喜欢的这一口都戒了,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需要说明的是,不久,砖瓦厂被春江棉纺织厂买断,曹木被卖得晕头转向,又因为驾驶员剩余,也回了家。只是曹木比艾芸好一点,曹木拿到了八千元安抚金。
  
  现在,因为有了那本旧杂志,所有的一切都要改变了。艾芸想起杂志里说,人是要重复三辈子的,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曹木说一下将来穿什么衣服死比较好一点。趁个晴天,艾芸找到了曹木的屋子。
  艾芸首先注意的是曹木的床,没想到,那居然是一张单人床,也就一米宽,衣服乱乱地在床上堆着,锅碗瓢盆之类的全都挤挨在一个角落。这样一个逼仄的家。艾芸看着有点心酸起来,但看曹木,却是从容的幸福。
  儿子上学去了,曹木问艾芸什么事,艾芸说,有本书上说……艾芸还没有讲完,曹木就打断了艾芸的话,说,艾艾,我有女人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少满足,我不看书的。艾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说,什么女人。曹木说,我找了个女人过过日子,我也就那点要求,我想过了,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的事,我哪能都做得了,我只想着过得去日子,想做的时候有个女人睡在身边就是了。
  艾芸终于没有把她在旧杂志上看来的生活对曹木说。但是,她在心底还是很不屑的,她想,曹木也就这点出息,夜夜有个女人睡着,想什么时候吃荤就什么时候吃,就那么一点事啊,看他那个熊样,以为日子就只是这点甜。但是,艾芸忽然也想,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好像为了要过得像个日子,连最基本的男女之欢也丢弃了。这样一来,艾芸就觉得曹木到底还是在过好的日子。
  艾芸从曹木家里回来没多久,找了另一份工作,那是一座教堂,艾芸的工作就是每天把教堂里的木头凳子都擦干净,等着那些虔诚的信徒前来,艾芸感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了。有一次,那个唱诗班的领唱对艾芸说,你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和上帝接近。然后,领唱就拉着艾芸走到厢房里,那里有很多书,新约全书。旧约全书。老版的“圣经故事”。新编的“该隐杀弟”。艾芸有点眼花缭乱,她对领唱说,你们的心里一定很干净。领唱说,你也一样。艾芸摇摇头,说,你不知道,我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我想穿漂亮的衣服,我想吃美味的食品,但是,这些我都没有。我前夫又找了个女人,我儿子十二岁了还跟他们一个房间。艾芸说到这里,才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才意识到这是在教堂,于是停了话。领唱说,上帝不会怪罪的,只要你诚心忏悔。艾芸说,忏悔什么。又想,我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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