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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1期

仁爱慈悲的命运

作者:杨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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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这胯下的雄狮,表情是那样的平和、静穆、友善,犹同金秋澄静舒适的湖水。谁都看得出,这百兽之王是乐意被他骑的,乐意与他亲近的,且与他友善如兄弟,已不乏时日。
  
  众生恶残暴,万物乐仁慈。
  不嗜杀人者,游山可跨狮。
  ——婴行
  
  “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因而,有理由相信这骑狮游山的猛男,绝不是嗜杀人者,更不会是嗜杀畜者,而是铁杆爱狮者,广仁博爱者。为了狮子,他定然曾心甘情愿栉风沐雨,两肋插刀,即便身旁空旷,苦难重重。——这难道不是雄狮报之以善的前提,因果报应的背景吗?
  我坚信现实社会真有如此的风景,尽管这样的风景目前不多。狮虎本相类。不久前,我看过一个访谈中年女驯兽师的电视节目,她说她真心爱虎、真心待虎的行为和心理,老虎不但能够深切地体验,而且每每表现出明显的感恩行动。我想,假如女驯兽师说:“虎啊,让我骑骑你,骑着你一起去游山吧!”你说虎能不乐于马上伏地承接,具体实施吗?这不就是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施爱得爱、布善沐善吗?
  再凶顽的石头也可以被剥蚀,也会被风化,只要你在自然生活中,拥有慈悲心肠,播种和善与博爱。
  
  《解放》
  
  我是在看过慈眉善目的大白猫亲自打开机关,让大黑鼠惊异地急窜出四方铁笼后,才看到画题叫《解放》的。
  我觉得这里面存在悖论。
  猫不是鼠的天敌么?鼠更是猫的天然肉质食粮、美味佳肴。那时在乡下,我见过猫抓到鼠时是如何地乐不可支,乐得大玩吃老鼠的前戏:吃鼠前,总解放鼠一会儿,鼠逃离猫爪几秒钟,战战兢兢滚爬几下子,之后,那猫才得意地腾空一跃,立扑住鼠。经过如此几个回合,鼠被恶作剧折腾得差不多了,猫大抵也觉得亵玩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享用胜利果实——这说明猫的爱鼠,是以享受胜利为目的的,是以吃鼠为目的的。这爱,是肉质腾腾的、又血又腥的。而至于图中这猫儿开笼解放鼠的这一种爱,依我看,完全是另一种爱:是 “不吃鼠” 、不沾血腥的爱,是将鼠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的爱——这不是构成悖论了么?
  再深入地看,老猫这种解放鼠的行动,作为一种反潮流的革命,该是践行某种理想吧?假若这猫不是笨猫,也不是傻猫的话。该不是出于减轻来世遭受鼠魂包围的势利吧?猫德猫行出现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莫非还是求得“罪孽”变轻,以求善报吗?
  富有反讽意味的是:在今天,由于科技的失误,已很难说鼠与猫是谁解放谁了,即“解放者”和“被解放者”的角色还极有可能会转换。
  1986年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泄漏事故,核污染四处飘散,方圆三十公里的人烟都遭到辐射,黑色恐慌一时如黑云压城。报载,之后不久,一支由美国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组成的科学考察队,在前苏军一个加强连的保护下,有声有色地开进了事故腹地。没想到,不日从暮色里逃出来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些进去的人却并不是死于核污染,而是全被老鼠吃掉了!据考,核泄漏使老鼠发生了变异,一只只长得比猪还大,牙锋齿利,科考队的车一进去,窜出的一只只大老鼠,硬是把钢铁车厢咬穿了——这可并不是打开铁笼“解放”科考队啊……
  如此情景,即使不是悖论,也令我产生这样的认识:如今,随着自然生态的变化,在自然生活中,“解放”的对象及其内涵,的确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蝶之墓》
  
  在泥土尚湿的蝶坟左右各栽一棵冬青。泪眼朦胧,沉默着,蹲在墓包前的是男童;垂着头,手中银锄一起一落,正锄着墓前将去未去的春草的是女童。对于如此纯洁无暇、天真烂漫的儿童,这种哀伤、沉痛、沉重如暮冬铅云的仪式,是太过严肃,太过沉重,也太过残酷了。
  其实,对于早就走过了童年、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我们,这些成年人,如此的情景,怎么也算似曾相识的。在那遥远的、纯洁、善良得如同新月的童年时代,我们不也有过类似葬蝶的“伟大”经历么?
  可是,由于岁月的流逝,对于杀害生灵已变得熟视无睹的我们,甚至,在我们痛苦或快乐地践踏或屠杀过无数生灵后的今天,在再也难于见到人们用良心、以行动大面积地保护生灵的时候,我不太明白,我竟还会被两个小童如此的行为深深地感动……
  
  《燕子飞来枕上》、《中秋同乐会》
  
  你知道不知道?已有一只燕子飞来快乐地站在你脑袋边的枕上,还有一只燕子正高兴地朝你一剪一剪地飞来。——我想,这种好事情只能出现在你无恶念、沐柳荫、眠竹榻、赏闲书之时,出现在到处春风和气,人与自然(燕子)和谐相处的白天。
  如此宜人的图景其实还不止这个。
  中秋朗月悬在隔水的静山之上,月色溶溶,大雁正飞成一个“人”字,山川草木,清凉纯洁,和和静静。鱼儿慢游在月光的湖里。杨树叶黑亮,片片清凉。一对男女倚偎在月光的湖岸,沉醉于这中秋的风景。更难得的还是那一对兔子,离倚偎的男女不过盈尺,正双爪护胸,几近直立,仪态悠然,非但不怕人,反在亲近人。——如果尘寰果真有如此的夜晚,有如此仙境般的中秋夜,有如此的江山胜景图,有如此的万物同乐图,那可真真是达到人与自然的大和谐了啊!
  惜乎如此的现实,如此良辰美景,在今天,中国、外国,你何处寻?何以构建?是否你立下愚公移山志,就能建成?
  
  《儿戏》
  
  这情景何其熟识。在天地间活捉来一只蜻蜓,将尾巴拴上细线,放其飞,将线拉成绑紧的琴弦,就像在放活的风筝。你手捏着线的下端,坐在草地上,仰起脸,看那生命吃力地飞——不,是还能够挣扎在空气中。你在享受恶作剧的快乐。
  我想,我理解漫画警示的问题:人,还是得葆有慈悲心肠,还是得勿伤物命,起码不要将生命当“儿戏”,而且,这事得从娃娃抓起。
  这情景似曾相识是因为我在童年时也快乐地玩过这种“儿戏”。
  何以本来纯洁、良善的童年会将残忍当作“儿戏”?
  何以充满诱惑的欢乐,总是与残忍,乃至与丑恶联系在一起?
  
  《母之羽》
  
  《母之羽》写一群小绒鸡,正围观一摊凌乱的母鸡的羽毛。面对母之羽,小鸡在想什么?会想些什么?
  “《感应类抄》云:眉州鲜于氏因合药,碾一蝙蝠为末,及和剂时,有数小蝙蝠围聚其上,面目未开,盖识母气而来也。一家为之洒泪。今略拟其意作《母之羽》。”子恺先生将这段话写到了画侧。
  读罢这一画一文,我的心灵在震颤,临窗,伫立良久。
  
  《盆栽联想》
  
  小松树本来已从原野上移栽入局促迫仄的瓦盆,枝条还要被铁丝捆扎缠绕(铁丝成了小松树的枝桠),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美丽,丧失了向天空、向白云伸展的自由,自然也夭折了成材希望,“饱和”的只是压制、委屈、萎缩和让你半生不死的“宠幸”。尽管盆中仍有土壤,仍有雨露阳光,尽管依然还算是松树,但是,这一切与自由的大自然生活,已出现了质的区别。漫画左下角,那哭泣着的全裸小童手脚齐齐被反剪捆绑的小图,更强化了读者许多伤心的联想。
  缘缘堂主配画诗曰:“小松植广原,意思欲参天。移来小盆中,此志永弃捐。矫揉又造作,屈曲复摧残。此形甚丑恶,画成不忍看。”
  
  《远征》
  
  1966年秋,读小学二年级的我,每当晨读,总是与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拉长拉高腔调,唱读这样的课文:“秋天来了,天气凉啦,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读子恺先生这帧《远征》,见一男人正仰观头上的两行大雁,非常自然地,耳边就此起彼伏地响起童年唱读过的美好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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