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村民影像计划作者手记(2005)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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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8日晴
怀着忐忑的心等待着吴老师的光临,下午4点18分吴老师和小熊到了。老师来了天也晴了。
11月19日晴
吴老师回放了我拍的东西,非常细致的指出了欠缺也肯定了略为好的东西,直到晚上,吴老师指定我的拍摄对象——新湖村的村长吴爱国。
11月20日晴
我们一行三人到了新湖村,见到了村长。我得介绍该村长了,该人五十多岁,中等个,偏干瘦,精神,人称“刺头”、“老上访”、“造反派”、“刁民”,1969年高中毕业,非党员,曾为减轻农民负担领头抵制乱收费,复印中央有关文件四十余份,分送到16村,得罪了镇党委书记两次被关押。
吴老师分送了相机、胶片给入选村民图片计划的村民。我的《村长——吴爱国》也就从这里开始。
11月21日晴
吴老师和小熊上午10:30时走了,真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是他们让我在自己一生中添加上一笔亮丽的色彩。
下午赶往木金乡拍两个特困户,准备做个专集《奋争》,来记录特困户们的生活。生活问题解决了才能有民主的需求。
11月22日晴
今天仍在木金乡拍特困户,交通非常不便,心情也非常不好,对谁都想发火,我知道是特困户的境况极大的左右了我的情绪。晚上一回放,糟了,杂乱漏洞百出,只好作废了,两天工夫白费了。
资料写作者:周层佳,男,42岁。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长寿镇东盖村王家组村民。
四
11月6日天气很好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到家,一路上雾很大,直到莱州都不散。在车上,车窗上的水气很大,我用手在上面划着玩,无意中写下了“村民自治”四个字,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村民自治的现状还真是像我的字一样难看。而且写在水气上慢慢有水珠从字迹上滴下,像极了泪痕,继而我看到司机头上挂的“责任重于泰山”的字,也把它拍下来,很可笑,司机有自己的责任,村民自治责任在谁?
今天早上在街上转了一圈,让他们慢慢熟悉我背着摄影包的样子,习惯我端着DV到处乱拍,消除可能的疑虑。九点左右到振×家,闲聊了一会,拍了他的家,然后把DV放在对面沙发上,把话题引向分地。他其实是不支持分地的。因为他认为分了地可能作为村干部就拿不到工资,还有当初反对上一届村干部时,×锋、×群、×全作为预定的村委会竞选者,在农信社贷的一万元款,虽然当初他们三个说是自己负担这笔钱,但选举时×群退出,由振×担任副主任,这笔钱如何还并没说清楚,他可能有所担心。这笔钱是不明不白花了的。振×明知先清理村民欠款会很麻烦,必定是没有结果还这么提议,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得不出结果,对于主任的×锋的威信是大影响,他不会是为了种的地多一点而阻挠这件事吧?如果说真像他所说的,借分地来通过镇政府出面清欠,这如意算盘要打空了,镇政府不会傻到这样子,非要趟这浑水。而且,他们都忘了前一届×山干的那时候也说过收钱,不交钱就起诉。那时侯,我们都没交,一年年下来,不交的人多了,加上我们宣传国家政策,×山才干不下去,日子一天天难过。当时我们所依据的理由是:既然国家政策是把土地分给农民,“叫行”这种把土地卖给(或是租给)农民的做法就是不对的,既然是不对的,而且并没经过《村委会组织法》所规定的民主程序,我们就不必交钱,即使是上法庭也不会输,而且当时巴不得他敢告我,因为那样就可以反诉他土地承包不合法,主张自己的土地承包经营权。现在他们当上了干部就忘了当初的立场,转而在“清欠”上打主意,岂不知当初我们是认为个人并不欠村委会,反而是村委会欠村民的。这么多年来,应该分给我的土地没分,如果按一亩地一年200元算,三口之家应分六亩多现在却实分一亩二分,差这五亩1000元,1997年中央下来文件清理两田制,从1998年算到如今,村里欠农户都8000了,这样算下来,村委会有钱给吗?其实当年“叫”得的价格,远远不止200元每亩,三四百很正常,500元不少见,最高每亩每年600多元,这笔钱只不过让×山他们贪污挥霍了。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变了,看法做法都会变,但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对当初支持他们上台的人来说是讽刺,对种地少的人来说不公平。×山家他兄弟、从前的干部、他们的亲属都利用当时的权力占了很多土地,一户二十亩不在少数,现在他们种得多收得多。但许多种地少的除了吃就不会有什么收入了,只种四分地的,吃也不够,只有打别的主意。“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就是这样,但从振×的立场,他没有动力推动分地。
下午带月×去晓×家玩一会,因为月×非要到结婚的人家看看,随便拍了几个镜头,人们对这摄像机还是挺感兴趣。×锋打电话说他回家了,我送月×回家。在街上又拍了一下,×悦老婆在村委会门口打豆子。到×锋家时,他又去了×群家,我就跟去了,在×群炕上边聊边拍,×锋还是一贯观点:第一,村民素质太低;第二,政府不支持,不肯负责任;第三,班子不团结,对他不支持。他批评的挺全面,唯独没反思自己。村民素质低是实话,但短时间无法改变。政府出于对利益的考虑,采取什么立场,什么措施,也是我们不能控制的。但一同推翻上届村委会,推他们几个上台,伙计们为什么反对,为什么不支持?很简单,他并没兑现当初的诺言。从前经常召开会议,讨论村里的事,每个人发言,然后共同决定采取什么行动,但这种持续了几年的习惯从当选那天开始中断了,至今两年多了。他当村主任的做法与×山没什么不同,一切想自己说了算,当年的民主气氛荡然无存,这怎么能怪人们不支持他?推平村后那片地,大吃大喝让人有意见,觉得跟×山差不多,而那片地推平至今已两年了,至今荒着,忘了当年笑话×山荒地。我们组织人去种上,而×山是没胆,如果如今有人去种那地,村里有什么人制止?有什么理由制止?当年那片撂荒地,加上收回后他做的不也跟×山当年一样吗?“叫行”!第一年在我逼迫下分了一些钱给村民,以后两年,不都是留在村委会?反对×山是为了当官,当官是为了钱,所做所为很容易让人得出这样的结论!但他对分地还是有一定积极性的,因为他清楚着关系到他的“官运”能否长久。当年那18户因承包费没有抵顶三提五统而起诉的案子,他竟不声不响撤了诉,这样他落个孤家寡人的地步就可想而知了。
无论如何,我还不能同他们闹翻,他们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争取他们努力去分地,好歹先把这件事做了再说吧!很可笑,皇帝不急急死太上皇,地少的人家并不着急,反而是我大上其火。
11月7日
今天小地主结婚,上午清理鸡圈,往苹果地拉(鸡粪)。十点左右拎出DV,先拍一下×祝家浇地,又到×喜家看了看,他在和面包包子,72岁了,每天得自己做饭,不容易。但他还算好的,总算村里给面,去年给了100元钱,吃不愁,有病是不行,给村委看大门也十多年了。
我走到街上,迎亲的车队已到了,放鞭炮、挂彩纸,很热闹。有人在往地上扔糖,人们在抢着拾,我自来认为这样很没面子很没自尊,不过看起来大部分人不这么认为。我随便到院里看了看,农村里收礼钱,是抬一张桌子,一个人坐那儿收钱,然后记在一张红纸上。钱是没有红包的,赤裸裸的,至于红包是去女方家用来“开门”的。
下午在去果园的路上看见“老五”在推水,赤着脚,跪在桥上,伸手到桥下打水,然后站起来,倒进大桶。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经典,就赶紧回家拿来DV,那时他已经推车走了。我在×荣家果园找到他,他在浇白菜。我让他坐下来,我们聊一会儿,他只种四分地,山岭地,无儿无女,老光棍。房子破烂不堪,以后去拍一下,生活极其艰辛,粮食不够吃,没有钱花,只有去给人家干活,在别人家吃饭。但以后年纪大了,不能干活,生活又该如何?再生病的话,又将如何呢?
在第四盘开头,在街上跟另一个光棍汉×学聊过一会,他与母亲一起生活,除了分的山岭地,只有一亩“叫行地”。今年花了600元转包了×广的二亩地,结果赔钱。×广与老婆离婚也十多年了,儿子被老婆带走,一个人过日子。这些人,日子为何这般悲苦?他们何曾不努力、不辛劳?但日子一天天苦涩难当。苦涩、苦涩,他们的感受并不是我能体会,想象与感受是两回事!
今天收获不小,拍到这几个人,他们的生活,可曾有一点现代化的意思?社会的发展,他们可曾有一点的利益?经济的突飞猛进,他们享受到了吗?一年到头吃几回肉?包几次饺子?上一次买衣服是几年前?十几年前?或许是从没买过!
对他们的不公,社会的冷漠、为富不仁的人太多!不想说了,心烦,烦!
资料写作者:王×,男,28岁。山东省莱州市×××镇××村村民。
资料提供者:吴文光,导演,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