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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2期

杀狗

作者:曹军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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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能呢?何小池陪着笑脸,你爹也真是的。哪有什么拿魂的?现在还信这。狗嘛,还不就是图个响动,时不时地叫一叫。
  我不管这个。
  说着,吴松山一伸手,捉住了狗子的一条后腿。他倒拎着它。狗子在他手上很温顺,不挣扎,也不叫唤。说也奇怪。它像知道这是个狠人。吴松山拎着它,就像拎着一只猫,或是一条鱼。你得宰了它,吴松山说,现在就得宰。
  何小池咽了口唾沫。又咽一口。我宰,他说。
  卫冬芬气歪了脸。何小池太没出息了,让她瞧不起。她往吴松山面前凑了凑,说,多少你是不是得给点钱呢?这大条狗子。
  吴松山二话没说,就抽出张五十块钱的票子,给了卫冬芬。卫冬芬接了钱,在何小池的脸上剐了又剐。这事儿,她已经是很有面子了。
  
  刘春旺养的是只白毛狗。这是烟灯村最凶悍的一条狗。他的家在村子中间。一排好几间瓦房。刘春旺是木匠。他还有两个兄弟,住在他的隔壁。一个叫刘夏旺,一个叫刘秋旺。本来还有个叫刘冬旺的,小时候在水塘里淹死了。
  要去他家,吴松山还有些犹豫。他不太想去。他打算直接绕到村子西头宋大武家,去弄他的杂毛狗。但一想,去了村西头,他还得回来。这块硬骨头,早啃晚啃总得啃。
  刘家三兄弟对吴松山看不顺眼,这他知道。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和他们碰上一碰。三兄弟在村里很有势力,村长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如果不是吴松山,他们早就可以在村子里呼风唤雨了。老三刘秋旺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他不出去打工就是这个原因。
  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杀了刘家的狗子。
  刘春旺正在做木工活,地上满是刨木花。他坐着,在自个胯间一下一下刨着一块木板,对吴松山的到来,他压根就不搭理。
  吴松山看着他干活。他抱着膀子,站在屋子中央。刘春旺的上半身随着刨木板的动作,抽搐似的,一弓一弓地往前耸动着。
  赶活呢,吴松山说。
  刘春旺直起腰来,咣啷一声扔掉刨子。赶活。
  跟你商量个事。
  说。刘春旺点起一枝烟。
  想把你们家的狗子宰掉。
  宰我们家的狗子?
  打个商量。
  你在说笑话吧。刘春旺冷笑着。
  这时,刘夏旺和刘秋旺都来了。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不动声色,站在不同的位置,呈三角形把吴松山包在中间。吴松山用眼角瞟着他们。他心中有数,这几个兄弟,他们处在三个可以相互呼应的方位上。
  打个商量嘛,吴松山再次重申道。
  你们听听,刘春旺把头转向他的两个兄弟。他要来宰我们家的狗子。我们家的狗子碍着他什么了?
  那两人也不说话,脸冷得像冰。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来商量吗?
  商量?好,把理由说来听听。
  吴松山就说了狗子的事。他说,村里的狗子叫得我爹不得安生,吃不下睡不着。狗子一叫,他就看见有鬼来拿他的魂。
  哧!这才怪了。刘春旺说,先不管有没有鬼。就算有鬼,那拿不拿魂也不关狗子的事是吧?狗子它又不拿魂。
  吴松山为此很生气,拿不拿魂虽然不关狗子的事,但叫不叫却是它的事。它一看见拿魂的当然就要叫啦,它一叫,我爹肯定就能看见。
  那也不是它的错。拿魂的不来,它能叫吗?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如果宰了这条狗,即使真有拿魂的来了,不是也没了狗叫吗?
  可是,要是拿魂的来了,就算没了狗叫,他们还不是照样来了。
  吴松山瞪直了眼睛,气乎乎地说,问题是,根本就没有拿魂的。你说说看,哪有拿魂的?你见过吗?他们在哪儿?
  嗨!就是,那你还宰狗干什么?
  不是为了哄我爹吗?没了狗叫,他自然就看不见那两个人了。
  哄你爹?嗬嗬!那是你的事。
  我这可是在和你商量。
  商量!你又说商量,你老在说商量。有这么商量的吗?有商量这种事的吗?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怎么着?不认识啊?
  认识。
  认识就好了,宰还是不宰?
  宰?你说呢?
  刘春旺,还有那两人,他们冷冰冰地看着吴松山,满脸都是讥嘲。
  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给点颜色,他们是不会服软的。这些人吴松山太知道了。威胁他们没用,说狠话也没用。但吴松山有办法。要收拾他们以后再说,现在得干点别的。这么想着,他觉得脊骨那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吴松山抓起一把斧子。满地都是木工用具。这把斧子的刃口看上去很锋利。
  兄弟三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他们仍然保持着懒洋洋的姿势,好像对他手上的斧子充满了蔑视。
  吴松山竖起左手的食指,厉声问道,宰不宰?
  没人回答。
  崩的一声,吴松山一斧子下去,就剁掉了那根食指。
  这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吴松山把那块刚刨过的木板,当成了砧板。他们看到那根断掉了的食指,在木板上蹦跳几下,然后掉在地上,隐进刨木花里不见啦。他们全都惊呆了。他们这样子吴松山看在眼里。现在轮到他来冷笑了。哧!他咧着嘴巴,哧哧!
  过了一会儿,那截断指才冒出血珠子来。这时,他又竖起了中指。直直地竖着。他又操起斧子,再一次问道,宰吗?
  宰,刘春旺说,我们自己宰。
  吴松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好,他说。
  已经走出好远,吴松山还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兄弟三人,全都垂头丧气。就像要宰的不是那只白色的狗子,而是他们自己。
  
  最后一只杂毛狗,在村子西头,宋大武家。他的房子坐落在一面坡地上。以前这儿是一块麻地,里面种植着苎麻。也是烟灯村的出口。要到镇上去,就得从这里经过。
  何小池和刘春旺家里的狗,都被吴松山给解决了。他现在正往宋大武那儿去。要解决所有的狗子,就必须从东至西,横穿整个村子。此时,吴松山在胸前举着左手。他把四根手指蜷着,仿佛握着一只拳头。而独独只竖着被剁掉了的食指。它只剩下了一截小桩,被血染红了。吴松山竖着它,就像竖着一面小小的旗帜。
  血还在往外涌流,流到他的手上、腕上,再向下滴落。
  只解决了两只狗子,吴松山就惊动了村里所有的人。一大帮子人尾随着他,但却是远远的,并没有几个人靠近他。
  就得让他们瞧瞧,吴松山在心里说。他们哪见过这个?
  时近晌午,吴松山到了宋大武家。
  宋大武来了客人。他们在打麻将。宋大武也在打。另外三个人吴松山不认识。可能是打麻将太过投入的缘故,村里刚刚发生的事情,看来他们并不知晓。所以,吴松山这副模样,让他们都很吃惊。他们看到这个人举着血糊糊的断指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宋大武说。
  没事,没事。吴松山显得很和气。
  伤了啊。
  小事情。
  让翠芬给你包一包吧。翠芬是宋大武的老婆。
  不用,包什么呢?吴松山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坐。
  也不坐,你继续打,我看看。
  吴松山微笑着,他笑眯眯地看着牌局。
  宋大武一定是输急了。他呼吸急促,呼哧呼哧的。脸涨得通红。捏着一块麻将,要磨蹭好半天,才会打出去。重重地,像扔石子一样扔到中间。这一扔,却又放炮了。
  手气不好啊,吴松山说。
  不好,没一点手气。
  输了不少吧?
  输了。
  你看看,又炮了。
  有什么办法?宋大武愤怒地推倒了牌,使劲地搅和着。哗啦啦,哗啦啦。它就是不来牌。你要的牌它一块也不来。放炮的牌它倒是来一块,又来一块。
  宋大武的脸红得像猪血。他唠叨着,简直要哭出来。
  要不,我给你打一牌吧。吴松山说。
  你来?
  不是我来,是我给你打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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