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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4期

“汉奸”刘二采访记(2005)

作者:覃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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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你不上学了回家干什么?
  老:办薪炭组合(据分析,可能是以薪炭买卖为幌子的特务据点。)
  注:刘二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写的材料里说“因特务每天都在东沟子(化名)活动,我害怕,我到A县八里屯(化名)王××的薪炭贩卖所。我就在八里屯开了薪炭贩卖所,我的(当)掌柜的。
  证明人原××××街”
  
  老(顺着自己的思路):A合作社的社长是中国人,他贪污被日本人抓起来了。合作社的头都是中国人,第二把手是日本人。合作社负责收收粮食,反正什么都管。俺在他手下当差,但日本人只追究主犯,不过问其他的人。
  日本人用火车运来很多羊,准备在A合作社养殖,供应关东军。俺就会虚报死了多少只羊,把羊赶回家,同时给社长一些钱,但不多。俺一共赶回了70只羊,后来繁殖到了300多只。俺的好东西老百姓一点也得不到,全让老毛(苏联红军)把300多只羊拿去了。
  社长被抓起来后,日本人找人喊俺去开会,想让俺当社长。
  记:为什么要让你当社长,而不是别人?
  老(含糊不清没有回答):俺不去,就是思想犯罪,是“甲种要视察人”。“甲种要视察人”就是给你“戴帽子”。
  老(顺着自己的思路):俺在宪兵队和(伪)警察的牢里都蹲过。因为俺是“甲种要视察人”。(注:据公安局档案里刘二的“自传”,他1938年曾经两次被抓进宪兵队各拘留了一个月;第一次在宪兵队拘留一个月后,又被送到警察队里蹲一个月的牢。)
  俺去(日本官舍)卖大白菜,脸色腊黄。宪兵队长的媳妇(日本人)出来买菜,就说俺:“你脸色不好,不咋地啊。”俺说刚在宪兵队里蹲过牢。她说:“俺掌柜是宪兵队长,把你抓起来干哈(啥)?”俺说俺不知道。俺当时就溜须拍马屁说:“今天没啥好菜了,明天俺给你挑些好的来。”
  记:你是少爷身份?为什么要亲自去卖菜?
  老:因为俺会日本话,菜拉到日本的兵营去卖,一大车有两千来斤。第二天俺拉了些好些的大白菜去,宪兵队长的媳妇就叫俺去见宪兵队长。宪兵队长叫三浦达马,他叫他媳妇预备下酒菜让俺喝酒。酒喝着宪兵队长就问俺:“我放了你以后,特务机关找你没找?你给我找两个人来干些事情。慢慢地我把你的名字(从甲种要视察人名单上)去掉。”俺喝完酒往回走就碰见了纪×、邹××两个人。他们都是当教员的。俺就问他们干不干?他们说干。又走到马家馆碰见了李××、王××两个人,他俩也都说干。第二天,宪兵队长就请俺五人到军人会馆喝酒。宪兵队长让俺五人按了手印,交给俺五人三项任务:宪兵队的宪兵和宪补在街上有勒索行为的要向他报告,有反满抗日言论和有暴动行为要向他报告、发现苏联地下工作者和国民党特工要向他报告。
  记:这三项任务你完成得怎样?
  老:没报告过什么。地方哪里有什么暴乱活动?哪里去找苏联地下工作者?
  记:日本人有没有给你什么培训?有没有给你发过薪水?
  老:没有。也没有证件,没有枪。啥都没有。只吃过几顿饭。
  注:据公安局存档的一份1959年的群众检举材料:
  1941年12月以前刘二即被宪兵队长三浦达马任命为联络员,名字也被登记在宪兵队的密探特务人员的名册上。
  “在1941年12月以前他因对A县宪兵队组成的‘防互会’(防谍工作)作的有突出表现所以曾受三浦达马分队长的奖状。”
  “经常带领李××等特务们直接到三浦分队长家取联系。”
  旁边有一位宰牛的邻居插话:大爷还在日本留过学。
  老:不是留学。是到那学习烧炭。中国的炭是冒烟的,日本烧出来的炭坚硬不冒烟。俺到了福岛东京,几乎看不到年轻的男人,只有到了军港才看到一些。
  记:是自费去还是谁派你去的?
  老:日本人的旺农(化名)合作社。
  记:为什么他们派你去?
  老:俺办薪炭组合,合作社为了为改良木炭。
  (据韩先生分析:刘二可能是到日本去接受秘密培训。)
  
  没干过坏事也没干过好事
  
  注:公安局存档的一份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份群众检举材料:“刘二是伪满大特务,他和曲××等人开设兴隆木局,这个木局叫第二宪兵队。在他结婚时宪兵队长给他当主婚人,由此可见他在当时的情形了。看戏不化(花)钱,就连木局作证及一切等人看戏也不化(花)钱的,都依靠兴隆木局势力。他们的行为外人不能了解。”
  记:你给宪兵队当特务有多长的时间?
  老:5到6个月(注:据公安局里的档案材料,当特务的时间应该是从1941年至1945年东北光复)。宪兵队和警察机关打仗。宪兵队长三浦达马被调到(黑龙江省)勃利县去了。他对俺说:“老毛子要打过来了,你跟着我走吧。”他叫我到勃利县种菜。我后来去了,地都是多少年没有人种了,蒿草长了这么高(1米多高)。三浦达马到那以后被免了职。我就回家了。
  记:你给日本人当特务,有没有觉得自己是日本侵略者的帮凶?
  老:年轻人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你在别人的控制下,没有办法啊。
  记:你在宪兵队有没有干过坏事?
  老:啥也没有。啥也不知道。不管给哪国人干事,都要行善积德,才能留条后路。
  记:有没有干过好事?
  老:也没有。
  
  在前苏联劳改五年的经历
  
  记:你没干过坏事,怎么被抓到前苏联劳改的?
  老:俺开木匠铺。刘大鼻子(中国国籍的白俄人,也是宪兵队的特务)在俺的木匠铺做了一张八仙桌。俺找他要钱,他不但不给,还骂俺。俺就去找他的当官。当官的就从他的薪水里扣了50元给俺,他就恨在心了。后来老毛子打进来的时候,俺又在街上碰到了刘大鼻子,他肩上是一杠三个豆豆(苏联红军的上尉)。他就把俺抓了起来。也没有过堂,就把俺送到了B市的四站;在那蹲了一夜后,就把俺装上火车送到了老毛的地方。在老毛子地方劳改的战俘日本人有100万,德国人有65万。
  记:你在前苏联都在哪些地方劳改了?
  老:先是把俺送到乌苏里(靠近中国的黑龙江省,也叫双城子)。俺开过木匠铺,翻译给老毛子翻译的时候把俺说成是木匠了,俺就在老毛子的将校食堂拉大棒(即拉大锯锯木材)。不知什么原因,刘大鼻子也被老毛子抓了。有一次俺在拉大棒的时候看到他在放风。老毛子跟日本人不一样,他们看到你干活的时候还问你饿不饿。有一位老毛子的少尉对俺说:“社会主义国家跟资本主义不一样,你要好好干活,挣钱吃白吃胖了回家看看妈妈和孩子。在社会主义国家不干活是不行的。”在乌苏里3个月后,俺就和其他战俘坐了37天37夜的火车到乌拉尔。临走前,俺和另一位一起拉大棒子的战俘向老毛子少尉要了很多白面白糖烙大饼带在火车上吃。白面白糖多的是,随便要。
  在乌拉尔下了火车一看,妈妈呀,到处都是松树。老毛子的森林多,土地多。俺在那剁木头。不到一个月,又到了戈梅格勒斯克(音)。在那有一年多,当小瓦匠,砌砖盖房子。
  又去了卡里干达(音),也当瓦匠,有一年多。
  回来在C地一个多月,然后就回家了。俺在第五收容所。康德皇帝溥仪也在C地。有30个日本战俘在饲(侍)候溥仪。
  记:那时用过的东西有没有保存下来的?
  老:有,有一个铁饭盒,还带着一个把手、木头杓。(问坐在旁边的老伴:那饭盒还在不在?老伴:早不在了。)
  记:在老毛的地方劳改有没有薪水?
  老:有。还可以给家里写信。在一张“明信片”上写上家里的地址,交上去后,再邮往家里。家里收到后,又在“明信片”上写上回话,邮过来。从老毛子地方回来的时候,俺还剩下300卢布,过境时,有位军人告诉俺不能带卢布回国,只能买了东西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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