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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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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 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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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例行的照镜子,子光也许不会发现他已变成如此憔悴模样。最显著的变化来自他的头发,枯槁的发色是长时间的失眠所致。他用梳子把所有的头发从后往前梳,让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但是些许分叉的发梢刺疼了他的眼睛。那么换一种方式,把所有的头发都往后梳吧。梳子在头皮上“刺啦刺啦”经过,给子光的头皮带来阵阵微痛。这之后出现的状况令子光自己都备感吃惊,有几十根残发逗留在梳子上,平时并没有那么多,有时几根,但那丝毫不能引起感官上的注意。那些头发就像各种野地里的杂草一样,交错盘生,一同长在了梳子上。子光轻轻地拨弄那些杂草,把它们连根拔起,扔在一旁的抽水马桶里。现在该洗头了,子光想。他打开了热水器,很快热水从红色的水龙头汩汩流出,并伴有迷雾一般的热气。这些热气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浓烈,因而很快就消失不见。等水够了以后,子光把脑袋伸进了脸盆,咕噜一声,他把自己的鼻子也安置在水底,鼻孔中冒出了两个气泡。子光闭上眼睛觉得水温正合适,接着他为自己的脑袋上涂抹了各种洗头膏——他一向如此,各种牌子的洗头膏的弊病他都了如指掌,补救的措施虽然显得有些浪费,但子光觉得还算值得。因为很久以前,他整个人最光鲜的地方就是他的头发,他的飘逸的乌黑发亮的永远干净的头发。
  还有更倒霉的事情。子光洗头完毕之后才发现整个脸盆里已经盛满了头发,浑黑的洗头水已经从脸盆底部溜走,头发滞留在那个出水口,它们在那边集合汇总,是要展示给子光看他脱发的严重程度?呃,这数量太惊人了。子光怀疑自己脑袋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了,慌忙又照镜子。还好,没那么严重。他不无悲伤地从脸盆里撩起那些头发,又一次将它们抛进一旁的抽水马桶。这对子光来说是个毫无先兆的现象,突如其来,但似乎也早有预谋。近几个月来总有麻烦事儿纠缠着子光,子光心里知道,并为它们伤透脑筋。这种事情总有些奥妙,来自于种种勾心斗角和提防情绪。要时时防备一个生活在身边的人能让你永远憋心。
  那个人就是子光的合租人阿峰,两个同来本地谋生的外乡人。也许隋况并不一样,阿峰谋生的手段是做小买卖,而子光是打工,出卖体力,做一些木匠和装潢工人一类的活儿。
  现在阿峰正在门外等着子光洗漱完毕。他在外面叫,子光,快点,我肚子有点疼哪,快点。
  子光答应,哦,马上,就洗完了。但是他现在正站在镜子面前发呆。
  咚咚咚,阿峰的敲门声足以说明他的肚子正越来越疼。你干什么呢你,快点啊,我肚子疼!阿峰大声叫道。
  这时候子光打开了门,从盥洗室里缓缓走出。阿峰则一头扎进了盥洗室,反手关上了门,“砰”。子光回头看着那扇门,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肩膀,刚才阿峰的“一头扎进”撞到了他的右肩。子光失望地看着门,目光变得越来越呆滞。
  子光从不跟人多说话,哪怕是有很多人正在聊天,聊那些男人们很感兴趣的话题,他也不愿意加入他们。老板经过的时候那群人作鸟兽散,都各就各位。其实大家都清楚干活儿最努力的就是子光,包括老板在内。老板有时候会走过来夸他几句,小伙子,好好干。子光就腼腆地笑了笑,几乎连头也不抬。一般来说老板也就此走过,一去不回。但是今天老板似乎特别有时间,他盯住子光低着的脑袋,又突然加了一句,哎,子光,我发现你的头发变稀了。
  这句话让子光的心里一沉,他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老板,然后下意识的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嗯,好像是的。
  哎呀?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呀?头发那么枯。老板说。
  我……我不知道。子光犹豫着,根本不知道对老板该说什么才好。
  等老板走了以后,子光歇了歇,坐在墙角。这种干活的地方都是空房子,什么都没有,上厕所也要跑到屋外十几米远没人的地方,当然也不会有镜子。但是子光多么希望这时候有一面镜子,能让他看看他的头发到底是怎么了,连老板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他的头发正在越发稀少。他摸头发的手形经过变化,一把抓住了一大撮头发,但有一种恐惧感马上笼罩了他,因为他觉得他只要稍一用力,那一大撮头发都能被拔起来。那些头发都太脆弱了。这种感觉糟糕透了,让子光的心情在瞬间就变得很坏。但子光还是马上爬了起来继续干活。
  时时在这种忐忑不安充满心事的情况下当然能让子光保持亢奋。总的来说子光还是一个精力比较旺盛的人,不然按照他的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他根本干不了那种体力活儿。非但如此,子光一边干活的时候一边想心事,也从来没让别人看穿过。他对他的技术活儿太熟练了,几乎用不到他的脑袋。
  晚上子光回到他的住处,阿峰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他对子光说,来来,快点看电视,正好是球赛,决赛呢。
  子光放下他干活儿用的工具,坐到阿峰旁边,刚坐下来就发现阿峰身上有一种他很熟悉的香味儿。子光捉摸了一下,是某一种洗头膏的味道。对,就是子光所混合使用几种洗头膏的一种。
  子光问阿峰,你今天洗头啦?
  对。阿峰一边看球赛,一边在嗑瓜子。
  用了什么洗头膏?
  咦?干什么?阿峰诧异,反问道。
  随便问问。味道挺好的。子光说。其实子光不用问也知道阿峰用的肯定是他的洗头膏。虽然阿峰洗头并不勤奋,但几乎每一次都用子光的洗头膏。子光对洗头膏向来就有研究。令子光生气的是,阿峰从不承认。要是问他哪里来的,阿峰就会说买的袋装洗头膏,五毛钱一包。可是子光挺无聊,到处找那种袋装洗头膏的袋子,从没有找到过。垃圾桶或者别的地方,难道是阿峰洗完头跟子光对待掉了的头发那样把它们用抽水马桶冲走了?而子光发现他两次洗头间他的某一瓶洗头膏已经变少。这种细节要不是子光特别留意也不会发现。但子光留意了以后就对这个事实确认无疑。子光有时候也问自己,为什么要偏偏在乎谁用了谁的洗头膏?他有时为自己小气到这种地步而感到羞愧。但是有一件事更让子光耿耿于怀,那就是他上个礼拜平白无故丢失的一万块钱。他认为除了阿峰之外,别无他人。可是他没有什么证据,他知道这不是小事情,他要找证据。
  他看着正关注球赛的阿峰,忽然又觉得他的头发越来越好,时而为了球赛中的精彩场面或者糟糕失误击节叫好或破口大骂。这种活跃的表现令心事重重的子光有些不能适应。他对阿峰说,我有点累,去休息了。
  子光的确有些累,但他并不能马上睡着。他在想如何才能让阿峰承认他用了自己的诜头膏。但是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阿峰总是那一副无辜的表情。还有,用洗头膏是小事情,那一万块钱才是真正让子光睡不着的原因。说也奇怪,他现在关心的不是那一万块钱丢了以后对自己造成的种种损失,子光觉得如何让阿峰承认那一万块钱就是他拿的,这才是需要子光花心思的地方。子光想不到办法,阿峰总能矢口否认,尤其是在这种大问题上。证据呢,确凿的证据呢,能让阿峰无从辩驳的证据。子光的后脑勺开始有点发烫。他努力想阿峰是如何在一个子光不在家的下午下手的,他怎么打开子光的房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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