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再爱你吗？
猛小虫
一
今天是新的一天,我终于可以告别那令我生厌的销售工作,而来到策划部了.
不过说实话,我对策划也没什么兴趣.这个公司也没什么地方需要人们天天策
划的.在我看来,策划部的人也都很清闲.以前偶尔一见,记忆中好象男的在侃股票,
女的在打毛衣.这种工作环境令我很满意,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搞搞摄影.
“嘿,若琳!”
若琳是这家公司里的唯一一道风景,由于不在一个部门，我们碰见的机会只
能以一个手掌上的指头来数，而且能够说上两句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Hello,阳.”她愣了愣,笑道，“很久不见了，来办事吗？”
“是呀，我正准备调到策划部，今天是来办调动手续的。”我扬了扬手中的
人事调动表。
“哦？那我们以后是同事了。”
切，本来就在一家公司。怎么现在才算同事？搞不懂她的思维是不是存在逻
辑上的错误。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也是策划部的，真的很巧呢。”你傻，那我比你还
傻。
“是呀，你还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那好，再见。”
办好调动手续，我回到销售部向老战友们告别。
“阳，过两天我就管不了你了。听说策划部那个李胖子阴得很，你可要小心
呀！”
老张可能也算是我对销售部的唯一留念了，以前出过几次乱子，全是靠他背
了。
“张主任，在您家手下这两年，冒给您家争光。您家放心，我走了就冒得人
烦您家了。”
“年青人是该好好学点本事。今天我也不骂你了，你不是很喜欢出去玩吗？
今年的旅游让你去杭州吧！”
“好哇！”正想找机会出去散散心，没想到老张对我这么好。
“别光想着玩，这回公司很多老一辈的都要去。我只是想让你在他们面前混
个眼熟，也许将来对你有帮助。”老张边说边抽出两只烟来。
历害，年纪大的人就是想得多。“谢谢谢谢”我忙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
这几天，我好象成了自由人。销售部不用去了，策划部的工作还没具体安排。
我可以整天挂着像机在公司里乱窜。
下午五点，当我走过公司办公楼前的音乐喷泉时，我远远看见若琳在前面。
晚风把喷泉扬起的水雾洒向空中，若琳则从那水雾中穿过。
哦...想起来了，这个镜头在去年四月出现过。那次若琳说她看过我的荷，
也是那一次我们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我马上把这个镜头留在了像机里。
我不相信会有永恒的美,所以我爱捕捉瞬间的美,用我的照像机.也用我的心.
不过至今为止,让我感到满意的作品太少.
除了那朵荷.
那朵荷我一共洗了三张，一张在我手上，一张给了公司作为每年一度的才艺
展作品，最后一张给了荷风。
荷风，是她在网上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无论在网上还是网下我都
这样叫她。曾把荷风与荷相比，觉得她与荷之间有太多的共同点。但现在我却觉
得荷风更像是风，虽然可以拂过我的身体，但我却怎么也不可能留住她。
回到家，打开电脑牵猫上网。
以前荷风在OICQ上红润的脸庞，如今却只剩下了灰白的笑容。
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荷风的消息了，没有伊妹儿，没有电话。到她家去也
找不到人，她是故意在避开我。
我想我跟荷风的感情出了问题。
二
转眼到了周三，是出发到杭州的日子了。
我也正迫切的需要这样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冷静冷静。
“阳？！”若琳的叫声带着些许地夸张。
“你也去杭州？”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和她异口同声地问。
“是呀。”又是同时回答。大家噗地笑了。
“你总是出现在最让我意外的地方。”她说。
杭州的岳飞庙、六和塔、虎刨泉，龙井茶林让我暂时忘掉了对荷风的牵挂。
我陪着那班老家伙把以上景点一一浏览，并主动替他们设计造形立此存照。他们
也很懂得知恩涂报，一起邀请我参加晚上的秘密活动。这些公司里的老前辈难得
有机会脱离老婆们的管束，当然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但我一个小字辈人物，深
知有些事不能知道太多。所以我也婉转的谢绝了邀请。
我换上一身便装，敲响了若琳的门。
若琳扶着房门仰着头呆呆的看着我，好象在猜我的来意。
“嘿，有空吗？我正准备去看西湖夜景。”我边看看表边说着。
“等我两分钟。”
夜色中的西子湖更添几分妩媚。但更让我醉心不是夜色，也不是湖水，而是
那些三三两两穿梭于这景色中的江南女子。也只有在这种人间天堂里才可能存在
这样的美人，可能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她们是如此和协的与这些美丽景
致溶合在一起，没有一丝做作，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随意。加上江南独有的
那层雨雾，使整个画面分外朦胧，又好似透出一股淡淡的伤感。
“你从前来过杭州吗？”若琳首先打破沉默。
“没有，你呢？”
“第二次，我喜欢这里。”
“哦？那说说你对杭州的印象吧。”
“怎么说呢，”她顿了顿：“杭州就像一个盆景，是个宁静而精致的城市。
你看，它的每一个景点都很小巧，公路也大多是柏油浇的，给人的感觉秀气而整
洁。可是当你站在六和塔上俯视钱塘江大桥时，你又能体会到另一种雄壮的美。”
我很奇怪若琳竟会对杭州的看法如此深刻，且颇具见解。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对一件事物可以看得很透澈，但对于一段情却常
常不能自拔。无端的生出许多纠缠，也正因为这些纠缠才恰成故事。
回想我与荷风，从网上的聊天到伊妹儿，从伊妹儿到电话，从电话到见面。
我们完成了从数字信号调制解调成模拟信号的一切工作，完成了从虚幻世界到现
实生活的一切转变。我从不信佛，更不信缘，我不相信我与荷风会就此了结。但
事实却是我不得不努力去忘掉荷风，而荷风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中徘徊。
我不想让我的心情影响到若琳，马上笑道：“对了，我看你早上只喝了点牛
奶，怎么，你从来不用吃早点吗？”
“才不是呢。”她笑着答，“昨天在岳飞庙你没有听导游小姐说吗？岳飞死
后，民间有人用面团捏了两个面人，一个代表秦桧，一个是他妻子王氏。然后他
把两个面人绞在一起放到油锅里炸，慢慢地就演化成了今天的油条。看着桌子上
那一大盆油条，我觉得好像是要吃人一样，哪里还咽得下去。”
“原来是这样！”五角钱一根的油条还有这个典故，我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们要去的第一个景点是“花岗观鱼”。沿途，导游小姐都在
给我们作着介绍。车驶过西子湖畔，导游小姐指着岸堤的林荫道说：“我们杭州
的年青人谈恋爱时，一定都会双双沿着湖畔走一圈，据说这样的成功率有百分之
九十呢。”
嘿。。这叫什么逻辑？如果不成功就把自己定义成那百分之十？
大家听完后都附之一笑。
中午休息时，我找到一朵荷。
若琳陪着我把那朵荷照了下来，并要求我洗好后送她一张。
“好吧，回去洗好后给你。”
“谢谢！”她说谢谢时那诚恳的样子，于其说是在接受一张相片还不如说成
是在接受一种心意。
三
从杭州回来后，我顺利地调到了策划部，我就坐在若琳对面，一抬头就可以
看见他，而那朵荷也压到了她的玻璃板下。
我们彼此讲了许多关于自己的故事，包括荷风。
一天，若琳轻轻地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74521（其实我爱你）。然后笑着
对我说：“再遇到让你心仪的女孩，如果不敢开口，就送这个给她。”
有人曾今告诉我，世间有三种人，一种是级敏锐的。因此，在每一种现象发
生时，这种人能够马上作出正确的反应，来配合这种变化。所以他们很少犯错，
也因而不会有追悔和遗憾。而另一种人又是非常迟钝的，遇到任何一种现象或变
化，他都是不知不觉只顾自己埋头走路。所以尽管一生错过机缘无数，但却也始
终察觉不到自已的错误。因此更不会有追悔与遗憾。
而我属于第三种人，也就是中间那一层。没有上智的敏锐，所以常会作出错
误的决定。也没有下智的迟钝，所以心中充满了追悔的心情。
我觉得若琳是在暗示着什么，但又不能确定。
终于找到荷风了。
虽然荷风如往常般地就在我面前，但这次的谈话却把我们的距离扩展成为一
种无形。我们约好一起去九寨沟，这是我与荷风一直以来没有完成的约定。
九寨沟的天空上挂着一轮镰刀一般的月亮，稀稀拉拉地星星却硕大而明亮。
荷风与我好象都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似的结束了这段旅程。我们默默地坐在回途
的车上，虽然目的地同是一个武汉，但也意味着我们将从此成为陌路人。
我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不解的问：“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问了，好吗？我们根本合不来。”
“不，一定有个原因。为什么？”我的语气近乎乞求。
“请勿再套瓷！”
这不象荷风的语气。如果换作以前，我会为她这句话笑个不停。上网上得久
了，李寻欢、宁财神的那套东西多少对人都有点影响。连我那哥们黄健翔写的帖
子都跟宁财神一个味了。
可荷风不是在开玩笑，她已决定的事，我是无法挽回的。
回到武汉，但此时的心情实在不宜上班。
我决定在家休息几天，这几天里我哪也没去。并固执的认为只有挂在网上才
会离荷风近一点。我在BBS上近乎疯狂的发帖，内容从拥有荷风直至失去荷风。
当我察觉这一切都只是于事无补时，抬头已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此时的我，好想找个人述述苦。打黄健翔的电话，他小个不知道又约那个MM
出去玩了。我猛然发现若琳的电话号码正在小黄下方。该不该给若琳打个电话呢？
我点燃一只烟犹豫着。
“喂。。。若琳，是我。”我太想有个人与我说说话了，不然我会分不清我
是否还存在。
“阳？！”若琳的声音就象一个清脆音符跳过耳畔。
“这几天还忙吗？”
“还好，你呢？玩得可好？”
“九寨沟真的很美，我拍了不少照片。可是我现在感到很冷，很冷。”
。。。
再次见到若琳的时候，她的笑容好象与以前不同了。大家竟变得客气起来，
我猜得出这是为什么。
工作时，我常有意无意地抬头看她。这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脸上没有涂抹
粉黛，没有描眉施朱，却有着令人不思释目的魅力。每当若琳发现我在看她，并
抬起头时，我会马上朝她笑笑，然后继续手头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容易让我刚刚消沉的心再次悸动。
我知道这对若琳是不公平的，但我无能为力。人有自私的本性，我也一样。
我希望在若琳那里得到安慰，或者我想利用若琳对我的感情走出阴影。
四
终于有一天，我拨通了若琳的电话。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我突然问她：
“若琳，你对男朋友的要求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能让我快乐就行了。”
“那你现在有没有遇到让你快乐的人？”我慢慢切入正题
若琳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说：“可能，可能有吧！”
“我能知道他是谁吗？”我继续追问，我想此时的若琳也许已经知道了我的
用意。
沉默后，若琳说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雨还在下。
窗外不停摇摆的树枝好象在对我的所做所为叹息。几只飞蛾不畏雨打，依旧
用自己弱小的身躯与路灯对抗。与那些飞蛾比起来，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可耻。
我这是在干什么？
“眼睛那么红，昨晚做贼去了？”我笑着对若琳说
“没什么，”若琳抬头迎上我的目光：“昨晚有一只大蚊子在我耳边不停地
叫，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的笑声如当初荷风的笑声一样令人心醉。
今天是李胖子的生日，大家自然不会放过他。
下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我希望这个聚餐永远不要结束，希望这样喧闹的气氛永远不要停。酒可以让
我忘掉烦恼。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哪有事事随心的人生？
我把若琳送回家后，一个在街上走着。
想着与荷风的件件往事，想着若琳对我种种的好。
我不能辜负若琳，我要让她快乐。
我在若琳的call机上留下一段话：“74521，这串数字你本来就是为自己写
的，对吗？”希望这句话能让我感到一种责任。
五
以后的一段时间，我们确实是快乐的。我们八小时以内是同事，八小时以外
是恋人。而且我上网少了，没事时会继续我的摄影或者约若琳出来。
临江的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东面是我住的地方，花坛西面是若琳
的家。我们常常约好在这里见面，每次都是我先来，等在若琳向我跑来的那个方
向。
这次也不例外，但例外的是若琳从不会迟到这么久。
华灯初上，夜风扶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好想看见若琳在风中长发飘
扬的样子。
看着身后花坛中的那个巨大雕塑，每次看到它，我都在想那究竟雕的是什么
东西？难道是一种意念？一种精神？我看不懂。它给人无尽的想象，就象网络。
明明是虚幻的，但却有那么多人希望活在里面。
我一直等，并不试图用call机找到若琳，我相信她会来的。我也正需要这样
一段时间让我独自想想，想想与若琳的将来。虽然将来无法想象，虽然我努力也
没想到将来。
九点二十，我茫然的双眼里出现了若琳。
她刚刚转过花坛，用手指着我愣愣地问：“你，你一直都在这里？”
“是呀，小姐，我等了你两个钟头了。”
“可是我就在花坛那边呀，每次都是你等我，今天我想……”
看着眼前娇羞的若琳，我马上打断她的话，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并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还在等什么？
后来的我，每天都会给若琳打电话。我给她讲摄影的技巧，讲网络的奇妙。
她跟我谈雨果的《笑面人》、谈德彪西的《少女的祈祷》。偶尔，若琳也会有一
点小调皮，偷偷地录了我和她的电话。等我下次打去电话，她会放给我听，弄得
我哭笑不得，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我知道我是多么幸运，我常有冲到她家楼下为
她唱歌的冲动。
星期六，我给若琳看了我多来的积蓄--------一木箱大大小小的照片。
若琳拿起一沓照片，随手翻着：“好了，现在我来帮你把它们清理一下。”
我们坐在地上，我一张张的给她讲每张照片的拍摄背景。
她帮我把照片分类，我自己的照片、和朋友的合影、风景、花草、人像……
每当她找到一张我拍的女孩子的照片，都会故意把照片举得高高的，眼角却斜视
着我说：“这个女孩很漂亮呀，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我无奈，只好敲一敲
她的脑袋。
“这不是九寨沟的照片吗？”若琳问：“原来还有这么多我没看过的呀。”
我马上接过那沓照片，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和荷风一起去的九寨沟。
然后跟她讲那次在九寨沟遇见的趣事。若琳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继续帮我
收拾起来。
曾以为我已忘了荷风，但我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
是不想让若琳多疑？
还是
我跟本就没放下？
六
究竟有没有从回忆中走出来？我不停地问自己。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与若琳美好的回忆都象是自设的骗局。
有个故事说：以前有一个行者，他无法确定自己要走的方向。于是他只好放
慢自己的脚步，据说这样即使迷了路，也会因为放慢的脚步而使迷路的日期迟些
到来。
我开始学习这个行者。
我开始放慢自己的脚步。
终于有一天，若琳打来电话：“阳，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男友难以忘记从前
的那段恋情，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真的爱她，又无法让他不去回忆从前。于是
她问我该怎么办……”
我不傻，但我无法回答。
“今晚有空吗？”若琳问。
坐在若琳面前，我无话可说。
“阳，你知道一个月有多少个小时吗？”
“怎么了？”
“我来告诉你吧。一个月按三十天算，有七百二十个小时，可是我们一个月
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五个钟头。”
“若琳------”我明白若琳想要说什么，但我除了叫一声她的名字，却不知
如何继续。
“阳，我并不想占有你全部的时间，并不想成为你工作后的一切。从一开始
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愿作你的负累。可是我们在恋爱，你能不能将自己的时间分
一些给我，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七十二分之一，这不是奢望，对不对？我是你
的女朋友，可是我却常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无法想相今后的日子是与若琳快乐无比，还是同床异梦？即然放慢脚步还
是注定要迷路，我为什么还要去学那个行者？“既然说到这里，有句话我想我还
是告诉你，我发现，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想恋爱。”
我不想欺骗若琳，我想让若琳快乐。
...........
时间在眼前飞快地流走。
离开若琳、离开这家公司两年了。
我依旧在BBS上发些假装纯情的帖子，也频频与女性网友见面。我也很想与
她们建立稳定持续友好的关系。可不幸的是我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或是在等待什么。
BBS好久没动了，我点了一下刷新键。
随着屏幕由上至下，一篇属名为若琳的帖子呈现在眼前------《往事随风》。
作者是想忘掉什么吗？我马上点击进入。
这是若琳，这是若琳，这是我与若琳的故事！
在这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这两年我是在寻找什么、等待什么啦！其实若琳
一直就在我心里，在我心脏的最深处。也许是因当初动机不纯，以至于虽有追悔
的心情却不知悔在何处。
若琳，你知道吗？我想你，而且想了两年。你也不曾把我忘记，对吗？
但你，会原谅我吗？
而我，
能
再
爱
你
吗
？
猛小虫 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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