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建国后公安系统的第一冤案

作者:晓 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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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证俱在,确凿无疑,一个隐藏在公安战线的庞大而骇人听闻的“中统特务集团”宣告破获。
  1951年4月底的一天深夜,被软禁在北京的陈泊与陈坤,尚在睡梦之中,突有一个班的荷枪实弹的军人闯入,将他们戴上手铐押走,投入了公安部的监狱。
  轰动一时的“两陈案”从1951年1月24日起,一拖就是两年多,迟迟不能结案。两年之后,加在两陈头上的“英国特务”、“中统特务集团后台”的罪名不见了,变换成“大量起用未经改造的敌特警员,严重违反党的公安纪律”。1953年5月,北京市军管会军法处,以陈泊“丧失革命立场,包庇反革命、特务”的罪名,判处有期徒刑10年。对已在1952年10月,因精神折磨加上病后得不到医治而含冤去世的陈坤,也以“包庇反革命、特务”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政治厄运,使得陈泊痛苦得几乎疯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在监狱中挥动着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发出“何罪之有”“冤枉啊”的呐喊,不知道多少次向审讯人员万分激动地诉说自己的冤屈,他的嗓子嘶哑了,牙关咬得出血。然而,他的申辩和表白始终无人理睬。
  1961年,在冤狱大墙阴影下苦熬了10年的陈泊,被释放出狱。他来到妻子吕璜工作的全国妇联,一打听,吕璜去山东出差,一周后才能回家。经门卫指点,他匆匆来到红旗中学找到儿子陈修力,父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然而,命运的神光只出现了短暂的瞬间。仅仅两天之后,一大早,刚回到家的陈泊尚未起床,几名武装公安破门而人,收缴了陈泊的释放证,然后不容分说将他带上警车,直接押送到北京站开往武汉的火车上。任陈泊一路上愤怒至极地吼叫,公安毫无表情,不予理睬。陈泊真是悲愤欲绝,痛感多舛的命运竟没能让他看到与自己血肉相连、患难与共的妻子!到武汉后,湖北省公安厅已有警车在站台等候,水米未沾牙的陈泊被押往数百里外的荆门沙洋劳改农场……
  陈泊的政治罹难,不可避免地累及到了吕璜。从 1951年7月起,已经调入全国妇联的吕璜,就在党内定为“控制使用”。虽说陈泊关押在北京,但不知囚于何处,夫妻二人近在咫尺,不能相见。半年过去,在吕璜一再向公安部有关部门据理力争后,直到陈坤死后,她才被允许探监。每一次探望,吕璜都是强忍愤悲,竭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只讲好的情况,鼓励丈夫好好地活下去。
  吕璜怀着利箭穿心般的痛苦,就陈泊的无端蒙冤,向上级提出申诉。不久,在全国妇联秘书长曾宪枪大姐的热心帮助下,她将一份 7000字的申诉材料,递交到了邓颖超手上。两天后,邓颖超把吕璜请到中南海西花厅,亲自给她倒茶,两人亲切交淡。邓颖超同情地说:“你的材料我已看了,怎么会摘成这么严重?”吕璜泪水盈眶,强忍悲愤扼要地补充了陈泊的相关情况。邓颖超听得认真仔细,未了点着头说:“这个案件看来很有情况.我要向恩来同志反映,请他过问一下。”
  吕璜怀着无比的感激与巨大期望,与邓颖超握手洒泪而别。邓颖超果非虚言,不久,她将陈泊、陈坤蒙冤的情况向周恩来讲了,周恩来心情有些沉重地表示:适当的时候过问这件事。
  周恩来的确过问了两陈的案件,不但从公安部调阅了相关的案件材料,还在电话中与公安部长作了交谈。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周恩来的关注过问根本无济于事。那位公安部长放下电话后大为震怒,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受到严厉指斥,再也不准吕璜探监了。从此,吕璜再也不知道丈夫在狱中苦挨时日的情况。
  远在湖北荆门沙洋劳改农场的陈泊,与其他偷盗、强奸、抢劫等刑事犯罪分子,在繁重的劳动和低劣生活条件中苦度时日,受尽折磨。他曾得到了正直善良的农场砖瓦厂厂长黄志凯的关照,但黄不久就被人告发到军管会,结果是直接连累厂这个极具正义感的工农干部。陈泊又被秘密押送到另一个远离公路的劳改分场,吃住、劳动与其他劳改犯人一样。此时陈泊已近花甲。1972年2月,一身是病的陈泊,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凄然长逝,时年63岁。
  一个昔日英姿勃发、豪气冲天,为革命披肝沥胆竭尽智慧的谍报高手、闻名延安的“红色福尔摩斯”,就这样含冤撒手人寰。陈泊16岁起投身革命,在其后47午的人生当中,竟然在敌人和自己人的监狱里度过了24个春秋。陈泊去世之时,吕璜正在“五七”’于校牛鬼蛇神的队伍里受劳动和思想改造的煎熬。
  
  撩开冤情的厚幕
  
  撩开这个公安系统第一大冤案的厚重历史帷幕,我们能看到什么呢?
  陈泊蒙冤的深层缘山,并不是很复杂,但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环环相扣的因素,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因极左思想的影响,陈泊被人的诬告,而上级领导又轻信了这几人的谗言,以战争年代说一不二、军令如山的军事化作风处理此案,终使陈?白冤沉苦海,抱恨辞世。
  抗战期间,陈泊从新加坡辗转广东、上海来到延安后,侦破过几个大的案件,知名度非常之高,被毛泽东誉为“延安的福尔摩斯”。但“阶级警惕性”一向很高的中央社会部部长康生,却无端地怀疑陈泊的伤臂是“王佐断臂”,并下令撒了陈泊的延安边区保卫处保卫部长一职。由于陈的“断手之因”无法查清,此事不了了之。康生的怀疑,在陈泊蒙冤这件事情中,是否起过什么作用,因至今尚无实据,不可妄说。
  然而,因为工作上的分歧产生个人矛盾,致使关系恶化,以整倒对方而后快的情形是有的。陈泊在东北任松江省省委常委、社会部长兼哈尔滨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期间,就因为侦查方针等问题上,与东北局社会部主要负责人发生过争执。这本来属于业务范围内的不同意见,应当允许民主讨论。但当时的干部多是行伍出身,炮筒子脾气,争论起来唇枪舌剑,脸红脖子粗,同时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于是发生一边倒的倾向。陈泊被扣上了十几顶政治帽子,什么“狭隘经验论”、“单纯技术观点”、“神秘主义”等。性情正直而傲然的陈泊认为自己有理,没有屈就,反而针锋相对予以反驳,这就为他日后的蒙冤种下了祸根。当时与陈泊发生争执的人在建国后成为公安部负责人之一,有关陈泊的流言蜚语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另一个致使陈泊蒙冤的是谭某某。这位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在延安曾与陈?白同事于保安处,由于工作上意见分歧,发生过多次争吵,关系不甚融洽。陈泊在广东担任省公安厅长兼广州市公安局长3个多月后,公安部忽然调谭某来到广东,接替陈泊的职务,陈泊降为第一副厅长、第一副局长。当时华南分局以至陈?白本人都认为这是中央为加强广东治安工作而采取的措施,谁都没有在意。谭某到任后不久,在向市公安局干部讲话中,对市公安工作予以全盘否定,指责陈泊等人依靠三教九教、阶级异己分子、乌龟王八蛋来侦查破案,是混淆阶级界限,敌我不分,是路线错误。谭还抓住市公安局下属部门在工作中出现的一些失误大做文章,夸大上纲。1951年1月24日,公安部长亲抵广州宣布拘禁两陈的那天晚上,是谭某当着公安部长和叶剑英的面,用手指着陈泊进行揭发,内容是陈泊、陈坤“如何背着党相信敌特,包庇、重用敌特”,“重用中统特务梁侠,私自给予秘密的外勤处长职务,在梁的领导下,已发展特务二三百名,操纵了市公安局,使人民的专政机关变了质”等等。由于谭某的“揭发”,使得叶剑英大为震惊,无话可说。后来的事实证明,谭某所对陈泊、陈坤的“揭发”,均是毫无根据的诬陷,他主持的对梁侠、程长清等被捕人员刑讯,使他们被屈打成招,打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中统特务集团”。一年后由公安部审理的224名“梁侠中统特务集团”成员,最后的结论是没有一个人是特务,根本不存在这么回事,纯粹是谭某搞逼供信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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