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女演员李香芝和她的冤案

作者:丁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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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江苏歌舞团长期以来不务正业,大搞交际舞。为跳交际舞,光做衣服就花了人民币6万元,买西洋乐器花了10万元。还在江苏饭店举办训练班,每人都要经过考试才能毕业。舞会上的音乐也是靡靡之音,一跳就是大半夜,第二天的练功也搞不成,业务提不高,简直把我们歌舞团的女同志当成了舞女。”
  她还写了一份意见书准备寄到北京,要求中央首长带头不要找演员去陪舞;后来考虑到这样弄不好会被打成“右派”,1957年自己不就是因为说话走火,被划为“中右”的吗?经过思考,她就把这份已经写成的意见书在家里烧掉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份公开的大字报和没有公开的意见书,竟遭致了日后的杀身之祸。
  1967年1月26日,南京的造反派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夺取了江苏省和南京市的党政大权。日后,迅速分成了“1·26夺权好得很”和“1·26夺权好个屁”的“好派”和“屁派”,打起了从“文攻”到“武卫”的内战。而一些奉命支持左派的军队干部,也沾染上了造反派的派性,或明或暗地支持一派。身为好派“红色造反队”勤务组成员的李香芝,也参与了反对“屁派”及其支持者的一些宣传活动。她不久因为心灰意懒,又生了肝病,就退出了“红色造反队”的勤务组。但还是种下了开始被囚被斗的祸根。
  1968年,江苏省成立革命委员会以后,就在两派实行大联合的旗号下,开始了有组织、有领导地迫害广大干部群众的残酷斗争。
  第一个迫害广大干部群众的浪潮是“清队”,即所谓的“清理阶级队伍”。这时,各个机关团体,都办起了非法拘留干部群众的“牛棚”。李香芝也被有军代表支持的造反派,从医院里揪出来关押到南京农学院专设的“牛棚”里审查。并且借口她曾在地主伯父家生活了几年,诬称她是地主分子;借口她转党手续不全,诬称她是个假党员;借口她在“文革”初期参加了一些派性活动,说她犯有“反党乱军”的罪行。此外,还揭发她在南京歌舞团“用牛奶洗脸”、“吃包子不吃皮”,说她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而最了解事实真相的王震方所写的材料说:“据我所知,用牛奶洗脸有过一次,因为奶没有吃完,剩了一点擦了一下脸;有一次包子掉在地上怕脏,把皮剥掉了。把这些事说成一贯的,经常的,显然是有人为的夸张。”
  清理阶级队伍的重点是清查政治历史问题,抓“历史反革命”。李香芝17岁参加革命,历史清白,给她加上“地主分子”、“假党员”的帽子实在站不住脚。在经过半年多的关押批斗之后,省文工团 (即原来的省歌舞团)革委会和工宜队,不得不于 1970年5月20日发文宣布:“对李香芝同志是否是地主分子及假党员问题,均可取消怀疑”,“可以取消隔离”。同时,还在另一份审查报告中,说她“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严重错误,民愤极大”。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清理阶级队伍的残酷斗争刚刚过去,所谓的“一打三反”、重点是深挖“五·一六”现行反革命分子的残酷斗争又开始了。刚从“牛棚”里被释放出来,才喘了几口气的李香芝,从1970年8月份起,又被作为“五·一六”的重点对象,在白容县桥头镇的江苏省五七干校,重新被关押审查。
  这年9月,原来隶属省五七干校的江苏省文工团奉命赶排革命样板戏,从桥头镇迁回南京,改由省革娄会政工组宣传组领导。李香芝与其他七八个被审查的对象,被关押到四条巷的一处职工宿舍里继续审查。当年12月,深挖“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的斗争,掀起了高潮,李香芝从此就陷入了苦难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坚决对抗到被迫承认是“五·一六”骨干分子
  
  为了找寻更隐蔽、更便于迫害关押对象的场所,李香芝从1970年12月起,被从四条巷迁移至丁家桥铁道医学院的学生宿舍关押;1972年2月春节以后,又被迁移到模范马路附近的南京化工学院关押,直至被正式逮捕入狱。
  这期间,有多份材料证明:李香芝对自己被诬为“五·一六”现行反革命分子,是异常愤怒并坚决对抗的。这方面,有“揪李香芝战斗队”写的三份简报可以作为最真切的佐证。
  小分队写于1971年1月3日的第一号简报说:
  “季香芝早在干校开展‘一打三反’时,曾在全团先办过她的学习班。由,于她态度顽固,拒不伏罪,声称‘我不是南京政府’(注:当时所有被关押的人都要作为劝降对象,被指定学习毛选中的《南京政府向何处去》),‘我不是敌我矛盾’,反动气焰极为嚣张。这期间,(她)曾作过绝食活动。
  “我们小分队从70年12月18日起办李的学习班以来(注:当时关押迫害干部群众均以办学习班为名),李一直不开口。小分队每天到她床头逼学毛著,阐明政策,党支部(注:实即军代表)、工宣队负责同志多次找她谈话,她仍一言不发。……她还嚣张地反复叫嚣:‘自己不是‘五·一六’!你们拿出材料来!’”
  小分队写于1971年1月11日的第二号简报说:
  “为了防止她通风报信(大喊大叫),把她搬到底楼,狠批她的恶劣态度。要她写交代,她就写道:‘我李香芝不是‘五·一六’,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小分队狠批她的顽固态度时,她却骂我们小分队是反革命,随后发展到拒绝学习毛主席语录。我们要她站在毛主席像前请罪,她死也不干,而是昂首挺立,两手往口袋里一插,傲气不可一世。
  “她大哭大叫我不是‘五·一六’,把嗓子都喊哑了。到夜里9点又开始嚎叫,我们整了她一下,她很嚣张,把墙上‘仇恨五·一六,深挖五·一六,批臭五·一六,彻底歼灭五·一六’的标语撕了下来。我们狠批她的顽固态度时,她总是以‘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时时与我们顶抗。”
  小分队写于1971年1月15日的第三号简报说:
  “自上周李香芝装疯卖傻,一会儿大声喊叫,一会儿又哭又笑以后,她每天装病卧床不起。我们早识破她的这套‘赖术’,故在8号早上对她采取了行动,限定五分钟内自动起床。她不理不睬,小分队的女同志断然将她的被子掀开。然后在11号又采取了同样的行动。14号晚上,我们和往常一样,对李进行政策攻心,要她学习元旦社论和毛主席语录。她露骨地表白,她不是敌我矛盾,搞她是搞错了。小分队对她进行有力的拙驳,李始终不开口。小分队为促其开口,说‘你要不是‘五·一六’,你敢拿党籍来保证吗?’她气鼓鼓地开口了:‘我李香芝不是五·一六,我是中共党员,我敢拿脑袋来担保,我对毛主席发誓!’她面对毛主席像捶胸顿足地说:‘我如果是五·一六,就不是你老人家的战士,就不是一个共产党员!’”
  从这三份简报来看,李香芝正如她的同事余邵敏所说,是性格倔强,“她认为没错,在任何高压下都不会认错。”然而,就是这样倔强而刚烈的人,在1971年4月以后所写出的几十份交代材料中,最后的落款都是“五·一六反革命骨干分子李香芝”,她不得不表示“认罪伏罪”了。她不仅承认在背后讨论中央首长的一切罪行,还交代了自己发展的十多个“五·一六”分子的名单。由此不难想见,对她的逼供信,达到了连如此刚烈的女子也难以承受的程度了。
  
  坚贞不屈的李香芝终于被逼疯了
  
  小分队在简报中多次所说的“装疯卖傻”,实际是李香芝被逼疯了。
  李香芝是如何被逼疯的?当然,是因为遭受了难以忍受的逼供信。这方面,整她的人不肯直说,被整的人也不敢明说,但是从上面的三份简报,尤其是当年李香芝本人的许多交代材料和一些当事人写的证明材料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这样一些可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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