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草创时期的中国电影
作者:陆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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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炮打响,任景丰兴趣更浓,再接再厉,就在当年下半年,为谭鑫培拍摄了第二部戏曲片《长坂坡》,以后至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的4年中,还为多个名伶拍摄了戏曲片:俞菊生与朱文英合演的《青石山》,俞菊生的《艳阳楼》,俞振庭的《金钱豹》、《白水滩》,许德义的《收关胜》,筱麻姑的《纺棉花》。5年时间里拍摄了8部,可谓多产,且质量步步攀升。
国家广电总局“百年电影”纪念活动之一,在北京举行中国电影诞生地纪念碑落成典礼,碑文记述了中国电影第一人任景丰的不朽功勋:
自19世纪末电影诞生并传入中国后,引起了一批有识之士对这一新兴艺术形式和文化产业的高度关注与尝试热情。公元1905年秋,位于北京琉璃厂土地祠的丰泰照相馆,与著名京剧演员谭鑫培合作,摄制了京剧《定军山》中部分武打片断的舞台纪录影片,并在北京前门大栅栏的大观楼影戏园(今大观楼电影院)放映。
这是中国人自己摄制的第一部电影,它的拍摄和放映,标志着中国电影的正式诞生。
第一部故事片《难夫难妻》
自任景丰拍摄《定军山》后,中国电影进入了戏曲片时代,一晃七八年过去了。有个叫张石川的年轻人,不再满足于只是纪录性地摄取景物和戏曲片断,而是要尝试拍摄像小说与文明戏(即话剧)那样编织情节的故事片。
张石川出身于浙江宁波一个商人之家,毕生以上海为舞台从事电影事业。他16岁那年到上海,在买办、舅父阎润三的房地产公司里当职员,下班以后的休闲时间,不是看电影,就是看被称之为“文明戏”的话剧,深深为之倾倒,常与兴趣相投的舅父高谈阔论对戏影的观感,以及电影表演与拍摄的优劣得失。
期间,张石川结识了热衷于剧评与编写剧本的戏友郑正秋。郑正秋,广东潮州人,毕业于上海育才公学,曾任《民言报》编辑,常出入剧场影院看戏品戏,作有感而发的剧评,力言改良旧戏,提倡新戏,呼吁以戏剧为教化民众的工具。他在从影前还创作过多个戏剧,善于把各式人等耳闻目睹的家庭事做素材搬上舞台,引来不凡反响。
1913年,美国商人依什尔和沙弗瞄准了大上海的电影市场,在上海香港路5号开办了亚细亚影戏公司。基于人生地疏的关系,一心寻求与懂行的中国人合作,请彼此有过交往的阎润三物色人选。阎润三推荐了外甥张石川,理由是,张石川懂得电影且有浓厚兴趣,再者,他靠着刻苦攻钻已有相当英语水平,能与洋人交流。
张石川在与依什尔、沙弗面试性质的见面时应对如流,侃侃而谈,而且多有独到见地,令两位美商十分满意。随即商定了合作办法,即由张石川领衔组建“新民公司”,专事为亚细亚影戏公司摄制电影,资金与影片的发行由亚细亚影戏公司负责。
摄制电影除了拍摄设备外,还须有编剧、演员,张石川物色遴选加盟人,首选便是郑正秋。他曾回忆说:“我的朋友郑正秋先生,全部兴趣正集中在戏剧上面,自然,这是我最好的合作者了。”
“新民公司”挂牌,张石川、郑正秋两位挚友的见地抱负一致:外国人的故事片早已问世,应急起直追,迎头赶上。从中国电影事业发展进取出发,从迎合时人的愿望需求出发,必须摄制如“文明戏”一样有情节有看头的故事片。
既然要拍故事片,就得有剧本,这编写剧本的任务,当然非郑正秋莫属了,他毛遂自荐,勇揽重任。
郑正秋编写的剧本叫做《难夫难妻》,本着“改革社会,教化民众”之旨,取材于家乡潮州的一桩封建买卖婚姻,剧情是:一对互不相识的青年男女,由媒人撮合,父母拍板,定下了终身。经过种种繁文缛节,新郎新娘拜堂成亲,被送入洞房。不料新郎沉湎于赌博,引起新娘不满,夫妻俩吵闹不休,一次竟然大打出手。双方父母连累卷了进去,三家老少不得安宁……
1913年秋日,《难夫难妻》在亚细亚影戏公司内的空地上开拍,也是借用日光拍摄的。布景参照舞台演戏用的制作,用木条子搭成框子,框上绷罩白布,布上绘画相关的景物。角色都由文明戏演员扮演,主演难夫难妻的分别是郑鹧鸪与余瑛。
《难夫难妻》由张石川和郑正秋联合导演。不过当时还没有“导演”这个名词,张石川在《自我导演以来》一文中说:我和正秋所担任的工作,商量下来,由他指导演员的表情动作,由我指挥摄影机地位的变动。这工作现在没有常识的人也知道叫做导演,但在当时却无所谓导演的名目。
《难夫难妻》可放映近半个小时,它有喜怒哀乐的故事情节,是我国摄制故事片的第一部,广告上称之为“中国超等情趣影片”,故而9月底在法租界法国影戏院首映时,就盛况空前。
张石川和郑正秋也因拍摄《难夫难妻》而声名大震,舆论赞誉他俩是“中国故事片的拓荒者”。
首部长故事片《阎瑞生》
初时的故事片均属短片,演绎的情节简单,看起来不过瘾。1921年,诞生了电影史上第一部长故事片《阎瑞生》。
《阎瑞生》取材于大上海的“青楼实事惨剧”。1920年6月上旬,沪上发生了一桩谋财害命大案。凶手是震旦大学毕业的洋行高级白领阎瑞生,受害人是青楼名妓“花国总理”王莲英。受过高等教育的阎瑞生品行不端,因狎妓债台高筑,萌生了抢劫的念头,把目光盯在了身佩贵重饰物的王莲英。遂以坐轿车兜风为名,将王莲英骗往郊外麦田勒死,劫得金银首饰合3000块大洋。随即逃往外地,如惊弓之鸟居无定处,一天深夜在徐州火车站被擒,押解回沪受审,判处死刑。执行枪决那天,上海数百青楼女雇乘30多辆汽车,尾随囚车到刑场,目睹凶手正法,告慰同是天下沦落人王莲英的在天之灵。
由于凶手与被害人身份特殊,案发后备受各方关注,成为大上海的热点社会新闻。戏剧界中脑子活络者行动神速,将此案情搬上了舞台,十分卖座。
这出戏的轰动效应,引起了中国影戏研究社陈寿芝、施彬元、邵鹏的兴趣,有心把它改拍成电影,且是要一鸣惊人:此前的故事片少则一二十分钟,多者也不过半个钟头,这回要拍成两个小时的长故事片,就以妇孺皆知的“阎瑞生”作为片名。
他们在研究社同人中集资,以交纳租金的方式,承包给商务印书馆活动影戏部拍摄。商务印书馆活动影戏部揽下了这笔生意后,商定由杨小仲编剧。杨小仲对案情耳熟能详,得心应手笔下滔滔,很快完稿。
影片《阎瑞生》开拍,任鹏年担任导演。他毕业于上海美华书馆,爱好文艺,常登台串演京剧与文明戏,对电影情有独钟。
为了追求轰动效应,提高票房价值,陈寿芝、施彬元、邵鹏在演员选择上煞费心机。陈寿芝自告奋勇扮演阎瑞生,一则,他与阎瑞生面貌酷似;二则,他曾与阎共事过,能摹仿阎的言行笑貌。他们又高薪聘请了一个叫彩云的从良妓女,扮演受害人“花国总理”王莲英,这彩云与王莲英的面容十分相像。
在“生意眼”的驱使下,演员认真又卖力,摄制进展顺畅,未满半年,10本《阎瑞生》拍、洗、印均已完毕,并制成了可供放映的拷贝。
紧接着,“阎瑞生影戏开演”的广告见诸报端,内有语云:10大本一次演完,真正不可不看,一开眼界,请勿错过机会。
1921年7月1日晚上7点钟,我国首部长故事片《阎瑞生》在法租界夏令佩克影戏院公映。
影片根据上海本地的“青楼实事惨剧”拍摄而成,王莲英、阎瑞生之名以及情事,早就家喻户晓老少皆知;加之纷纷传扬,演员与剧中人出身相同,相貌相似。各式人等受好奇心的驱使,无不强烈愿望一睹为快,售票处早早排起了一字长蛇阵,首日的票房收入高达1300块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