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一个满洲贵族后裔的回忆

作者:彰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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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三爷文德道:“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我和二爷奉皇上之命,随张荫桓、邵友濂两位侍郎赴日本议和,见了几位原驻京日公使馆的朋友。他们带我们拜会日本名流、著名的政治家岩仓巨寺。这位讲,40年前我们和你们一样,英国舰队停在你们大沽口,美国海军准将柏利率须的舰队驶入我们江户蒲贺海面。大清以天朝大国自称天下,从虎门打到津门,结果赔了2100万两银子。美国海军在江户外放空炮,声震如雷,15艘白色巨轮,犹如天神。量其力,免其灾,保其实,幕府接受美国提出条件,缔结《日美友好通商条约》。接着俄国、荷兰、英国、法国仿之。大和民族忍者,要有自己的炮,自己的船,自己的舰队。”
  二爷文敏似乎对此也很在行,接过话茬说:“日本的精英拥立明治天皇,‘明治’取自中国《易经》的‘圣人南面听天下,向明而治’。天皇对日本民族拥有巨大的责任心,发奋自强,1871年首相岩仓遣外使节团组织日本精英80多人,用近两年的时间考察了欧美12个国家的各种制度,回国后制定了‘脱亚入欧,富国强兵,置产兴业,文明开化’国策,重用人才。伊藤博文出生于日本山口县贫民家庭,偷渡到英国,在伦敦大学专修西方政治、军事和法律,从中意识到日本学习西方的迫切性。回国不久被政府委以全权大使,处理与各国外交事务,27岁被任命为首相。而他们班最好的同学,是我大清国的严复。严复回国后,报国无门,只好办报、译书,后被张之洞发现,委任船泊学校校长。”
  三爷说:“在日本,我们参观八幡制铁所,从德国引进克虏伯高炉,出铁像小河流水,而两江总督张之洞创办汉阳铁厂比八幡建得还早,至今未能顺利生产。乘船沿对马船业株式会社港口望去,一片繁忙。日本和我们一样,购买英国炮舰,但仅买一艘,船到后解剖、仿造,装上日本大久保田重工的强力蒸气机。东海海战,同样型快船,北洋水师跑不过东洋海军,道理就在此。更不能容忍的是,在上野公园,日本将北洋水师击伤日本旗舰吉野的中国致远舰的锚放在花坛中展示,并立碑赞扬致远舰管带邓世昌如何如何忠勇,将投降日舰的中国济远舰管带方伯谦的两厢舱门,对顶立在公厕边。其实那时大清是世界海军第7强国,日本强居第12位。当北洋舰队被围苦战,大清国还有3个舰队在黄海之外观战,并庆幸北洋舰队玩儿完。没有实力不行,有实力不维新更不行。回国后我们12个随员痛心疾首,深感大清不革故鼎新,必遭人欺。于是联名上奏光绪帝,恳请圣上借鉴日本国明治天皇维新之政,强我大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光绪爷起用康有为、谭嗣同等人,废八股,设学堂,裁冗员,开经济。小小工部主事操之过急,竟劝皇上杀荣禄,劫太后。结果事情败露一败涂地。老佛爷宁肯亡国也不让自己受委屈,那拉氏可把大清害苦了。若维新成功,八国联军不会进北京。”
  “索贝勒,传说光绪爷是让她毒死的?”说到那拉氏,关穆氏插上一句。
  “她没那么大胆,也不至于那么做。太医院杜钟骏杜太医,常给老太太看病,我问过他。他说:‘去瀛台都是3个太医结伴而行。我主脉,另二人复诊列处方,老佛爷过目后煎熬,上等七叶高丽山参不知用了多少支,“脉案”一字不差史存。太医院认断,光绪爷逐渐衰弱而亡。’”
  没等索贝勒说完,三爷插话:“光绪爷的病,令我等盼维新者焦虑不安,我们通融李总管李莲英请东江米巷法国使馆的医官多福祥大夫入宫看病,经临床诊治及光绪帝自述,结论是‘皇上身体虚弱,消化滞缓,大便微泄色白,胸间堵闷,气怯时止时作,乃腰败所致。可日食人乳或牛乳,它物不宜入口,以药而论,用外洋地黄末,注意不克阻精之妄遗。止遗精益易人’。”
  福晋听讲光绪爷,也凑过来:“爷爷临归,老佛爷恩准各府前去问安。我靠前跪在那儿,皇上气促口臭,无论谁请安他都那一句‘想法救我’。逆满喘咳,大便不行,清气不升,浊气下降,生生憋死。”
  
  光绪三痛
  
  窗外飘进来杜鹃声,和乌鸦争抢索罗杆上的高粱,杜鹃寡不乱众,凄楚地长鸣一声远去,引人的思绪向那不可终极的地方,唤醒人们不可回复的悲忍。
  师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光绪爷5岁入宫,不但要遵守各项宫廷礼节,而且经常受西太后的训斥,几乎没有童年的欢乐,在孤独之中成长,身体孱弱,精神抑郁。亲政后3件事,一是百日维新,光绪爷在宫中内外左右多是太后心腹,时时提防如履薄冰。然光绪爷受翁先生师教,发愤为雄。翁同龢将工部主事康有为保荐给皇上,若得隆中诸葛,尤其读了康有为的《日本变政考》以及新党推阅的《俄大彼得变政记》、《波兰灭亡记》,拍案叫绝。于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向全国发出《明定国是》谕令‘谕内阁,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五帝三皇,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依此谕要撤除六部,动污吏之根本,结果群起而攻之。康党资卑望浅,光绪爷被袁世凯‘一息尚存,心思图效’所蒙蔽,委以重务。哪想到袁按察投靠荣禄,老太后第三次垂帘,光绪爷强国之梦,魂断菜市口,等于剜了爷的心”。师爷见众位集精会神地听着,掬出银勺,狠吸一口鼻烟,又将绘有“岁寒三友”的水晶壶在袍袖上蹭蹭道?熏“第二件事是立大阿哥。戊戌变法主谋之一谭嗣同将梁启超等人送入日本使馆避难,自己却走进步军统领衙门,要用自己的血唤醒中华,临刑高呼‘父老乡亲,快快醒吧!旧政不除,国破家亡。皇太后诛我,天理不容,我等转世,再造大清!’老佛爷知后,决定废帝。立端王载漪的14岁儿子傅(亻隽)为帝,大清改元保庆。光绪爷虽被困瀛台,仍手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以感谢太后养育之恩,表示悔过之意,希望得到老佛爷原谅。老佛爷咽不下这口气,仍立傅(亻隽)为皇太子、大阿哥。第三件便是珍妃娘娘魂断贞顺门。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龙御一声长鸣,仓皇西逃一年多的老佛爷回銮。沿途大小官员纷纷进贡,古玩字画,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太后寻思,八国联军掠走的,得从地方官那儿找回来。直隶总督袁世凯率200多名官员,在红毡两侧成序而跪,三呼万岁。三重牌楼彩旗飘扬,宫廷歌舞,锣鼓齐鸣,各国使馆组成的西洋乐队头竖鹅毛冲天,身着宽金线仪仗服,演奏施特劳斯《皇帝圆舞曲》,以表达对光绪帝的期望。老佛爷瞥了光绪一眼,立马收敛笑容。在驻跸开封大行宫时,适逢西太后寿辰,宴请布政使以上官员。闻八国联军撤兵,老佛爷、皇上高兴,宴至三更方散。半夜母子二人同梦珍妃,只见珍主子如纱飘渺而至言:‘圣母、圣帝,珍儿叩首,臣妾乃龙女也,水中恭候回銮。’光绪爷上前,珍妮即退。老佛爷怕她索命忙道:‘珍主儿,我何尝不容你?奈何黄毛鬼子……我赐你为贵妃,厚葬……’第二天娘儿俩谈此事,老佛爷后怕,对光绪帝说:‘当初决定西幸,珍妃若不教训我说什么不让皇上留在宫里,扫尽大清威风;我也不会说“那你就做皇家的鬼吧”这句绝情话。原只是吓吓她,没想到成真,该死的崔玉贵也没拉住。’”
  珍妃,他他拉氏,满洲镶红旗,祖父乃陕甘总督,其父户部右侍郎,其伯父长善乃广州将军。珍妃与其姐姐瑾妃自幼随伯父在广州长大,接触洋务,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其兄为礼部右侍郎,擅于外交,姐妹俩常随兄参加涉外活动。珍妃貌既端庄,性尤机警,像一股甜甜暖流,滋润着光绪帝寒冷干裂的心田。光绪帝忘不了,八国联军打进京城,当从老佛爷到宫女一片混乱争抢民服更衣时,只有珍妃穿着青色绸子旗袍,脚着绿色缎鞋,梳着两把头,大义凛然地力劝皇上不能走,但无力回天,便愤然投井。虽然老佛爷回京后,顾他他拉氏族之威懿旨:“上年京师之变,仓促之中,珍妃扈从不及,即于宫闱殉难,洵属节烈可嘉,加恩着追赠贵妃,以宗褒恤。”但光绪帝的魂魄早随珍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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