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1966年:周恩来的困惑

作者: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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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恩来一直在国事的忙碌中,一直到5月16日,他才被通知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于4日召开,26日结束,由刘少奇主持。会议按照毛泽东的意图召开,对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进行批判,并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停止和撤消他们的职务。会议还决定重新设立文化革命小组(又称中央文革小组),隶属于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下。5月16日,会议通过《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这个文件是陈伯达起草,经毛泽东多次修改后定稿,毛泽东的修改文字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于是,以《五一六通知》为标志,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拉开序幕。中央政治局会议还没结束,5月25日,在康生、曹轶欧的授意下,北京大学哲学系聂元梓等7人贴出《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的大字报。在此之前,周恩来也多少预料到北大的形势,曾经指示:北大有几十个国家的留学生,搞运动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注意内外有别。聂元梓等的大字报贴出后,周恩来连夜派有关负责人到北京大学,批评聂元梓等违反中央的有关规定,并再次重申中央关于要严格遵守内外有别的指示。
  康生却居心叵测,暗暗欢喜,立即把大字报的内容,密报给在外地的毛泽东。6月1日,毛泽东指示康生、陈伯达:“此文可由新华社全文广播,在全国报刊发表。”当晚8时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这篇被毛泽东称之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
  大字报刚刚播完,陈毅等带着迷惑的心情来找周恩来,问道:“这么大的举动为什么事先不给通知?”周恩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说:“我也是在临近广播前才接到康生的电话,通知今晚由中央台向全国播出。”很快,大字报便如黑色的旋风,横扫北京的大中院校并迅疾波及全国,一时间,冲击学校党委,批斗专家、学者、权威……混乱不堪的局面,如同泥沙翻滚的恶浪,在全国翻涌席卷。
  如此意义的“文化大革命”,周恩来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瞠乎其后。他曾经无奈地说:“谁也没想到大民主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局面,我做梦都没梦到运动来得这样猛。”
  
  “我连部长都找不到了”
  
  “文化大革命”终于发动起来,北京乃至全国都处于风云变幻之中。为使运动有序地进行,在京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和周恩来、邓小平相商后,给仍在外地的毛泽东写信,提出:“拟组织临时工作组”,毛泽东明确表示了同意的态度。6月3日起,工作组进驻大中学校领导“文化大革命”。周恩来还是放心不下,派人到北大、清华外围巡逻,提醒首都工作组:特别要注意有无外国人带照相机进入校园,但绝对不要阻拦,由两校自己劝阻他们进入校内。同时,他又担心“三线”建设受到影响,在国务院各口“文化大革命”的情况汇报会上,他指出:“三线”建设与一线、二线不同,不能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
  毛泽东对运动的进展很不满意,认为是工作组束缚了群众的手脚。毛泽东由武汉回到北京后,立即对此提出尖锐的批评,并作出撤消工作组的决定。毛泽东批评说:工作组捣了很多乱,起坏作用,阻碍运动;不要工作组,要由革命师生自己闹革命。还说:不准包围报馆,不准包围省委,不准包围国务院,不准到中央来,都是阻碍群众革命。天天忙于日常事务,不下去跑,没有感性知识,怎么指导运动?毛泽东甚至认为,派工作组是站在资产阶级方面反对无产阶级,是镇压,是恐怖,这个恐怖来自中央。
  1966年5月29日,清华大学附中成立红卫兵,这是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7月28日,他们写信给毛泽东,并送上两张大字报。毛泽东看后极为振奋,于8月1日给他们回信,热情洋溢地支持他们。也就是这一天至12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会议期间的8月5日,毛泽东写出《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指责工作组所进驻的“五十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这里所说的“某些领导同志”,显然有所指的,那就是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和周恩来。
  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明确指出:“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全会对中央政治局进行改组,中央政治局常委由原来的7人增补至11人,增加了陶铸、陈伯达、康生、李富春。见诸报端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排序为: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陶铸、陈伯达、邓小平、康生、刘少奇、朱德、李富春、陈云。刘少奇由原来排序的第二降至第八。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只有林彪仍是副主席,其他的几位,都不再以副主席冠之。
  周恩来不愿让混乱的形势继续蔓延下去,所以,在八届十一中全会讨论《十六条》时,他和陶铸等人竭尽努力,删掉了原稿中“黑帮”、“黑线”一类的提法,加写了一些限制性的条文,如: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对干部要区别对待,好的和比较好的是大多数,要团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干部和群众;不要把运动和生产对立起来;要文斗,不要武斗;保护科技人员等。周恩来处于矛盾和困惑之中,8月14日,他接见离任的波兰驻华大使,在回答所提“文化大革命”的问题时,他指出,“文化大革命”是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发展的自然结果。同时,他又谨慎地说,我们的经济界的专家和权威,爱国的、积极为人民的、不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人是多数。我们以“文化大革命”为纲,抓革命、促生产,生产是在继续发展。
  毛泽东在天安门首次接见红卫兵后,全国的红卫兵运动更是来势凶猛,这些不懂历史、不谙世事的青少年,竟以所谓破“四旧”的名义,准备冲入闻名世界的故宫。周恩来知道后,立即指示关闭故宫,并通知北京卫戍区派一个营的部队前去守护。全国的红卫兵运动已是泛滥成灾,周恩来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如何尽可能地将乱哄哄的红卫兵运动,纳入一定的秩序之中。他指示北京市委,成立北京市大中学校红卫兵联络总站,以有限的纪律和秩序,规范和约束红卫兵的放任无知的行为。联络总站成立后,他又提出,在总站内设立一个党中央、国务院的办公室,以及时了解和解决红卫兵提出的问题,尽最大的可能引导红卫兵不惹更大的乱子,不肇更大的事端。
  在那样特定的政治背景下,周恩来为最大限度地减少党和国家的损失,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做些违心的事。正如英国著名记者、作家迪克·威尔逊在其所著《周恩来传》中评述道:“周的另一选择是:继续装作拥护运动,一方面努力使它不要过分,减少它的破坏作用,医治它所造成的创伤。这就是周选择的道路。选择这条道路需要一种使人感到屈辱的两面手法。”
  从1966年8月18日至11月26日,毛泽东8次接见外地来京的师生和红卫兵,人数达1100多万。如此巨大的人员流动,已使交通运输尤其是铁路运输不堪重负,几乎时时处处都潜伏着事故的隐患。这段时间,是周恩来最为揪心、繁忙的日子,他早晚都要找有关负责人开会,认真阅读《铁路运输简报》,了解全国铁路运输情况,研究相应对策。他批评铁路系统的造反派,“离开工作岗位到北京来,这叫丢生产,跑革命,是假革命,不革命”,“现在吕正操部长被揪来揪去,我连部长都找不到了,我替吕正操当了铁道部长,这种情况对铁道部不利。”
  时任铁道部部长的吕正操对此有着亲身的深刻感受:“八次红卫兵串联,都是最困难的时候。那时,总理几乎是每天一到人民大会堂,就把我找去了,甚至饭都没吃,到那里临时吃点饭。我也没吃,到那与总理一起吃点面条。总理问我运输的情况后,就指示哪个列车可以出去,哪个列车可以进来。我就按他的指示来办。按总理的指示来办,这个车才能行动。所以,总理有时候跟红卫兵讲,也当着我的面说:吕正操,你这个铁道部长,我替你当了。总理说过这个话。我说,我也没办法,你不说话,他们是哪一个都不听,只有总理说的话,还可以听一听。但是以后,我走了以后,恐怕总理说话别人也不那么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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