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院长虽然年纪大了,听见这话,依然有些害羞,她赶忙起身,关上了门说:“你小声一点。” “我不怕人听见,我做不来这样死板的人,想做都做不了。” “也不是这样。” “还不是这样?首当其冲是你的副院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和尚。” “可能是他爱人刚去世的缘故。” “你见过他爱人吗?” “他去苏联学习前曾经见过一面,小雨来701探亲,长得很漂亮,很文气,身材还很苗条,根本不象有过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再漂亮也已经不在了,走了,去了,难道还能长相守?” “我也劝过他好几次了,他不能和一个骨灰盒走完这一辈子。” “她是怎么死的?” “这是个秘密,他不肯说。我听说是出了车祸。” “我也听说过,还问过他,但他就是不说,什么也不说。我怀疑她……一定是他害死的。” “这怎么可能,他很爱她。” “但他更爱这份工作,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他什么人都会舍弃。” “当然,在国家利益和个人情感之中选择,所有701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他更不例外。” 黄依依站了起来,说:“所以,在‘光密’和我之中选择,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怕什么?怕我顾此失彼,成了恋爱中的女人,丧失工作热情和斗志。可他知道吗?现在我这个样子,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绝望毁灭了才情。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叫一声他的名字;每天入睡前最后一件事,是对他的照片道晚安,我的眼前、耳畔、心里,都是他的声音,他的身影,都是我和他认识以来经历过的全部的点点滴滴。徐院长,我求你,让他爱我吧,否则我真活不下去了。” 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徐院长只好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事急不得,组织也不能包办婚姻,慢慢来,先工作,忙起来就好了。” 黄依依回来的路上,看见疯子一个人站在石头上,抱着头,像在痛苦地思索什么问题。她禁不住地向他走去,步履轻轻的,表现出对一个被毁灭的同类足够的尊重。 疯子还是在说着同一句话,喃喃自语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是我破译的……”他对黄依依的到来一无觉察,她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忽然,疯子抬头看见黄依依,立即来了精神,冲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没有被惊吓到,反而体贴地扶住了疯子,答应着说:“对,是你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把他扶回石头上坐了,自己也坐了。 黄依依:“老前辈,我知道,你很不了起,你是701的大功臣……” “你是大功臣……是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你是!”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我叫黄依依……” “我不叫黄依依,我叫江南……” “哦,你叫江南……江南,你以前听说过密钥机吗?” “妙计……我是江南才子,我有妙计……” “我是说密钥机,就是专门开启密锁的机器。” “妙计……我用妙计破译了‘紫金号’密码……很难啊,没人能破的……” “那……紫金密码的密钥,就是开锁的钥匙,你是怎么找到的?” “密钥……我在天上找到的……我是在天上找到的,很黑的天啊……天上下着黑雨……那雨黑得睁不开眼睛……比炭还要黑啊……睁开眼睛要瞎的……他们都怕,没有人不怕……可我不怕……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疯子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黄依依的眼泪越来越多。突然,安在天如天而降,站在他们的面前。 黄依依问:“为什么不送他出去治疗?” 安在天先点了根烟给疯子,然后也坐下,叹了一口气:“他在破译了‘紫金号’密码的那一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他身上有着多重惊人的秘密,没人作主敢把他放出去治疗。他一夜之间由英雄变成了疯子,智商还不如一只聪明的狗高。” 黄依依问:“他的今天也是我的明天吗?” 安在天无言。 也就是这个时候,黄依依告诉安在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手上落满了马蜂,马蜂咬烂了他的手,飞走了,留下一个个小圆洞,他的手就像一副筛子,到处都是筛眼,而从筛眼里筛出来的都是阿拉伯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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