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像我这种下贱之人,死了你才高兴。” 安在天默然不语。 黄依依急了,说:“你说话啊,你干嘛不说话了?” “你这样子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我走了。”说着,慢慢往处走。 “走就走吧,你本来就不是诚心诚意来看我的,我还要出来拦你走不成?” 外间没有了动静,黄依依仔细听了一下,以为他是真走了,赶紧跳下床,出来看个究竟,看到安在天像个受气包一样黯然立于门前,顿时软了心肠,但嘴上还强撑着,道:“你怎么不走?” 安在天看她没穿外套,道:“把外衣披上,别又感冒了。” “恐怕你不是担心我感冒,而是怕我感冒了影响工作。” 回去穿了外套,又出来。黄依依问:“是小查喊你来的吗?”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为什么要来?” “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不行吗?作为领导,作为同事,作为朋友,也可以作为兄长。” “哼,恐怕是来看笑柄的吧?” 安在天愠怒地看她一眼:“你能不能有一句好话?” “好吧,我不说这些,你坐,我说好话给你听。” 安在天坐了,看看她,问:“还发不发烧?” “什么烧?身体不烧了,但心里还在烧,烧得心都慌了。” 安在天看看茶几上下了一半的棋盘,叹了口气说:“我陪你下盘棋吧。” 黄依依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下棋?” 小查洗了碗筷上来时,悄悄走到门前听,听到黄依依大笑着:“你就这水平啊,还好意思跟我下棋呢。你看,你这个子一走,白棋已有的优势就全泡汤了,这叫功亏一篑。”然后又听到黄依依“哗啦啦”一把抹掉了棋局,道,“这就是你昨天晚上干的好事,一下子把什么都毁了。” 小查把碗筷放在门口的桌上,悄悄地溜了。 安在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我要谈,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因为我心里有我爱的人。” “谁?就是那个……遗像上的人吗?” “是的。” “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吗?” “我觉得……死者的尸骨还没有入土,就另觅新欢才荒唐。” “人死了,常言道‘入土为安’,你不给人家安葬,还四处带着走,你以为这就是对死者的尊重吗?” “我要等一个日子。” “什么日子,是周年祭,还是诞辰日,还是五一劳动节,国庆节?清明节、端午节?” “都不是。” “莫非要等到我们破译‘光密’?” “对!” 黄依依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难道我破译了‘光密’,你就会爱我?” 安在天苦笑道:“你怎么整天就想着爱啊爱的,难道爱有这么重要吗?” “难道还有比爱更重要的吗?” “当然,对我来说,破译‘光密’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比其它任何东西加起来都重要。要说爱,这是最大的爱,是爱国、爱党、爱人民、爱社会主义的体现。” “你愿意为它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对。” “可是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的人民,我们的社会主义,没有说你只能爱她们,不能有其它的爱。” “其它的爱要服从于这些爱,我现在只想破译‘光密’,除此之外,别无它念。” “我也想破译‘光密’。” “那就好好破吧。” “但我是个怪人,我心里没有爱情,就没有灵感。” “你很固执,我想……如果你把这种固执用在破译‘光密’上,就是没有爱情,也照样会有灵感。” 黄依依感到很失落,嘲笑道:“我呢,很傻。你呢,对于国家,你是伟大的;对于我,你其实挺狠心的。行了,不早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安在天看看她,站起身:“那你早点儿休息,等病养好了再来上班,这两天就在家歇病假吧。”说着,就要走。 黄依依绝望地看着他,看他走到门口了,突然道:“你就这样走了,不跟我告别一下。” “不是告过别了嘛,还要怎么告别?” “过来抱抱我。” 安在天站着,不动。 “就像你跟安德罗告别一样,来,抱抱我,就把我当作一个苏联人吧,入乡随俗。”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在天实在无法拒绝了,他苦苦一笑,走上前,轻轻地抱住她说:“好,再见。” 黄依依似乎为了让安在天放心,显得平平静静地,而且专门找了一个肩膀外侧的角度,轻轻地抱着他。就在这时,她眼睛一闭,悄然流出一行泪,客气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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