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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人傲世录外传之珈蓝小队

作者:明寐

    第一节

    谁都说不清神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说不清人类与异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从这个世界上有了神魔、有了人类和异族,比斯大陆就被分成了对立的两个部分,作为两个联盟斗争的最直接体现——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了平时的零敲碎打,每二十年更有一次数百万人参加的大场面,被称为神魔大战。

    这种为圣洁、为正义、为荣誉而发起的战争,让无数刚刚成年的少年们热血沸腾。他们怀揣着绚丽的梦想,收藏起清涩的情感,虽然稚嫩的面庞还带着羞怯的笑容,却义无返顾的走上了去往招兵站的路。

    征召年纪二十岁,自愿入伍十七岁,异族视种族有所变化,这是魔属联盟各国都遵照的征兵规定。

    实际上,兵员根本用不着各国大费周章的去征召,在各地魔殿祭祀们多年的教化下、在荣耀的感召下,无数年轻人早就把从军当成自己的第一理想,他们崇拜从战场上荣归的英雄,无数壮丽的故事早已使他们沉迷,

    只要稍微的想象一下……以后自己只身抵挡敌军的事迹成为传说故事,那豪壮的气概就能噎着他们,让他们喘不过起来。

    当然,作为黑暗魔族的子民,黑暗魔王会保佑他们的。

    魔属联盟、布路克帝国境内的一个小城镇外。

    “啊——啊啊啊——”一个有着金黄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少年正朝天空呼喊着,“就要到啦!我就要成为一个光荣的战士啦!”

    “小点声,现在可是早上,吵醒了村里人看你好意思。”另一个褐色头发的高个少年上去踢了他的屁股,“什么战士,是斗士团!我们的目标可是进入光荣的斗士团。”

    “真是粗鲁的人啊,”被踢的少年懒洋洋的揉揉屁股,“不过斗士团很难进吧?我听说能进斗士团的可都是精英。”

    “当然了!斗士团可是有着辉煌战绩的团队,无数次的把神属联军打败,是我们帝国里最骄傲的团队之一!而且团里的斗士不但待遇好,还被允许使用自己喜欢的武器,”褐发少年骄傲的仰起头,“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给自己取个威风的绰号。”

    “绰号?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绰号,”金发少年苦恼的抓抓自己的头,“不过我父亲常常骂我是猪……”

    “如果你想用这个当绰号,我发誓现在就杀了你,你真是家乡的耻辱。”褐发少年扬起拳头威吓,“想想看,当你挂满勋章回家的时候,你那个农场主父亲还敢骂你?”

    “我、不用就不用……”金发少年拍拍同伴的肩,“那你用什么?”

    “炽色天堂!”褐发少年眼里翻滚着股股热流,右手用力拉了拉背包带子,“我要用邪恶的神族之血,将他们的天堂之岛染成炽色!”

    “真是远大的理想啊,哈哈哈哈,就凭你的那把刀?”金发少年大声笑着,“还是学学我吧,等这次神魔大战结束了,我一定存够了杀敌的赏金。我就带着鼓鼓的钱袋和耀眼的荣誉,去周游联盟的所有国家,做一个漂泊部编版语文网、自由自在的浪子!”

    “我不用刀就能收拾你!”

    商路上响起俩个年轻人欢快的打闹声,迷朦的雾气中,他们的嬉戏的身影渐渐远去。

    当日,征兵处的化名册上多了俩个名字,一个的绰号叫“炽色天堂”,另一个的绰号叫“浪子”。据说,绰号浪子的金发少年一再要求在自己的绰号前加上“漂泊部编版语文网、自由自在的”几个字,可他除了登记官的白眼之外,什么要求都没得到满足。

    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俩只菜鸟——炽色天堂和浪子来到了新兵训练营地。

    诸如皇家斗士团这样的传统团队,在少年们心中的有独特的地位,大多数菜鸟在征兵处就拍着胸脯向征兵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的特长,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在自己的军服胸前挂上斗士团那银光闪闪的胸牌。

    “好样的,年轻人,”通常,和蔼的征兵官都会这样回答他们,“军队就是喜欢有志气的人,去吧,到训练营去打败你的对手,斗士团可不要废物。”

    于是,训练场里的吆喝声热火朝天。

    炽色天堂和浪子混在一堆菜鸟中进了门,三十多人在操练场的角落站了一条“因为过度弯曲而即将被废弃”的直线,等待着长官的来临。

    “拽一点,”炽色天堂跟身边的浪子耳语,“斗士团不要废物。”

    在菜鸟们目光的注视中,一身盔甲的长官带着两个手下,迈着威猛的步伐走了过来。三个人气势汹汹,六条腿搅起的气流带动地上的尘土,好一阵飞沙走石。

    长官戴着头盔,菜鸟们当然看不到他长得怎样,可还是以热切的眼光注视着长官。

    但长官站到队首,先阴沉的“哼”了一声,一群满怀希望的菜鸟马上傻了眼,因为谁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两个手下立刻来了精神,家犬一样冲到队列前后,手拨脚踢一阵推攘,劲大得象头情欲过盛的公牛……过度弯曲的直线终于不再弯曲。

    “放下手上的东西,”一只家犬还朝他们狂吠,“身上挂着的也取下来!”

    疼痛还未散去,菜鸟们连忙照办了。

    长官这才双手叉腰,慢慢的走了过来,跟每一个菜鸟的眼睛对视,他那露在面罩外的小三角眼里翻腾着一些菜鸟们不明白的东西,但没人敢好奇的问一问。当这对飘忽不定的小三角眼注视着某只菜鸟时,被注视的倒霉蛋的眼睛不是看天就是瞄地,没人敢跟长官顶牛。

    长官看完这三十来只菜鸟,走回队列正前方,对一只家犬说了话什么,家犬立刻喝令菜鸟们站成了俩列。另一只家犬游走在菜鸟们身后,拉拉这个的耳朵,捅捅那个的胁下。

    炽色忍住了被人拉耳朵的愤怒,而浪子却无法忍受被家犬捅胁下的待遇,身体瞬间飘出去几臂的距离——但他的腮帮子上立即就挨了一拳,乖乖的站回去。

    长官慢慢的走过来,用戴着粗糙手套的手托住浪子的下巴,一句难以回答的问话透过面罩传到浪子的耳朵里,“你这是什么表情?”

    炽色的呼吸有点急促,生怕浪子说出那是“拽”的表情。

    “我平常都这样,”浪子很“拽”的回答说,“有什么不对吗?长官?”

    托住下巴的手瞬间就收了回去,然后出现在浪子的肚子上,浪子痛苦的弯下了腰,口里发出“荷荷”的声音。

    “不要反问长官的问题,长官问什么,就回答是或不是,”长官收回了手,对队列里的人说,“不然的话,这就是榜样!”

    “榜样”弯曲的身体还在长官旁边微微抖动,象一支弓背的大虾。同仇敌忾的菜鸟们一致的向长官投去信服的目光,顺带再鄙夷的瞄上“榜样”一眼。

    委屈和羞愧交织着疼痛,让浪子俩腮通红。

    “这里是训练营,你们进了门,就已经是一个士兵了!”长官大声的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来这,但做士兵有士兵的本分,长官的话是不能违背的!谁再敢跟我对着干,我就踢爆谁的卵蛋!听到了吗?”

    “是!”为了某个部位的完好,菜鸟们齐声回答,三十来条嗓子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声势也不小。

    “啪”的一声脆响,又一个站长官身边的菜鸟被扇了耳光,沦落为第二个“榜样”。

    “回答是或不是,”长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后面都要加上‘长官’!”

    “是的——长官!”菜鸟们再次齐声回答,在这其中,又数两个“榜样”的声音最大。

    “呸!”长官掀起面罩,朝地下来了口唾沫,用看待牲畜的眼神在菜鸟们身上扫了一眼,“一群杂碎,给我围着训练场先跑上十圈!”

    就这样,菜鸟们开始了半年的新兵训练。

    换上利落的军服,跟同时进训练场的菜鸟们一混,组了个百人队,接受长官的教育。

    仿佛长官们的脑袋里都不长东西,整天就是喝骂,手里永远握着皮鞭,皮鞭的鞭梢永远朝上,随时准备莅临某个倒霉蛋的屁股。

    在这样的日子里,当然少不了为菜鸟们树立榜样。榜样的力量无穷大,榜样的数量无穷多……长官全身上下都是宝,皮鞭只用来对付人类,脚尖招待狼人,拳头是山地人专用,包裹在铁甲里的肘部只有野蛮人才能享受。

    在后来的日子里,浪子才明白自己第一天当“榜样”其实一点都不冤枉。训练期间的每一天,走了狗运没挨打的菜鸟那都是少之又少,菜鸟们做得好要挨打,做得不好更要挨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您多保重……

    除了揍人,长官们的语言更是绝妙,如果不来当兵,菜鸟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通晓的语言会有如此的魅力。

    通常,长官们会用粗俗、通俗的语言问候菜鸟本人;如果菜鸟做错了事,这个范围会扩大到菜鸟的家人;如果菜鸟惹火了长官,那么这个范围瞬间就会波及菜鸟的所有亲属、所有认识菜鸟和菜鸟所认识的人……其打击面之广、打击力量之强,不是普通的精神类魔法可比。

    炽色天堂和浪子的生长在同一个村庄,他们的村里出产两样魔属联盟里最奇特的东西,一是用来制作顶级红酒的葡萄,另一个就是凶悍的泼妇,而盛产泼妇的历史似乎比葡萄更为悠久。但俩人一致以为,整个村、不,整个镇子的泼妇加一起都没他们长官的一半厉害。

    想想看,那些荣归故里的英雄们能够不凭借威名,而一人单单用舌头就骂哑整条街的泼妇,这的确不是没原因的。

    一个个掷地有声的字眼,一个个简单直接的词汇,甚至于一个语调的细微变化,都能让被骂的菜鸟们目瞪口呆,满脸羞臊,恨不得马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是没人抗争过,浪子他们队就出了这么一个勇敢的菜鸟,其直接后果就是他躺在巫医的那张散发着恶臭的病床上,幸福的持续了一天的昏迷状态。

    只有在每天三次祷告前后,菜鸟们才能松一口气,互相说说话,谈谈理想什么的。在这个枯燥而又粗鲁的营地里,理想是唯一纯洁而又能让菜鸟们安慰自己的东西,大家都是凭借着对理想的执着才撑下来的。

    想打退堂鼓的菜鸟也不是没有,不过想想,那得先让某长官踢爆自己的某个部位,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炽色天堂和浪子也没有放弃进入斗士团的理想,炽色天堂的战刀和长矛用得相当好,几乎能和长官打平手。而浪子的单手剑耍得不赖,长弓更是出神入化。以至于长官常常带着他俩去跟其他队里的菜鸟比试,为自己赢得大把的银币和假期,但他俩的待遇并不因此而有所改变。

    半年的时间就快过去,炽色天堂和浪子渐渐成熟了些,稚嫩的表情也不会常常出现在他们脸上,这道理很简单——因为斗士团不要废物,而在军营里,稚嫩常常与废物划等号。

    一天下午,炽色天堂和浪子就发现一些穿戴跟长官不一样的军官在训练场里打转,他们也不多说话,就只在菜鸟们训练的时候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一个个抱着双手,虽然眼光犀利,面容却平和。

    长官们变得更加严厉,纷纷将自己手下最得意的菜鸟拉出队列操练,皮鞭来回挥舞,活象马戏团的训兽师,就差给菜鸟们栓上狗熊链牵过去讨钱了。

    因为,这些军官的左胸前全挂着各种形状的银色胸牌——这是斗士团的标志,缺员的斗士团到训练营挑人来了!

    训练营里的菜鸟们如同初次看见大草原的小马驹,彻底的兴奋起来,一个个擦拳磨掌的,都想着怎么才能把对手漂亮的撂翻在地。是的,不但要撂倒对手,而且要干净利落外加漂亮——因为斗士团不要废物!

    但遗憾的是,菜鸟们的对手是长官。

    因为心底有那份畏惧,菜鸟们大多缩手缩脚,不敢和长官真打。可长官们真打,一点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嗯,看出来了吗?”浪子巧妙的弯了弯腰身和膝盖,把脸的下半部分藏到炽色天堂的肩后,小声说,“长官们也想去斗士团……”

    “看到了,我管他那么多,这次比试决不手软,”炽色天堂用同样的方式回答着,“什么长官,不过下等士官而已,粗俗狭隘又龌龊,还不如乡下的土财主,你父亲比他们高尚多了。”

    “我父亲可没得罪你。”

    “你父亲也骂过我。”

    “骂你什么?”

    “嗯……猪”

    正说着话,长官就奔这里来了。

    “你、还有你,”长官用手指点了炽色天堂和浪子的脸,“出来!”

    俩个人站出来,长官先让炽色天堂用长矛和别队的精英菜鸟对打,炽色天堂没几下就收拾掉了对手,然后对手人数就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当他用木制的枪头敲掉最后一个精英菜鸟的门牙,长官喊了停,亲自拿着长矛站到有些气喘的炽色天堂面前。

    “真卑鄙……”浪子心里暗暗着急。

    站着看他们这队菜鸟的斗士团军官笑笑,别过头去朝远处喊了一声,“贫血,这来。”

    远远过来一个穿便装的野蛮人军官,他个头比较高,身材在野蛮人中算消瘦的,但最特别的一点是他的面孔,那上面一丝血色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寒的苍白。

    他走近同伴,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根本没搭理上去献殷勤的“菜鸟长官”。

    “这个,撂翻十个了,”同伴对野蛮人说,“用长枪的。”

    仿佛这群斗士团的军官都没什么废话。

    “用战刀。”野蛮人看了一眼炽色天堂,对“菜鸟长官”说。

    长官照办了,回身过来在场边取了两把战刀,随手丢给炽色天堂一把,趁着炽色天堂还没拔刀的时候,长官已经冲上来了。

    炽色天堂早就恨透了这家伙,再说为了进斗士团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也不拔刀出来,连着刀鞘的战刀空中一划挡住长官的攻势,然后反手就是一刀背拍在长官头顶上!

    一声闷响,作威作福的长官被拍得一头栽地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围在旁边的百十号菜鸟全傻了眼,另两几个长官往这边冲过来,炽色天堂早就豁出去了,站在场子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有点意思吧?”

    “还行,”野蛮人军官回答了同伴,随即提高了点声音,“那个刺头,过来。”

    炽色天堂好半天才明白这个“刺头”就是自己,于是傻呼呼的走过去。

    浪子先听野蛮人军官说了句“我要了。”,然后就看见炽色天堂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飞上天,再重重的摔地上——尘土飞扬。

    “那边那个,叫什么?”接替的长官很恼火,大声喊着浪子,“还不快操练给长官看,等着吃屎呢!”

    挨了骂的浪子有些委屈,撅着嘴取了单手剑来,站在长官对面。

    “干!”长官提着战刀冲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打你个没卵蛋的。”

    讲力量,单手剑比不过战刀,不过浪子脚步的敏捷足以弥补这一切,浪子绕着长官的身体快速移动着,让战刀不停落空的长官气喘不已……俩个斗士团的长官完全是以一种戏谑的眼光看着浪子耍弄他的长官。

    终于,浪子光明正大的干了一件让所有菜鸟都心情舒畅的事情,刀刀落空的长官被他累得连刀都拿不稳,稀泥一样瘫坐在地上,还流口水来着……

    “这个刺头归谁?”在继续看了浪子的箭术之后,野蛮人军官问自己的同伴。

    “给你吧,”同伴笑笑说,“他会累着我。”

    “好。”野蛮人冲浪子一扬头,“过来。”

    浪子欣喜的走过去,愿望达成的喜悦毫无掩饰的出现在脸上。

    “行,喜欢耍长官是吗?”野蛮人军官冲他一笑,浪子就觉得胸口一闷,自己的身体已经飞到了天上,半空中隐约听到三个字“我要了”,然后就摔在炽色天堂身边晕了过去。

    军官们办完了交接手续,昏迷中的两个难兄难弟被人象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辆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了另一个新兵训练场。

    第二节

    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中,炽色天堂和浪子先后醒了过来,但身体却没有什么太痛苦的感觉。看来野蛮人长官踢他们的那两脚,力量用得恰到好处。

    车厢还座著一个年轻的狼人,他也穿著一身破旧的新兵便装,毛茸茸的脑袋上有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随著马车的摇晃,两只竖立的耳朵警觉的耸动著。

    浪子对他和煦的笑笑,因为他知道,是这个狼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放了衣物在自己脑袋下,这可是非常体贴的举动。

    可狼人看来好像还有点害羞,也可能是谨慎吧!他红著脸点头回应著浪子的问候,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往车厢的一角缩了缩。

    嗯,狼人会脸红,真是少见。他们的脸上有一层细密的绒毛,一般程度的红色是透不出来的。

    浪子又笑了,他知道这狼人的谨慎与羞怯注定要在某人的热情下完结。

    “谢谢了,好兄弟!”果不其然,清楚了状况的炽色天堂在第一时间就握住了狼人的爪子……不,应该是手才对,他握住了狼人的手热情的摇晃著:“我叫炽色天堂,你叫什么?”

    “阿、阿、”狼人被炽色天堂的行为吓了一跳,想避避不开,想缩手又缩不回去,好半天才用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你好,我叫阿里羽贡米。西达卢灿。别哥孔绨沃。啕拗普图……”

    一大串生疏、别扭、拗口的读音被狼人说出来,如果要在战场上这么喊人的话,名字还没念完仗已经打完了……可如果不叫全名,异族的族人很有可能跟你拚命,这也是军队里流行叫绰号的最根本原因。

    “这个……我记不住也读不出来,不过不用在意!”炽色天堂的脑袋已经绕不过来了,“你的绰号呢?”

    狼人的脸蛋红上加红,而且还垂下了双眼。

    “堕落。”他的声音小极了,炽色天堂不得不凑过耳朵去听:“我的绰号是堕落。”

    “堕落!堕落?他叫堕落──”炽色天堂回头看看浪子,再转过去看看狼人,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在炽色天堂极端猖狂的笑声中,狼人的脸已经变成了紫红……正在他耷拉著脑袋用指甲抠车厢板的时候,两只手搭到他的肩上。

    “没别的意思。”炽色天堂还在笑,笑容夸张得露出白白的牙齿:“就是觉得这个绰号不适合你,我们家乡也有狼人家族,勇敢著呢!”

    “对啊!我叫浪子。”别一人也把身体移动过来,搂著他的肩说:“以后就是朋友了哦。”

    “嗯!”狼人看出他们的笑容里没有恶意,高兴的点著头,三个人的笑声合在了一起。

    “彭!”的一声,外面有人用什么东西敲了车厢,三个人连忙收起笑声,端正坐著一动也不敢动。

    一路上,三个劳苦了半年的菜鸟聊天吹牛打闹,享受著这份难得的空闲时光,很快就混得没了隔阂,只要不是高声喧哗,也没人来训斥他们。

    在两人一唱一和的压迫下,狼人堕落说出了他绰号的由来。

    堕落家族所居住的村子里每一代都出英雄,而且上代还有狼人当上了军队中的高级军官,这在当时是不可想像的,因此堕落所在的村庄在当地狼人部族中有很高的威望。

    堕落的父亲是族豪,他是家中的幼子,又因为堕落性格温顺所以最受家人呵护。堕落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狼人凶悍坚强的性格在他身上是一点也没体现出来,反而常常做些给穷困狼人东西等等“不分尊卑”的傻事,所以其他族豪的狼人孩子都叫他“堕落的家伙”。

    为了不让家庭因为自己而被人耻笑,他执意跟从其他同村的青年们加入了军队。他想用几年的军队生涯来磨练自己的意志跟性格,可没想进训练营的第一天,“堕落的家伙”就响彻了训练营,可恶的长官知道后就一直叫他“堕落”并自作主张把这称呼写上了花名册。

    典型的冤案。

    “没关系没关系。”生性乐天的炽色天堂安慰他说:“等你立了战功,军部就会授予你一个威风的称号,再没人敢叫你堕落了。”

    “真的吗?”单纯的狼人眼中立即流露出惊喜的眼神:“真的可以吗?我只要立下战功就可以?”

    “是啊!只要你的战功足够大,你甚至可以随便叫其他人堕落。”炽色天堂哈哈笑著,“怎么样?够你期待的吧?”

    “我,我不想把其他人叫成堕落。”狼人羞怯的眨著大眼睛,说话的时候脸又红了:“只要不再被别人叫成堕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得这样叫你啊!”浪子说:“不过,你也可以把这个名字当成是一种动力,就像……就像我父亲不分场合揍我是一个道理。”

    “你父亲?”

    “是啊!他只要不高兴就会揍我。”浪子笑著回答:“哪里逮到哪里打,我的步法就是这样练成的。不过嘛!当我成为英雄之后,他就不能随便揍我了,想揍我的话,请先向军部申请。”

    狼人笑。

    在两人的劝解之下,狼人这个“堕落”的绰号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啊呀啊呀!”浪子趴在车厢隔板上,毫不掩饰眼中的兴奋:“接著被选中的人会是什么怪名字呢?真是期待啊!”

    可是,后面接连三个上来马车的人名字都很正常,这让浪子非常失望。

    这失望一直持续到他们回程的时候,持续到面色苍白的长官把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山地矮人给丢上马车为止。

    看得出来,这个山地矮人对长官很不服气,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且马上开始在车厢里上窜下跳。他很愤怒,眼睛里一直在往外冒著怒火,嘴里还发出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号叫,神情凶恶的像是要吃人。

    毫无疑问,长官很不喜欢这叫声,立即就有一把带著鞘的战刀在空中转著圈子飞来砸在矮人头上──让矮人再次晕了过去。

    “好暴力的长官啊!”浪子心想:“难道不能讲讲道理吗?”

    “嗓子不错。”长官的同伴当时刚好在,就跟长官打趣说:“这叫声就像头发情的野兽。”

    “嗯。”长官表示同意,转身接过浪子递来的战刀,对车厢里的菜鸟们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以后就叫他情兽。”

    一车厢的菜鸟连忙点著头。

    “虽然我们都是精英。”等长官走了,浪子看看炽色天堂和堕落,轻声说出一句大家都赞同的话:“可军队这地方,还真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地方。”

    看著还倒在车厢里、保持著昏迷的“情兽”,这群精英菜鸟心中都不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又过了几天,满载著“精英菜鸟”的车队,终于进入了新兵们心中一直向往的地方──传说中的斗士团训练场。

    菜鸟们兴奋的傻笑著,做出高傲的神态,并互相拍肩膀鼓励别人。

    “滚下来,都给我滚下来!”马车还没停稳,一个高大的军官就挥舞著鞭子驱赶著菜鸟们下车:“东西拿好,对面列队!”

    菜鸟们再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精英形象,狼狈不堪的抓著自己的东西跑过去列队。

    “列的是什么队,一群笨蛋!”军官跨著大步走过来,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呼啸起来,鞭梢画著弧线,精准的落到每一个人的肩膀上:“跑起来,给我跑起来!”

    浪子和炽色天堂把堕落夹在中间,认命的被军官吆喝来吆喝去,连自叹命苦的时间都没有。但暴躁的情兽却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鞭子,高声号叫著跳出队列要跟长官干架,但长官非常有经验,情兽随即就“帅气”的再一次晕倒在地。

    其他菜鸟一边绕著圈子跑,一边惊叹著山地矮人身体里旺盛的生命活力,这群菜鸟都被长官打晕过,虽然醒过来之后身体没损伤,但谁都不会有一醒过来就立即找长官干架的勇气……但情兽不同,他简直是个打不死也打不怕的怪物嘛!

    有菜鸟小声猜测,这个山地矮人一定是以这样的方法逃避训练,但立即招致众菜鸟的白眼。斗士团可不要废物,虽说情兽莽撞些,可他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勇敢。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才被允许休息,反正全体菜鸟都瘫在地上伸出舌头来喘气,狼人堕落的舌头那叫一个长,伸出的部分完全可以用来打领结。

    直到这时,面色苍白的长官才走过来,带著菜鸟们去住宿的营房。当然,因为身处在一个友爱的团体里,所以昏迷的情兽绝不会被单独丢下,他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给拖了进去──长官特别吩咐的,要拖脚。

    情兽虽然性格暴躁,但却有一个好处,时间稍微久一点──通常是一个晚上,他就不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第二天,他一大早就爬起来,豪爽的、夸张的挨个和菜鸟同伴们拥抱──虽然他的头只能到平常人的胸部,手也只能抱到别人的腰,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除了性格暴躁此外,他还有一个硕大而笨拙的屁股。

    早饭后,菜鸟们被各自的长官带到不同的地方。

    浪子这一队十来个菜鸟被野蛮人长官带到一个很远的山谷里,每人都背了相当于自己体重的东西,就连长官自己都不例外。

    虽然长官这个人比较闷,但菜鸟们也发现了他的好处,他几乎不怎么骂人,事实上他基本上不说话,菜鸟们偶尔的顽皮他根本就不会管。

    “东西放旁边。”进入山谷之后,野蛮人长官站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招呼大家:“过来列队。”

    菜鸟们立即就放下东西站好,听长官第一次的训话,看他们脸上那自豪的表情,一定以为自己的站立姿态就如同魔殿门口的雕像那么神圣,那么威武。

    野蛮人长官的眼光从左到右,在菜鸟们身体扫过,他很冷静,像他这样冷静的野蛮人可太少见了:“先认识一下,在称呼方面,你们要叫我贫血长官。”

    “是的,贫血长官!”经过新兵训练的熏陶,菜鸟们明白应该怎么回答长官的话。

    “我规矩不多,基本上只有一条。”贫血长官向菜鸟们点点头:“听到就服从,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这个小队的传统。”

    “我们这个小队名叫珈蓝,珈蓝小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珈蓝小队的名字来由已经不可考,其实,对我来说这也不重要,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你们只需要知道,珈蓝小队从来都是一支战斗意志坚定、功绩突出的团体就好了。”贫血接著说:“勇气、激情、团结,是珈蓝小队的传统,没有经过生与死的考验,你们很难理解这点。所以,在你们继承这些精神之前,只需要听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是的长官!”

    “你们要认识到自己只是普通的士兵,本来是应该混在那些杂牌部队里冲锋陷阵,埋没自己的特长,最后在某次战争中不明不白的死在敌人的弓箭与飞石下,那样的话,你们以前接受的所谓训练就足够了。”贫血看著这群兴奋不已的菜鸟,毫不留情的用语言打击他们:“但作为一个珈蓝小队的队员,这些还远远不够。我把你们从泥潭里挖出来,是要你们发光的,你们只有训练训练再训练,才能满足我的要求。”

    “是的长官!”

    “在这里,在你们成为真正的队员之前,你们没有权利、没有福利、什么都没有。”

    “是的长官!”众菜鸟的声音已经小很多了。

    “说出你们的绰号和特长。”贫血长官朝排在队首的一个高个子一扬头:“你先。”

    “绰号巴哈姆!”高个子菜鸟大声的回答:“特长是双手战锤,力气大!”

    “双手战锤保留,但要使用斗士团特制的。”贫血长官说:“再练习战刀配盾,加强耐力训练。”

    “是的长官!”巴哈姆翻动著肥厚的嘴唇回答,嘴唇肥厚是沼人的特点。

    “此外,你的下嘴唇过于显眼了,如果不想中箭的话,就给我折叠起来放嘴里用牙咬住。”长官平淡的喊:“下一个。”

    “绰号炽色天堂!”某菜鸟用嗓子逼出雄壮的声音:“特长是长矛和战刀!”

    “长矛保留,战刀用两把。”贫血长官抱著双手:“炽色天堂这绰号太长,叫炽色。”

    炽色天堂想反驳一下,可又想起长官的规矩和致人昏迷的手段,只得忍了下来。

    “绰号浪子!特长是单手长剑和长弓!”

    “保留,尽量提高你的速度。”

    “绰号,我的绰号是堕落。”狼人红著脸说:“特长是警戒和速度。”

    “练习单手长剑配匕首,至少达到精通的水准以上。”贫血长官看了狼人一眼:“还要改掉脸红的毛病。”

    “哎……”堕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可他旁边一个家伙放肆的笑了。

    贫血长官上前几步,盯著这个爱笑的菜鸟。

    “绰号克莱伯。”爱笑的菜鸟一看事情不对,就想蒙混过关:“特长是魔法和……”

    “很爱笑?”贫血长官用脚尖在泥土里挑出一块小石头,踢到克莱伯脚边:“拣起这个放嘴里。”

    克莱伯干咽了一口唾沫,但他没有山地矮人动不动就反抗长官的那种勇气,只有无奈的拣起石头,一狠心,丢进自己嘴里。

    看见大家惊异的目光,他脸上又露出了一抹苦笑。

    “还笑?”贫血长官这次挑了个更大的踢到克莱伯跟前:“那就是说还不够,再放一个。”

    克莱伯的眼睛都直了,他尽量控制著自己不笑,脸上的肌肉抽动著,又把石头放了进去……这是泥地里的石头,可不是餐桌上的面包那么美味。

    贫血长官露出古怪的表情,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克莱伯,脚尖下又挑了一颗比克莱伯的嘴还要大的石头踩著,就等他再次出现笑容。

    克莱伯差点没哭出来,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丰富。

    “嘿嘿,哈哈哈哈!”

    发笑的是山地矮人,他再也忍不住,在队列里抱著肚子、跺著脚笑开了。

    贫血长官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情兽,过来。”

    “我知道!”情兽毫不在乎的走出队列:“不就含石头吗,我自己来。”

    说著伸出手来,就要去抱长官脚下的石头,贫血长官却阻止了他。

    “不是这个。”贫血长官又把克莱伯叫到身边:“把嘴里石头吐出来。”

    克莱伯乖乖的吐出石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不是说自己来吗?”贫血长官哼了一声:“就是这两个。”

    在确定了长官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山地矮人的眼睛立刻红了,咆哮著向贫血一拳挥去……当然,他接下来的遭遇我们心里应该有数,反正他总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不过,在他这次昏迷期间,嘴里多了两颗沾满泥沙和别人唾液的石头。

    “这是我们的队旗,你们要记住,到死都得记住!”贫血长官展开一面旗帜:“在这队里出了一位少将,四名上校,十六名英雄,但没出过一个叛徒和胆小鬼!”

    “是的长官!”

    “加入了这个小队,你的一生就和珈蓝联系在一起。想出这个队,就只有两个途径,第一是服役期满走著回家,再一个是成为烈士被人抬著回家。”说到这里,贫血长官眼睛里凶光一闪:“如果你们想开辟其他离开的途径,我就让你成为烈士,听清楚了?”

    “是的长官!”

    “按照我说的武器,穿上盔甲自己去练习,你们自己组队练习。”贫血长官看看天色:“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

    在菜鸟们纳闷的时候,贫血已经走到一旁睡觉去了。

    炽色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拿起一把战刀,抽出刀身看了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家伙。”他看著浪子说:“这可是真家伙。”

    “那、那还练吗?”堕落紧张的问:“会受伤……”

    “练吧!难道真想在这成为烈士吗?”浪子叹了口气:“我们把刃口包起来。”

    一天练下来,各位菜鸟缩手缩脚的,没有多大长进。

    当天晚上,贫血长官跟菜鸟们过招。

    十来个菜鸟也没客气,围著贫血一通乱砍……最后的结果却是菜鸟们在一片惨叫声中躺下,人人都挂上彩,没有一个逃掉的。

    队里唯一精通魔法的克莱伯哭丧著脸,开始用魔法为大家治疗,可他那点微薄的魔力没能维持到给自己治疗的那一刻……在其他菜鸟们精神抖擞连夜加班的时候,他就龇牙咧嘴的走到一旁去坐著冥想。

    第三节

    连续一个月都是如此。

    虽然以前的菜鸟训练营伙食差、又被人骂、又被人打……可精英菜鸟们都开始怀念起菜鸟训练营来了。

    因为这里比菜鸟训练营恐怖十倍还不止!

    长官整天是没一句废话,可一到晚上验收的时候就揍人,往死里揍!还揍的理直气壮,整队的人打不过长官,谁好意思喊冤?伙食好啊!能敞开了吃,可你也得吃得著啊……基本上每天训练一完,菜鸟们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情兽最喜欢吃肉了,第一天晚上那块肉还没塞进嘴,他就已经拿著肉睡著了。

    菜鸟们苦不堪言,互相扶持著,咬牙坚持著,就盼望有那么一天能把贫血长官揍趴下,大家坐在他身上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顿饭……没错,这就是他们的信念之一。

    可野蛮人军官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怎么配合,可每天晚上还是一样被贫血长官打得屁滚尿流。

    最后一天,贫血长官收拾完他们之后,总算是喘了点粗气。

    “合格。”他说了这句话,然后叫了辆马车过来,把这十来个半死不活的精英菜鸟装上去运回营房。

    回到营房菜鸟们才知道,珈蓝小队还算早回来的,有的小队拖了好几天之后才回来,还有些队里的精英菜鸟们被抬进营房的时候还叫“妈”来著。

    看见别人的惨样,吃饱喝足的珈蓝小队站在一旁“呵呵”傻笑,拿其他小队的人开心。他们早回来,有假期。

    休息了三天,珈蓝小队又给带去另一个地方接著练,也就是接著挨揍。

    贫血长官后来不亲自揍他们了,而是带著他们去单挑其他军团的精英菜鸟,反正就让他们一直挨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年。

    队列、武器、骑术,随著训练强度的加大,战争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了……

    这天晚上,十来个人的珈蓝小队单独在硕大的操练场上列队,被授予军衔,他们是唯一一支提前完成了所有训练的小队。给他们发衔的是皇家斗士团第六团的一个少校参谋,听说就是从普通士兵升上去的。

    看著自己身上那一色的蓝色军礼服,还有胸前配戴的银白色胸章,菜鸟们差点掉下泪来。

    “贫血啊!”少校参谋对贫血长官说:“怎么还用这名字呢?军部不是有新名字给你吗?”

    “这名字习惯了。”贫血老实的点著头:“再说也是长官给的。”

    “还真是顽固,也不说改改,跟我去喝点?”

    “长官去吧!”贫血转头看看菜鸟们:“我带他们去城里转转。”

    “哈哈哈哈,了解,传统!”少校爽朗的笑起来,丢过去一个小袋子:“花消算我的。”

    贫血长官也不说谢谢,直接把袋子放怀里,转身对菜鸟们说:“解散之后,立即回房间整理,准备进城!”

    “是的,长官!”

    看著一群菜鸟嘻嘻哈哈的打闹著离开,贫血的眼神不再是那么冰冷。

    “你想起什么了?我的孤胆英雄?”少校走到他身边:“这都是些很有活力的小伙子,我看了你们的报告,他们比我们那个时候强。”

    “他们是很强。”贫血望著队员的背影,小声说:“但是在战争之后,还会有几个活下来?”

    “我努力晋升,正是要以手里的权利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可能吗?你只是一个官僚而已。”贫血冷哼一声:“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只有大量的训练和正确的一线指挥才能做到。”

    少校无言以对,拍拍贫血的肩,转头走了。

    “喀喀”作响的脚步声传来,路人赶紧避让。

    一队军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宽阔干净的街道正中,整条街让他们占去一半,那些往来的马车、行人都得让著他们。虽然是很霸道,可巡逻的城卫部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还要一脸讨好的看著这队嚣张的军人走过。

    贫血长官抱著手走前面,一队菜鸟抱著手走后面。炽色和浪子把堕落夹在中间,情兽和巴哈姆小声争辩著什么,克莱伯在一旁使劲地煽风点火。

    “长官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不一会,克莱伯跟上来问浪子:“我们不是有好几天的假期吗?”

    “你自己问长官去。”炽色白了一眼克莱伯:“又想骗堕落去帮你问?少来这套。”

    克莱伯讪笑两声,去了情兽身边。

    “贫血长官。”不一会,就听情兽这傻子在问:“我们去哪里啊?”

    “带你去看妈妈。”贫血长官那要死不活的声音传过来,让菜鸟们笑出了眼泪。

    情兽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于是也跟著笑,正是在长官这种语言教育下,他早已学会克制自己暴躁的脾气了。

    “完成训练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军队的传统是长官带你们去玩乐。所以你们在今天晚上有很多个选择。”等菜鸟们笑够了,一脸冷漠的贫血才转过身来对他们说:“第一,你们可以要求到酒馆喝酒。第二,你们可以要求到妓寨嫖妓……所有的费用都是我出。”

    “酒馆?”堕落用双手把头抱住。

    “妓寨?”情兽惊讶的张大了嘴。

    “长官。”浪子举起手来:“我们有其他选择吗?听说选择很多啊!”

    “当然。”贫血笑了笑:“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去继续训练。”

    “酒馆!”听到第三个选择,所有的菜鸟都选择了第一项。

    菜鸟们被带进了一个酒馆,贫血长官叫了一张大桌子。

    “长官。”堕落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发晕了:“真的要喝吗?”

    “珈蓝小队的传统,队长有义务带领完成训练的士兵狂欢。”贫血说:“几天后我们就要开拔了,所以今天晚上随便你们干什么,喝!”

    “喝!”

    堕落才喝一口,立即把酒汁吐了出来,事实上整队人里除了巴哈姆和克莱伯之外没人喜欢这玩意儿,连贫血长官自己都不喜欢。

    “哈哈哈哈──”旁边有人狂笑:“原来他们还是群不会喝酒的雏鸟啊!”

    说菜鸟没关系,可说雏鸟就太过分了。

    菜鸟们转头看去,这伙人也是军人,不过胸前戴著红色的标牌,是烈火军团的人。

    烈火军团的带队长官站起来,拿过一大杯酒,先炫耀似的喝个精光,然后又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性情暴躁的情兽一直在忍,但是一向乖巧的堕落的一个小动作让局面无法收拾,小狼人站到椅子上,用手拉著眼皮,向烈火军团的人伸舌头、吐口水──他好像已经醉了。

    一看势头不好,情兽决定先下手为强,可还没等他跳上桌子,贫血长官手里的酒杯就先飞了过去,酒杯一路上旋转、发出“呜呜”的闷叫,最后停在烈火军团带队长官的鼻子上。

    那个倒霉的长官哀号一声,双手捂著脸蹲了下去。

    “在酒馆打架,也是传统之一!”贫血长官扔完了酒杯,抱著手说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小子们,俺跟你们亲热亲热!”有了长官这话,情兽当然不会留手,他夸张的张开双手猛扑了过去。

    一阵大乱,炽色冲在第二个,浪子嘿嘿的笑著,也拎著酒瓶去了。克莱伯拿著把椅子跟在巴哈姆身后拣便宜,堕落捧著装肉汤的铜盘满场乱跑,只要看见有脑袋在前面就会冲上去扣一下……

    一队闻讯赶来的巡逻卫兵弄清了双方的身份,乐呵呵的站在门口看热闹。

    二十来个烈火军团的人,没过多久就连军官也一起躺地上哼哼,菜鸟们呵呵笑著停下手,看堕落一人拿著铜盘在场子里“呛!呛!”的忙呼。情兽一人撂倒七个,非常高兴的站在烈火军团的餐桌上,双手叉腰哼著小曲,扭动他那笨拙的大屁股。

    “夠了。”贫血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肉汤,丟了些银币在桌子上:“我们走。”

    一群菜鸟这才抱著手,从容不迫的离开。

    贫血没猜错,打架之后的第三天,珈蓝小队就收拾起东西,跟其他几个小队一起出发,提前大半年来到神魔分界线上。

    在菜鸟们表示惊讶的时候,贫血跟他们说:“这叫提前熟悉战争。”

    第六斗士团三十来支侦察小队,珈蓝小队属于其中的一支,必须提前去做战场侦察。这种任务是他们的主要职责之一,通常一出去就是七八天的时间。

    这是为一个军团修建的前线营地,规模极大,不注意的话可能会迷路。

    贫血一拿到地图,立即回到珈蓝小队休息的帐篷,跟菜鸟们说明此次行动的路线,交代路上要使用的东西。

    长官走后,菜鸟们开始准备行装,第一次执行任务,气氛多少有点压抑。

    “那个……”墮落擦拭著自己的匕首,小声问炽色:“我们不会有问题吧?”

    炽色想了想,小声回答:“大概不会。”

    “如果遇到敌人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都行。”一旁的克莱伯接过话:“但我肯定一点,他们绝不会有兴趣跟我们坐到一起喝酒,所以还是干掉他们好了。”

    浪子一脚踢出,克莱伯夸张的叫了一声,张牙舞爪的摔在地上。看大家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才无趣的笑笑爬起来。

    “巴哈姆,你为什么来当兵?”堕落又好奇的问。

    “我?我在族里有个婚约呢!对方是族长的女儿。”巴哈姆正习惯性的用上齿咬著下唇,这时候放出来,对著大家笑笑:“她人长得很漂亮……我,我觉得我配不上她,所以来参加军队,希望能得到点军功之类的……”

    “能有多漂亮?”克莱伯叹口气:“有婚约的人,不应该来这里啊!”

    巴哈姆低下头不说话。

    “万一你受伤了呢?”克莱伯追问:“她还会嫁给你吗?”

    “送我的路上,她说过要等我的。”巴哈姆抬起头来,右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饰物:“她说过的,我一天不回去,她就等我一天,两天不回去就等我两天……”

    “真是单纯的傢伙。”克莱伯冷哼一声:“情兽!你呢?为什么要来参军?”

    “你问我?”情兽没好气的回答:“我他奶奶的问谁去?”

    “啊?你居然不知道?”克莱伯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说出来大家听听看啦,别不好意思,你身为斗士团的一员,应该有远大的理想才对。”

    “屁的理想!”情兽跳起来,一脸的愤怒:“我才不想当什么兵,我不过是听从族长的安排,给训练营送武器去的!”

    送武器送到这里来了?全队人用迷惑的眼神盯著这个家伙。

    “结果训练营里那个收货的臭狗屎说我们的武器不符合规格,这里有毛病那里有毛病。”情兽来了精神,情绪激动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敢指责矮人工匠的武器不好?俺当场就跟他吵起来,那臭狗屎还想打我……”

    “情兽……”浪子插了句嘴:“这样的事情,一般两三个银币就可以解決的。”

    “我哪有两三个银币给他!有钱也是族里的。”情兽一拍胸口,满脸无所畏惧的表情:“吵了不到几句,我就跟他干上了,打得他哇哇直叫,后来他叫很多帮手来,我被打得哇哇直叫……”

    “然后呢?”

    “然后就来个白脸的半兽人,冲我笑,把我打昏了……然后我醒来就在马车上了,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些臭狗屎……”

    “奇特的经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浪子哈哈大笑,整队人也跟著笑起来。

    “克莱伯!”炽色指著笑容最恶心的某人,大声问:“你是怎么来的?”

    克莱伯一楞,讨好的笑著回答:“我……以后再说好了。”

    浪子一脸真诚的笑容:“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说完做个手势,一队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围住了克莱伯,大家正要出手的时候,贫血站在门口,用一个命令打断了菜鸟们的欢乐时光。

    “小队集合──准备出发!”

    菜鸟们相互看看,拿好自己的装备,一个接一个走出帐篷。

    有风,从远处来。

    齐膝深的野草被阵阵微风吹拂著,不断发出各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这是珈蓝小队第一次出侦察任务,菜鸟们小心的骑著战马前进,故做老成的表情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在出了营地之后,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不用太紧张,这里还是我军的控制范围之内。”贫血回头安慰菜鸟们:“一天之后我们才会进入无人地带,在这之前的行动要比平时的训练轻松多了。”

    的确,战时的条件并不比训练时恶劣,甚至要好于平时,但菜鸟们还是很紧张。风声在继续,仿佛永远都没有停歇的时候。阴暗的云层从同样阴暗的天空上压下来,一直压到菜鸟们的心头。

    一队人驾御著战马前往任务区域,从上到下都在保持沉默,贫血长官在前面领头先行,众菜鸟紧跟在后面,一路上只有单调的马蹄声相伴。这段路程是允许交谈的,但现在没人有说话的兴致。

    要上战场了,要上战场了……战场啊!当这个从小就被自己认为是神圣的地域、曾经在脑海中被无数次憧憬的地方就快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菜鸟们却忧郁了。

    战场,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自己功成名就之地,或者是自己凄凉埋骨之处?想到这里,菜鸟们心里止不住的忐忑不安,一年多来的训练已经让他们知道,军队生活跟自己想像中的大相迳庭,战场,自然也不会例外。

    自己手里那雪亮的武器会带给敌人死亡,而敌人手中的武器也同样是雪亮的。

    傍晚時候,他们到达了最前沿的一个哨所。再从这里向前,就是荒无人烟的野地。

    三层高的哨所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在苍茫的背景之中显得非常寂寥。对珈蓝小队的到来,这里的守卫们是非常兴奋的,他们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来招待。听守卫的话,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没外人来过,就连个走私的都没打这经过。

    “快开仗了吧!”守卫们问:“是快开仗了吧?我们就等著这一天啦!”

    贫血点了点头,叫菜鸟们栓好战马,生火休息。

    跟所有人一样,堕落一路上也没说话,吃晚饭之前,他就一个人蹲到哨所旁的小溪边,看著自己的影子发呆。

    浪子也蹲过去,丢颗石子到水里:“想什么呢?掉下去可不好玩。”

    “我在想。”堕落转头看著浪子:“我们可能会遇到敌人。”

    浪子拍拍堕落的肩膀,安慰著这个多愁善感的小狼人:“遇到就遇到吧!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是在打仗呢!”

    堕落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低声问了一句:“我是在想,敌人,他们会是怎么样子的呢?”

    “敌人……是什么样子的?”嘴里小声念叨著,浪子的眼光也移到了水面上,盯住了自己的影子,在一圈圈荡漾的水纹中,他的思绪开始飘忽起来……

    那是一个新年集会吧!自己偷拿了家里几个铜币,和炽色偷偷跑到镇子上去买糖果,看到魔殿祭司的演讲。

    “神属联盟的人都是邪恶的!从头到脚,他们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他们信仰著万恶的神族,纠集了大陆上最邪恶的那一部分异族,不断发起对我们的战争!”一个身著黑袍的魔殿祭司站在镇子广场上大声宣讲著,年幼的浪子和炽色就咬著手指混杂在人群中,两张小脸上全是对神族的愤怒:“他们企图占领我们魔属联盟肥沃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家人,最让人愤怒的是,这群肮脏的野人还妄想伤害伟大的魔族!”

    “不可原谅!”

    “杀死他们!”

    围观的人群中群情激愤,一只只紧握的拳头在空中挥舞起来,壮观的叫喊中还混杂著许多稚嫩的童声。

    “我们光荣的军队──已经连续两次在大战中击败了他们!”黑袍祭司的脸上显现出无比骄傲的表情:“努力吧!黑暗魔王的信仰者们,我们必定还会在以后的战争中击败他们的!孩子们,你们要努力茁壮的成长,要为伟大魔族的荣誉而战!”

    “敌人是丑陋的,他们是脸永远都洗不干净,眼神下贱,还拖著永远也流不完的口水,比奴隶还不如!”祭司哈哈大笑:“我们的军队有黑暗魔王的保佑,在伟大魔王的威名之下,一切的敌人都将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把他们杀个精光!”

    “军队是伟大的!从军是光荣的!我们需要英雄的军人!”

    祭司口若悬河的说下去,无数粗壮的声音在附和,间中几颗童心被狂热的气氛所吸引,就是这个新年集会上,浪子和炽色决定了将来要走的路……

    “那边的人,吃饭了!”远远的,情兽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浪子的回忆。情兽就是这样热情的矮人,他从不会在吃饭时落下任何一个同伴。

    “走吧!”浪子笑著站起来,招呼著堕落:“关于你的问题,我们待会问问长官好了,他应该知道的。”

    第四节

    围坐在温暖的篝火周围,菜鸟们僵硬了一天的身体也逐惭放松下来。与平时相比,晚饭是比较丰盛的,以至与情兽嘴里忙个不停。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还没等浪子开口问,贫血长官就先从他脸上发现了问题,“问吧。”

    堕落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山来。

    “嗯,这个不难回答。”

    听完了堕落的问题,长官向火堆里丢了一根柴,“但我想知道,你们心里认为敌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看长官心情很好的样子,菜鸟们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在他们心里,敌人的形象多半是在怪异与丑陋之间打转,或者干脆就是俩者的混合。

    “看到你们这样子,我也想到自己当新兵的时候。”进入临战状态之后,野蛮人长官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这些问题,我们都曾经问过我们的长官……早在二十年前。”

    菜鸟们一股的诧异,照长官平时的表现来看,他不象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啊。

    “没什么好惊讶的。”

    看到菜鸟们表情,贫血解释说,“我也是从一个新兵成长起来的,虽然野蛮人不允许自己有胆怯的行为,但我仍然免不了会紧张——没有谁生下来就会打仗。”

    “那,长官你得到什么答案?”堕落期待的问。

    “敌人是什么样子的吗?长官的回答可能跟你们想象中的不一样。”贫血用冷淡的口气回答,“其实,敌人长得跟我们差不多吧。”

    炽色立即反驳,“可是长官,魔殿的祭祀不是这样说的。”

    “祭祀们的话不很符合实际。”

    第一次,贫血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真正的笑容,“他们可没有上过战场,可能会在说话时加上自己的想象……管他的呢,反正人死了都一样。”

    “那——长官你说我们这次会遇到敌人吗?”

    “这就难说了,敌人也会有侦察小队,但愿我们不要遇上。但无论最后的结果怎么样,都会给你们带来伤害。”

    贫血喝了口水,“一但遇上了就会有死亡,这种小队级别的战斗,失败的一方很少有活下来的人,我不想你们过早的接触这件事。”

    “可如果遇上了怎么办呢?”这才是堕落最关心的问题。

    “堕落,无论你是为什么来当兵都没关系,但你先要第一时间打倒敌人,确定自己的安全。”

    贫血郑重的告诉堕落,“如果你不这样做,你会连累到其它队友……你也不想让队友因为分心而丧命吧?有理想当然好,心地善良也没有错,可这是战场。你在战场上唯一的目的是活下去,你也不能奢望敌人会对你手软,一切的希望都在你自己手里。”

    堕落低下头,好半天才回答,“是的长官。”

    “你们都记住了,遇上敌人要痛下杀手,就把他们当成训练场上的靶子。”

    贫血警告所有人,“不要去理会敌人的惨叫,也不要去看那些喷溅出来的东西,杀死他们,丢翻一切会动的敌人。”

    “是。”

    “大家休息吧,明天会很累的。”

    休息了一夜,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菜鸟们的紧张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个别人在心里期待着与敌人相遇。

    虽然长官的话与十几年积累下来的人生目标产生了冲突,但用十几年时间累计的的东西是很厚重的,大多数菜鸟在潜意识里还是愿意尊从后者的指引。

    队员们的这些想法,贫血都看在眼里,但除了必要的命令之外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也曾经是一个新兵,他清楚新兵们在想些什么。

    年轻士兵的热血一但沸腾起来,没什么东西能制止他们,而且那玩意已经澎湃了十来年。

    “还是不要过早相遇的好啊。”贫血看看天边的朝阳,心里暗暗的叹息一声,他明白自己的几句话是不能与魔殿祭把的狂热宣传相提并论的。

    命中注定的事,总要发生的。

    马匹留在哨所里,所有人徒步前进,珈蓝小队展开一个小小的倒三角阵,一头扎进茫茫的荒原里。

    堕落走在整个队伍的前面,俩支耳朵警惕的直立起来,正在灵活转动,追踪着每一个可疑的声音。炽色走在左面,身后紧随着另一个菜鸟,情兽和巴哈姆走右边,中间部位是贫血长官。队伍的最后是手持战弓的浪子,任何一个方向上遇到敌情,他都要负责支持。

    每前进一段,贫血长官会停下来核对地图,如果所经过的地方地形、景物有变,他还会在地图上标明,什么地方有道路,什么地方难以通行,什么地方有水源,这些可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渐渐的,珈蓝小队进入了神魔分界线的深处。

    第三天下午,珈蓝小队来到一片绵延数十里的密林边缘,远处有几座不太高的山峰围成一个小小的峡谷,一条河流把密林一分为二,河的俩岸、还有密林旁边,全是齐腰高的野草。这里的条件很适合军队驻扎,有必要去详细侦察一下。

    正顺着密林慢慢前进,前面的堕落的耳朵猛的一扫,鼻子耸动几下,身体立即就伏下了,同时低声告戒贫血,“长官,有气味。”

    “蹲下!”贫血小声命令了后面的人,然后猫腰来到堕落身边,“你确定?”

    “是的长官。”堕落点点头,“我保证。”

    “有多少人?”

    “距离好远,马的气味也不浓,不到十匹的样子。”堕落小声说,“但是没有马蹄声。”

    “先警戒。”

    贫血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把大家叫到身边。

    “浪子,你带上堕落,先从树林中向前搜一段,直到堕落确定敌人的数量和方位为止。”

    贫血摊开地图,“但要记得一点,你们不能攻击。树林能隐藏你们的行踪,一进入草地你们俩就没命。”

    “明白。”浪子脱下身上多余的装备,带着堕落进入树林。

    看着俩人消失在视野里,贫血小回过头来对其它人说,“这个时候遇到的敌人,也应该是一个侦察队。他们可能在休息,也有可能在干别的,但为了任务我们要干掉他们,不然的话我们会倒霉。”

    菜鸟们频频点头,在长官的指点下观察着地形,揣摩着敌人的布置。

    不一会,浪子和堕落带着敌人的情报回来了,数量和位置大体和贫血所推断情况吻合,菜鸟们佩服得要死。

    “你带个人绕上山去,脚步要轻,山上一定会有一到俩个暗哨,山腰位置要特别小心。上山顶之后,发响箭为号,指引我们进攻。”

    贫血对浪子吩咐完,又对其它人说,“我们分成合围队形摸过去,情兽你带三个人左边,炽色你带三个人右边,中间是我的。记住了,你们尽量抵近敌人,攻击气势要凶猛。”

    “是的长官。”

    “他们的位置密集,在外围应该还有一到俩个游动哨,光找出来干掉。”贫血比画着,“应该在这个位置,然后在三个方向上同时发起攻击——明白了?”

    “明白!”

    “行动吧。”

    大家分头行动起来,浪子带着个菜鸟,借着野草的掩护上了山。

    才小心翼翼的摸上山腰,浪子就看到山顶上面有亮光一闪,那的盔甲的反光。

    浪子蹲下,仔细辨认着,一个敌人的轮廓从背景上逐渐显露。

    “为了畅游大陆。”

    浪子以极低声说了一句,反手从箭袋里拿出一支长钉箭,还亲吻了箭身,“我需要很多神属联军的走狗!”

    长箭架上弓弦,浪子清晰的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他嘴里继续说,“伟大的黑暗魔王保佑,我受你无上威仪的指引,以黑暗魔王的名义,战斗、杀敌!”

    弓弦震动,发出一声细微的颤声,激射而出的羽箭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山顶的一棵小树下爆开一朵颜色鲜艳的血花。

    “快!快!快!”

    浪子紧张的小声招呼着菜鸟向上冲,

    树下,一个躯体正在地上猛烈的抽搐着,被长箭洞穿的肺部发不出一点有用的声音,血液顺着甲片向下流,染红了一大片草地。

    “嚓!”的一声轻响,跟来的菜鸟用手中的长剑洞穿这个还在挣扎的身体。浪子尽量不去看他的动作,把目光放到山下的营地,那有十来个神属联军的士兵正在休息。

    “下去帮忙!”

    浪子对菜鸟说了一声,一支响箭就跟着架上了弓弦,瞄准了一名正在山下走动的敌军。

    “为了黑暗魔王的荣誉,我愿意付出一切!”

    响箭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呼啸,一道血雾在山下草地上飞溅着。

    “杀!”潜伏在敌人附近草丛里的贫血长官暴喝一声,带着人冲了上去。

    两把常人难以挥动的双手巨剑,搁在贫血长官手上就跟两根棍子似的,舞起来虎虎生风,照面就把一个敌人给拆散了。

    炽色也哑着嗓子从另一边的野草里窜出,手里的长矛先在敌人的腰上开了个洞,再“呼”的一声掷了出去,救了旁边被三个敌人围攻的克莱伯一条小命,然后又抽出战刀跟身边的敌人杀成一团。

    那边的情兽对上一个比自己高一倍的敌人,正红着眼睛把长柄战斧当铁锤用,硬生生砸得高个敌人迈不开步,等敌人的盾牌一坏,情兽就大声吆喝着把战斧埋进高个敌人的前胸……

    浪子的羽箭发出震人心魄的尖啸声,连续不断的划过长空飞来,精准的插到混战中的敌人身上。

    堕落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他对上了一个小个子敌人,这个士兵应该是敌人中速度最快的一个。

    俩个人全是单手长剑,正绕着场子飞快的移动,杀得浑然忘我。他们的动作太快,别人想帮忙都搭不上手……

    一直到俩人的长剑绞在一起,小个子敌人用拳头打飞堕落的头盔,堕落用匕首捅了敌人的脖子,这场艰苦的战斗才算完结。

    “打完了。”贫血的脸上红光满面,“都互相看看,有没有受伤。”

    山脚下的菜鸟们摇摇头,先稍微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再打量了一下战场,看着那些红红白白的碎肉,一半以上的菜鸟开始狂吐……

    山顶上的浪子一屁股坐地上,大口着喘气,眼光不可抑制的看向身边的敌人。

    他还在微微挣扎。

    想了想,浪子解下了他的头盔。

    一张很干净的脸、一张跟自己差不多一样年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双眼的目光有点涣散的迹象,嘴角流着血沫……

    浪子的心一下紧了。

    直到闭上眼之前,年轻的敌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浪子,那视线里包含的东西很多,复杂,但却纯净。这目光仿佛穿过了浪子包裹着盔甲的身体,一直投射到蔚蓝色的天空中。

    这是他第一次杀敌,本应该好好庆祝才对。但是浪子心里既不高兴也不兴奋。

    收拾好战利品,他有些垂头丧气的下了山,看见底下战场的情景也吐了一次,堕落在旁边抹着眼泪陪他。

    “你哭什么呢?”浪子吐完了问堕落,“受伤了吗?”

    堕落摇头,微红着脸说,“我拿匕首捅了他的脖子,那得有多痛啊……”

    “得了吧。”一边的巴哈姆擦擦嘴,“他打了你脑袋还没为你哭呢,你不欠他的。”

    贫血长官没吐,他一一检查了所以的菜鸟,确认所有的人没有受伤,然后招呼大家,“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各自带着各自的复杂心态,菜鸟们结束了这次侦察。

    回去的路上,一队人更加的沉默,而且所有人都自愿放弃了吃肉的权利。回营之后,菜鸟们全部龟缩在自己的帐篷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有人看着地面。

    直到贫血长官交任务回来。

    “不要待在这,出去走走,任务已经完成了。”贫血把十来枚小小的奖章丢到桌子上,“三级奖章,一人一枚自己拿。”

    “三、三级?奖章?”不知道谁用嘶哑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

    “嗯。”贫血点点头,“十枚三级换一枚二级,十枚二级换一枚一级,而你们的大多数愿望,只用一枚一级奖章就能达到。”

    奖章是银色的,反光的,就在桌上。

    “对了,你们还有三天的假期。”走到门口的贫血长官转头说,“有人要进城吗?”

    奖章,是用来衡量一个战士是否出色的最好标准。

    珈蓝小队,第一个获得奖章的小队。

    小小的奖章,银制的,三角型的,孤单的缀在前胸,除了让菜鸟们想起那天的悲惨景象、从而带来压力之外,还会引来其它团队战士嫉妒的目光。

    站在营地门口,菜鸟们相互望望,其实大家都不是很想去城里。

    “长官。”浪子跑到贫血身后,“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好吗?”

    贫血点点头,把整队人带到离营地不远的一个僻静山坡上,在这能看到半个营地,风景也不错。

    “把那些东西忘掉。”贫血长官找了一颗小树靠坐下来,“学习忘记,忘记能让你们有更多机会活下去。”

    “长官,你以前是怎么样的?”炽色问,“讲讲可以吗?”

    “我吗?”贫血把目光投放到营地上空,“我在那时候也是个菜鸟……”

    贫血的话引起一阵笑声,在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之后,菜鸟和菜鸟之间的关系、菜鸟和长官之间的关系都有了一个很大的飞跃。就算是贫血长官那特有的、能吓死人的脸色,在现在的菜鸟们看来也不再象原来那么苍白了。

    “长官说说看嘛。”立即就有人起哄,“就算你对我们小队第一次完成任务的奖励好了!”

    “好。”贫血叹口气,也不推辞,“想听什么?”

    “全部!”浪子大叫。

    “做梦。”贫血看看他,无精打采似的回答。

    “一半啦!”克莱伯出来打圆场,“拣重要的说。”

    “上次大战前的珈蓝小队,带队的是个少尉,人类。我的训练阶段和你们差不多吧。”

    贫血回想着记忆深处的东西,“结束那天,整队人被莫名其妙的带去了妓院……”

    菜鸟们低声笑着,又坐近了些。

    “我还记得那天进房间的不多,我和好几个兄弟站在院子里,红着脸不敢进去,后来还被长官骂。”

    贫血慢慢述说着,表情变得很温柔,“当时心里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在打仗之前,长官会带我们去那种地方,我们可都是各族送去训练场的精英啊。”

    “后来呢?”

    “后来?长官带着几个人在里面找乐,我们在外面打架。”贫血说,“我还很消楚的记得,我的一个朋友打倒了嘲笑他不敢进房间的人,挥舞着拳头,说下次一定会怎么样怎么样……但转天出任务,他却没能回来……”

    菜鸟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在一个小队里共同生活那么久,彼此之间都成为了朋友,但他们却在你眼前一个个的倒下,面容变得模糊,名字被人取代……在打硬仗的时候,我们这样的小队后面会跟上一队新兵,随时补充。今天你叫一个名字,回答你的是你的朋友,可能隔上一个钟你再叫,答应你的就是一个陌生人了……这种变化快得让人喘不过气……快得让人心里麻木……”

    “是自己人,死了?”

    “当然,现在给你们说这个好象不怎么合适。但你们要明白,不可能总是敌人倒霉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遇到什么事,站在战场上直面生死,什么荣誉、名声、家世全部靠边站,你能依靠的仅是武器和战友而己。”

    “很多自己人……死吗?”

    “这种事太多了,在上次战争中,我们曾经受命坚守一个小营地。四千人,最后活下来三百多。”贫血比画一下,“当打完了这仗,我看到自己身边全是陌生人的时候,那感觉就象是吃了狗屎。”

    菜鸟们面面相窥。

    “上一次,我是珈蓝小队里面最差劲的,但也是唯一个活着回来的。没有其它原因,我话不多,性格怪,朋友少,一上战场就我只当是自己已经死了……”

    贫血最后说,“以前不想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你们没见过死亡,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们解释。现在你们见过了,还有什么狗屁理想全给我收拾起来,好好想着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吧。奖章都给我带好了,那是用命换来的。”

    第五节

    贫血走后,堕落整理着胸前的奖章,脸上很委屈的表情,他一直对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感到很内疚。

    浪子躺在地上,突然又想起那个敌人的眼神。

    炽色看了浪子一眼,“怎么了?你的第一笔杀敌赏金算是有了,还生闷气?”

    “我在想啊,等回去以后。”浪子轻声说,“我真的会用染着人血的钱去周游大陆吗?他们跟我们—样,都是年轻人。”

    “我什么都不想,长官都说了,别想那么多。”巴哈姆翻动着厚嘴唇说,“我得活下去,我还得娶我们族里头人的女儿呢。”

    “呵呵,这还不叫想?”克莱伯笑着说,“看来应该是你叫‘情兽’这个绰号啊!”

    “他叫情兽了,那我叫什么?”真正的情兽站起来,一脸的惊慌表情。

    “你叫大屁股!”一个叫西蒙的菜鸟在后面起哄。

    当单纯的情兽被大家恭维、正在尽情扭动大屁股的时候,又有新的团队从路上开来,望不到头的队伍进了军营。

    克莱伯裂开嘴呼喊,“女的!嘿!是女的……哎呀!”

    “干!”炽色收回教训了某人的手,“没见过女人吗?你还有三天假,去城里好了!”

    “那不一样,妓女不能谈感情。”克莱伯抱着头,“而且穿军装的女人又漂亮又纯洁,最重要是住得近……”

    “拜托你说句象样一点的话好了。”浪子转头看着克莱伯,“你破坏情趣真的很拿手。”

    “来得是什么部队?”巴哈姆问,“怎么会有女人呢?”

    “是魔法师大队吧?听说蛇人部队也有女兵。”炽色仔细辨认着路上那些排列紧密的黑点,“巴哈姆,你想不想暂时忘记你远在家乡的情人,展开一段战地恋情?”

    “不要,我那位会把我打扁。”巴哈姆苦笑这回答,“我可不敢。”

    “好的,一位弃权,还要谁要放弃的?”克莱伯大声问,爱德蒙喀戎?库克斯?西蒙?你们三个长得象卵石,就不用去丢脸了吧?”

    克莱伯立即就遭到了报应,被众菜鸟按在地上打得象块卵石。

    “蛇人部队、狼骑兵部队、风暴骑兵团……”一群人站在山坡上,炽色嘴里念念有词,“终于要正式开打了。”

    “还不到正式开打的时候,还有半年啊。”浪子吞了口唾沫,“不过,我们来发个誓吧,神魔大战,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家。”

    “活着回家!”

    十几个菜鸟大声吼叫着,紧紧的抱成了一团。

    远处的卫兵往这边看了看,眼神是冷漠的。

    “珈蓝小队——立即集合!”刚刚离开的贫血长官站在远处,把低沉冰冷的声音丢过来,“特别任务!”

    如同是被人猛的抽了一鞭子,一队人争先恐后的从山坡上跑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贫血长官的面前站好。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克莱伯在途中抱怨这提前结束的三天假期以及还没能认识几个穿军装的女兵。

    贫血长官一脸的严肃,那个给菜鸟们颁发胸章的少校也在。

    “排列整齐,报名,等候命令传达!”贫血对菜鸟们说,“炽色和浪子,你们两人从现在起,提升为副队长!”

    “是的长官!”

    “炽色、浪子、堕落、情兽、巴哈姆、库克斯、爱德蒙喀戎、西蒙、克莱伯……”炽色站到队首点名完毕,“报告长官,珈蓝小队列队完毕,十二人全部在!”

    贫血对少校点点头,少校站到贫血前面。

    “抱歉打扰你们的假期,你们可以叫我摩沙少校,我刚从军团来。”少校微笑着介绍自己,“事情是这样的,烈火军团有两个侦察小队执行任务未归,已经两天了。但我们两个军团所有的侦察小队都在任务中,只有珈蓝小队在渡假——所以,所以这次任务是你们的。”

    “是的长官!”菜鸟们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忧郁或者不情愿,说不定会被抓去砍头。

    “地图给了你们队长,这两个侦察小队的任务区相互重迭着,跟你们上次的任务区比较近。我的要求是找到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摩沙少校正色说:“至于你们的假期,我会再给你们安排。”

    “现在。”贫血说,“回帐篷整理装备,立即出发!”

    菜鸟们转身跑去帐篷,贫血则转头看着摩沙少校。

    “不要这样看着我,所有的侦察队里目前只有珈蓝小队可以出动。”摩沙少校笑着说,“况且这次任务也不算艰难。”

    “一上分界线,艰难不艰难有区别吗?烈火军团的人失踪关我们什么事;他们军团应该有人去找。”贫血小声反驳,“我不想我的人出什么意外。”

    “你是军人,你要服从,这道理你应该明白。”摩沙少校的眼睛看着远处,“他们是你的友军,有可能正躺在地上等着你的救援……”

    “屁话,等我陷入危险,你再带人来救我好了!”贫血向地上吐口唾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去珈蓝小队的帐篷,边走边喊,“浪子,叫他们带足食物!”

    一队人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在营地门口,因为争抢道路还跟人发生争执。心里窝火的炽色和浪子对看一眼,上去把那个跟贫血长官争执的几个家伙打翻在地,吓得门外马车上的女魔法师们哇哇叫。

    “叫什么叫?”情兽挥舞拳头,“闭嘴!”

    这次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前哨,贫血一路上都在仔细研究着地图,最后还把几个脑袋最聪明的菜鸟叫过去,几个人挤在一起嘀咕一阵,决定走那个失踪小队的路线。

    “我们这次骑马去。”贫血说,“如果他们是遇到了敌人,那么在他们覆灭之后,敌人肯定离开了。如果是遇到了其它危险,我们又能早一点找到他们的话,可能救回那么一两个。”

    “长官,照你看。”浪子问,“他们是怎么了?”

    “谁知道。”贫血看看几个手下,“现在的分界线上,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侦察小队,遇上了就干,干完了再走……除了这个,一两个小队也有可能被分界线上的流民袭击,但这样情况极少发生。”

    炽色猜测,“那他们就是完了……现在就出发吗?”

    “出发,毕竟还有一线希望。”

    珈蓝小队小心翼翼的深入分界线,在第三天下午,终于找到了烈火军团第一个失踪的侦察小队,但这个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被整齐的摆放的一起,随身装备也放在一边。

    刀伤、箭伤……全部是一击致命。

    检查了这些死去军人的身体,贫血手拿一个箭簇,满脸铁青。

    浪子在一边问,“怎么了?长官?”

    “你是用弓箭的,你看看这个箭簇。”贫血把箭蔟递给浪子,

    “被射中的士兵身体被洞穿。”

    “异常锋利的三棱箭簇,长度是一般箭头的两倍,我们的军队应该没有这种东西。”浪子翻看着手中的利器,惊叹着这东西的杀伤力,“被这种箭头射到几乎是没救了,伤口会大得夸张……情兽来。”

    后面的情兽跑上来,“什么?”

    浪子把箭簇递给情兽,“这样的箭头,你们族里能做得出来吗?”

    “我们没有这种材料,如果只要求形状的话就没问题。”情兽把玩着箭簇,有点爱不释手,“如果一个工匠做,大概一天做三支。”

    浪子和贫血对看一眼,心里都吃了一惊。

    “用这样的方法摆放牺牲军人是我们魔属军队的习惯,这一定是另一支侦察小队做的。”贫血举头四望,“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追上去了。浪子,你和堕落最前面,搜索前进。”

    “是!”

    在距离第一个小队覆灭地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堕落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气味,顺这着气味,他们找到另一支倒霉的侦察小队。

    这个小队有十多个人,他们的身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一个水塘边。

    到此时,两个失踪小队、一共有二十五个人,已经全部找到了。

    “浪子带堕落和情兽搜索周围。”贫血站在水塘边,“其它人戒备,先不忙动他们。”

    再三检查之后,堕落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但贫血还是派出两个岗哨后才带着菜鸟们研究当时的情况。

    “你们都想一想,当时这里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敌人有多少,袭击是怎么发生的,这对你们以后的战斗有好处。”贫血站在最外围的一具尸体边,“这个士兵连武器都没拿出来,是第一个被袭击的。看他的姿势,应该是蹲下时中的箭。”

    菜鸟们蹲下来仔细查看,浪子又从尸体上取出一个三棱箭簇。

    “这一个应该是过来查看时中箭的,盾牌还护在前胸。”炽色翻看着第二具尸体,“刀已经出鞘,但长箭洞穿盾牌……”

    “如果敌人埋伏在水塘对面的话,就应该是弩箭。”浪子更正,“战弓在这个距离的穿透力不会那么强劲。”

    “他们十二个人,那么到这个时候还只剩下十个人了。这里有一个很深的脚印,应该是他的。”贫血又指着漂浮在水塘中的一具尸体,“这个士兵想直接跳过水塘打乱敌人部署,但失败了。”

    “这种应对方式正确吗?”情兽问。

    “不正确,可以说是盲目。”贫血评价说,“他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应该缓一缓,和队友形成夹击的形势。正因为他的盲目,导致左边的队友落单……”

    顺着士兵的尸体向前走,留下的场面也越来越混乱,由此推断,当时的战况非常激烈。

    “在这里,我们的侦察小队组织了一个小小的合围,三打一。”贫血蹲下来拣起一把刀尖断掉的战刀,“我方三人配合正确,但却输了。”

    “敌人很厉害。”炽色仔细查看了几个人的兵器,“到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受伤。”

    “把位置记下来,带回去看。”贫血命令浪子,“我们说不定会遭遇这股敌人。”

    浪子掏出纸笔记录,前面的堕落在叫大家过去,小狼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少有的怪异,“发现一名军官!”

    “怎么了堕落?”炽色几步赶到,看着那具倒在野草丛里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军官,他不走运。”

    “你不认识他了?”堕落小声说,“我们还打过架……”

    “是他?”浪子蹲下去,在这名军官鼻子上发现一个伤痕,“真的是他啊,烈火军团的,这是贫血长官在酒馆里给他留下的伤。”

    “他是从水塘边一直追过来,在这里被两人围攻。”贫血走过来,并没有对这个军官的死表示些什么,而是看看周围遗留下来的痕迹,接着向菜鸟们讲解,“你们看看,他身体上有几个伤口。”

    “一个啊。”情兽看来看去,“就是贯穿背部前胸这一个,刀伤。”

    “刀伤并不致命,致命的在这里。”贫血指着这名军官的脖子,“看到咽喉部位的泥土了吗?应该是他的脖子先被踢碎了,然后才中刀,所以刀伤里外都很整齐。”

    说着,贫血把这个军官的身体拉起一点,让大家都看到已不能支撑脑袋的脖子。

    “长官,他很魁梧,比我高得多。”炽色在一边抬腿虚踢了几脚,“怎么可能让人一脚踢断脖子?”

    “只能说你们以前没见过,浪子你在那边找一下,应该有个比较深的脚印。”贫血对围上来队员说,“你们都见过这个军官,他的身体的确高大,那么能一腿踢死他的人,决不会是敌军普通士兵。”

    贫血话音刚落,浪子那边就有了发现,他找到一个比较深的脚印,但奇怪的是,这个脚印距离军官倒毙的地方有五步远。

    “来做个示范,这样你们就会了解到敌人的实力。”贫血站到军官倒毙的地方,“浪子,你的脚步最灵活,你来想办法踢到我的脖子。”

    “不可能能。”浪子在原地摇头。

    “冲过去的话,大概可以……”巴哈姆在出主意。

    浪子依照巴哈姆的想法冲过去,腾身一脚踢出,却只踢到贫血的前胸那么高,而且又没什么力量。

    “这样就麻烦了。”克莱伯摸着下巴,“只有一个办法,跳起来……”

    “跳起来怎么用力?”浪子反问,“而且距离也不对。”

    “没错,是要跳起来。”贫血点头肯定克莱伯的话,“敌人的身体应该不很魁梧,他跳起来,旋转身体侧踢,用这样的暴发力才能踢断这个军官的脖子。而且烈火军团的人也不是菜鸟,动作不快的话踢不到。”

    “这么厉害?”克莱伯吓了一大跳,“都是些什么敌人啊……”

    “不象是特殊兵种,应该是精英侦察兵吧。”贫血叹了口气,“不知道是神属联盟哪个帝国的,以前没有遇到过。”

    “那么,一共有几个敌人?”情兽一脸迷糊。

    贫血的眉头都揪成一团,“三到四个。”

    “才三、四个?”情兽的下巴都要快掉下来,“就杀了我们两个侦察小队?”

    “不要大惊小怪,收拾一下回去了。”贫血吩咐,“把他们身上的随身物品取下来带走,尸体就地掩埋,做上标记。”

    “是!”

    三天之后,珈蓝小队回营了,菜鸟们的心情比上次更加的低沉,烈火军团两个侦察小队的随身装备被他们运回营地。

    军部左侧的侦察部队指挥所里,摩沙少校和一名烈火军团的少校正焦急的等待着。

    贫血带着疲惫的队员,在指挥所前的空地上列队。得到消息的摩沙少校几步冲出帐篷,却只看到风尘仆仆的珈蓝小队,虽然这情况在意料之中,但眼神中还是充满难以掩饰的失望情绪。

    贫血对摩沙少校摇摇头,淡漠的表情里有些苦涩。

    指挥所里的军官们陆续走出来,烈火军团侦察系统的军官也随后赶来,空地周围全是人,珈蓝小队从未被这么多军官的目光注视过。

    最后,烈火军团的一个准将赶到,站在空地的另一边。两边的军官立即分军团站成两队,摩沙少校也几步走到贫血身边站好。

    浪子等人还在惊讶,就听摩沙少校说,“交接。”

    “浪子、炽色。”贫血长官命令,“把两个小队的军衔标志和武器拿上来。”

    贫血把找到的那两个侦察小队的队旗迭起棒在手里,浪子把找到的军衔和胸牌摆上去。另一边的摩沙少校接过了炽色手里的一堆武器。

    两位军官并肩向烈火军团的准将走过去,准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贫血手中的旗帜上,沧桑的目光里,夹带着一些悲切。

    “报告长官!”贫血的雄厚声音回响起来,“珈蓝小队奉命出动,找到烈火军团所属秃鹰、绯炎两支侦察小队。两支小队士兵二十二人,少尉军官一名、中尉军官一名、己全部光荣殉职!”

    准将身后走出两名军官,接过贫血和摩沙少校手里的东西。

    “辛苦各位。”准将对贫血点点头,“你可以先休息,稍后请告诉我详细情况。”

    “是的长官!”

    “把这两面旗帜在营地悬挂三天。”准将对自己的副官说,然后送去军部,转呈魔殿。”

    烈火军团的军官们渐渐散去,整个过程很平静,也很肃穆。

    贫血正要走回到队列里,就被摩沙少校招呼进了指挥所。菜鸟们在外面等了足了一个钟,贫血长官才出来。

    “走吧,休假去,这次的假期是六天。”贫血长官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冲菜鸟们晃晃手里抓着的一大把奖章,“这些,全是二级的。”

    第六节

    在这个假期的头一天,贫血长官在侦察部队指挥所里做详细汇报。珈蓝小队的菜鸟们都待在老地方,自发的展开了新一轮的训练。

    三、四个敌人就灭掉了两支侦察小队,敌人给他们的震撼太强烈了。

    武器刃口上包裹着破布和木头,菜鸟们在山坡上捉对撕杀,尽全力训练自己的反应和速度。最初那一阵阵叫喊声传出去还引来了山下的哨兵,不过在看清是珈蓝小队之后,哨兵们倒是没说什么。

    休息的时候,浪子、炽色、还有堕落,三个人就围坐在一起。堕落手里拿着一封信,是从那位死去的烈火军团军官身上得到的。贫血长官说这封私人信件会被军部没收,要他们自己处理。

    “原来他叫兰斯洛特。”多愁善感的堕落说话时,语气中全是悲戚,“昨天晚上,我又梦见和他们打架了,就在上次那个酒馆里,我又用装汤的盆子扣了他的脑袋……打完架之后,他们都走了,他其实不算是个坏人。”

    “真是不幸,他还有两个孩子。”浪子接过信,“他的孩子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孤儿啊。”炽色摇摇头,“每次神魔大战之后,不都有很多失去父亲的孤儿吗?这都要怪万恶的神族,还有那些卑劣的神属联军!”

    “可是……”堕落小声问浪子,“我们上次杀死的敌人,他们也会有亲人吧?”

    “堕落,你这问题可问住我了。”炽色抓抓头,“这样说好了。是,他们可能有亲人,但他们却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能留手的……”

    是啊,如果我们有意外,我们的亲人也会伤心难过。”浪子抚摸着堕落的头,“这样一比较;还是自己亲人的感受比较要紧。至于敌人,既然是敌人,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是这样啊……”

    “训练吧。”炽色站起来,“这封信上有地址,我们在战后可以送去给他的家人。我们可以告诉兰斯洛特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个光荣的魔属联军军人。”

    “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一起去哦。”堕落拿回信,郑重的收起来。

    但这第一天的自发训练,却意外的结束在中午的一声惨叫中。

    菜鸟库克斯被菜鸟克莱伯刺伤了屁股,跳了几跳之后,他以一种很夸张的姿势倒下了。

    “我不是故意的!”克莱伯露出很无辜的表情,手指着那一段从木片中滑出的刀尖,“我真不是故意的,绑上去的木片松动了!”

    “去你的!”冲过来的炽色一拳就把克莱伯打飞,“为什么这种事情总出现在你身上?”

    浪子蹲下去,撕开库克斯的裤子查看伤口。

    “啊——痛啊。”库克斯张牙舞爪的大叫,“我要死了!”

    “死不了你,才一个半指节深。”浪子轻声说,“不过血还流不少,克莱伯你这笨蛋还不过来用魔法泊疗!”

    克莱伯本来还躺在地上装死,听到这话立即翻身起来,脸上的表情很诡异,但是可以归咎于不愿意。

    “不——我不让他治疗,他还会害我的。”库克斯惨叫连声,“你们快带我去找真正的魔法师……”

    他这一句话说得太直接,脑袋转得快的菜鸟已经明白过来了。浪子和炽色对看一眼,知道库克斯又被克莱伯欺骗,当了一次倒霉蛋。

    “把克莱伯抓过来。”炽色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猥琐的家伙!你们是商量好了的,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啊,这个可不能怪我。”被情兽抓住的克莱伯一脸委屈,“是库克斯要求我这样做的,他说这样才能去跟女魔法师搭讪。”

    “我没有,我没有这样说!”库克斯大声反驳,“是克莱伯刚才这样对我说的,他还说只刺一个指节深!”

    “混蛋!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炽色毫不客气的上前,给了这两个家伙一人一巴掌,“让贫血长官知道了,还不扒了你们俩的皮!”

    浪子却阻止了炽色的进一步惩罚措施。

    “其实,他们的想法也不错嘛,我们现在可是在假期呢,只要不违反军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的吧。”浪子笑着说,“不过克莱伯,我们是一个整体呢,以后要有这样的事,你应该和大家一起商量,说不定还可以免掉皮肉之苦。”

    “啊?能免掉?那我不是白流血啦?”库克斯一股沮丧,“可怜我的第一滴血啊……”

    “笨蛋就是这种下场。”巴哈姆哈哈大笑,“谁叫你相信克莱伯?”

    炽色看着浪子,“你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需要一个假期来放松,我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去。”浪子解释说,“珈蓝小队,干什么都应该在—起的。”

    “可是就库克斯一个人受伤。”炽色当然明白浪子想干什么,于是极力配合他,“我们十个人抬他进去太夸张了一点吧?”

    “是啊。”浪子装模做样的抓抓脑袋,“现在看来,我们还需要一个伤员。”

    还需要一个伤员……大家的目光扫来扫去,最后都停留在克莱伯身上,他下一刻已经被人按在地上了。

    “我很无辜,饶命啊——”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号,克莱伯的屁股上就出现一个刀口,跟库克斯的伤口一模一样,下手的是情兽。

    “怎么不流血?”嫉恶如仇的情兽还狠踩了伤口一脚,“这样可不好,要不要再来一刀?”

    克莱伯大声鬼叫,“不要啊情兽,流血了流血了,我知道我流血了……”

    “好了,现在听我命令。”浪子坏笑着,转过身面向营门,“把他两抬起来,目标,军团魔法师驻地——跑步前进!”

    斗士军团里有两个治疗伤患的地方,一个是巫医营地,另一个是魔法师营地。巫医的治疗一般来说比较粗暴,而且气氛也比较怪异,所以大多是用来治疗普通士兵的。相对来说,魔法师的治疗就很温柔,泊疗对象是各级军官跟特殊战斗单位。

    而珈蓝小队是一支历史悠久、战绩骄人的侦察小队,更属于军团精锐力量,当然在特殊战斗单位名单之中。

    抬着两个“伤员”,整队人风风火火的冲下山坡、进入营门、穿过操练场,直闯魔法师的营地。因为战争还没正式开始,所以他们成为魔法师进入营地之后接纳的第一批伤员。

    “伤员!两个伤员!”一个年纪很年轻的女性魔法师大叫起来,她以前还没见过真正的伤员,在浪子等人冲进去之后完全乱了方寸。

    听到外面的声音,帐篷里出来—个年纪很大的女性魔法师,一身做工精良的黑袍显示出她不凡的身份,满腔的皱纹证明她的阅历,“那里来的伤员?”

    “侦察兵。”年轻的魔法师结结巴巴的说,“两个。”

    黑袍魔法师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是轻伤,不用来这里,你们队伍里应该有会魔法的士兵吧。”

    “唯一会魔法的在这里!”炽色一拍克莱伯的屁股,苦命的克莱伯又是一声惨叫,“他也在受伤状态中。”

    黑袍魔法师的目光在炽色胸前的胸牌上滑过,然后点头吩咐,“你们去帐篷里等一下,治疗的魔法师马上就来。”菜鸟们一窝蜂的涌进一顶巨大的帐篷,把两位命苦的“伤员”向床上一丢,就走着圈子、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虽然这件事非常好玩,但大家免不了还是要紧张一下,而且治疗的魔法师还没有来,焦急的心态中更多的混杂着期待。

    其实,除了两位自作自受的伤员以外,其它人都是抱着一副凑热闹的心态在参与这件事。军营生活枯燥,而出去侦察的时候又很凶险,大家都很紧张。浪子和炽色明白这点,所以并不加以阻止……

    “我说,这伤口好象没流血了。”情兽低声说,“巴哈姆,你再给他来上一下?”

    “我就算了,我手重。”老实的巴哈姆回答,“爱德蒙喀戎的手比较巧。”

    “哎呀——”某人惨叫,“爱德蒙——你等着!”

    “叫什么叫?”炽色走上去教训他,“这是你自找的,做戏做全套,忍着!”

    浪子抱着手在一边走圈子,看到克莱伯的惨样,他呵呵笑着眼光四处移动,打量起这顶帐篷。

    帐篷很大,应该是应付恶战准备的,里面足有五十张床,篷顶也很高,门口宽阔,门边站着的这个人也不错……

    人?女人?治疗魔法师?是她吗?

    浪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渡着步,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他清楚的到听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也清楚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瞬间。

    阳光从天上照下来,穿过帐篷外的树萌,温柔的投射在她身上。

    她穿着淡紫色的魔法长袍,风帽搭在肩上,一头柔顺的秀发散披着。在衣服颜色的映衬下,显得她的皮肤很白皙。浪子移动着脚步,发现她的五官轮廓秀美,脸部的线条也非常流畅明快……但最重要的一点却不是这个。

    她现在只是安静的站在门边,却让浪子觉得她很有活力。在这紧张压抑的军营里,浪子从来没有奢望过还能看到有活力的女士。

    她眨动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看样子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先开口。

    浪子还是没说话,他想把这一刻保留得长久一些,虽然沉默一点,但他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美好的沉默时光。

    她有点生气,终于开口问,“伤员在那里?”

    清脆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让围在床边的菜鸟们转过头来。而她好象从没被这么多专注的目光注视过,脸颊上升正两片红晕,眼神也低了低。

    “伤员在里面。”浪子这才说了话,“你是治疗魔法师?”

    “是。”她回答着,举步走了进来。

    “叫什么名字?”当她走过身边的时候,浪子不由自主的问。

    “我的名字?”她站住,侧头过来看着浪子,然后用清脆的声音回答这个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和蔼的军人,“这与治疗无关。”

    病床那边立即就传来几声窃笑,浪子转头看过去,连库克斯和克莱伯都在笑,痛苦中夹杂笑容是个高难度的动作,以至于两人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其它人不同,有笑得天真的如堕落,有笑得豪爽的如情兽,有笑得放肆如炽色。

    相比之下,一脸正经的浪子就显得很无辜。

    女魔法师走到病床边,说要看伤口。两名伤员被这话吓坏了,嘴里叫着“不用了”就想跳床逃跑,但却被其它人按在床上,两个人不得已,只好用东西把脸蒙起来。

    “小伤口。”女魔法师说,“很快就好。”

    叫菜鸟们退后一点,魔法师平伸双手,开始使用治疗魔法。温柔而虔诚的咏唱声里,淡淡的紫色光点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光点移动着,慢慢围绕着她、和她手下方的“伤员”。

    浪子觉得这一幕很感人,他甚至觉得,如果两个伤员的伤势更重一点,这情景会更加的感人。

    “你在想什么呢?”炽色走过来,轻声说,“你刚才的眼神很奇怪。”

    “很明显吗?”

    “不。”

    “那我就放心了。”浪子很安慰的回答。

    魔法师用完了魔法,转身走了过来。炽色呵呵笑着向病床走去,留下浪子面对这个难题。

    “两名伤员治疗完毕。”她淡淡的看着他,“你是队长?”

    “副队长。”

    “没什么事了,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她对他的职务既不轻视也不重视,语气也没有什么波动,“你来做个记录。”

    “好。”浪子很干脆的回答,这简短的回答看起来很帅,但事实上他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

    进了一个稍微小点的帐篷,魔法师坐到一张书桌旁边,伸手拿起了纸笔。浪子平静的看着她做这做那,心情很是舒畅。

    等她准备好了一切,抬起头来问,“他们为什么受伤?”

    浪子当然不会笨到说出真正的原因,于是含糊的回答,“秘密训练导致受伤。”

    很显然,她对这样的答案不满意。

    “在你们侦察队里,这样怪异的受伤很多吗?他们的受伤部位都一样,而且有明显的加重痕迹。”

    “受伤的原因不能泄露……这样的伤多不多我也不清楚,这得看情况。”看着她秀丽的面庞,浪子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回答,

    而她也很认真的记了下来。

    “谢谢。”一切记录之后,她说,“你可以离开了。”

    “我要知道你的军衔。”浪子说,“才能决定是否应该先向你行礼。”

    “我没有军衔,士兵。”她站起来,“我来自魔法师公会,战时帮忙的。”

    “那么,再见了。”

    浪子强行打消还要和她多说几句的念头,冲她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帐篷。

    就这么一会工夫,大帐篷里的那些菜鸟已经和几位年轻的女性魔法师攀谈起来了,连应该“休息”的两位“伤员”也显得神采奕奕,这让浪子觉得惊讶。炽色询问的眼神投射过来,浪子报以微笑。

    然后,毫无预兆的,贫血长官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帐篷门外……

    一队人再次集合在山坡上,贫血长官不用几句就问清了整件事的原由。

    “我清楚你们恢复训练的急切心情,我也不反对你们去魔法师那里学习更精良的急救方法。”贫血长官考虑了一下,用他哪野蛮人脑袋想出了一个很野蛮的方法,“那么,我会在这个假期里,为你们每一个人创造被魔法治疗的机会。”

    众菜鸟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贫血长官说到做到,菜鸟们受伤、受伤、再受伤……平均每人每天一次。魔法师营地里的那顶巨大帐篷,几乎成为他们在这个假期里的宿营帐篷。

    到假期的第五天,贫血长官大发神威,又一次把整队人打趴下。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吩咐等在一边的民夫把菜鸟们抬去治疗。

    熟识的魔法师们早己留好了床位,翘首期盼这些“朝气蓬勃”的军人。对这些同样年轻的魔法师来说,这些军人的伤口并不难以治疗,更何况这队人很好玩。

    今天,浪子躺在最靠里的床位。

    她来了,照旧是淡漠的口气,“你好啊,队长。”

    “副队长。”

    “你今天得罪谁了吗?伤势比较重,上下三个伤口,淤青四处,还黑了一个眼眶。”她一边查看浪子今天的“成绩”,一边说,“治疗之后,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

    “都是这样呢。”另一边的魔法师正在查看堕落的伤口,“可爱的狼人弟弟也要休息—天。”

    “我说玛利亚,堕落是光荣的军人,已经立功很多次了。”堕落旁边的库克斯反驳,“你别叫他可爱的弟弟。”

    “是这样。”名叫玛利亚的魔法师打了个哈哈,“那天谁又叫我姐姐来着?”

    “不是我。”巴哈姆首先撇清自己,“最有可能的是克莱伯。”

    一群人笑。

    “今天的伤都比较重。你们明天不能再训练了。”她转头看着浪子,“是你们队长干的?”

    “我们没得罪队长。”浪子忍着痛说,“我们只得罪了神属联盟,从出生那天起。”

    “好了,别说话。”她伸出手,“我要开始治疗了……你能闭上眼睛吗?”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治疗需要。”

    “好。”

    “我没说你可以中途睁开!”

    她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治疗中途睁开眼睛都是菜鸟们取笑浪子的一个笑话。但无论菜鸟们怎么逼问,浪子都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当时看到了什么。

    不过,在这个假期的最后一天,菜鸟们跟这些来自魔法师工会的魔法师们相处的很好。当贫血长官去指挥所领取任务,要菜鸟们准备行装时,大家都有些念念不舍。

    她还是站在门边,跟每一个菜鸟道别,轮到浪子时,她的眼神又低了下去。

    浪子找不到其它语言,只好说,“再见。”

    她轻声回答,“保重。”

    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是笨蛋,浪子转身向外走。

    “哪个。”

    浪子回头看去,她有点惊慌的样子,“。我……我叫伊灵儿。”

    “我叫浪子。”浪子微笑着回答,“飘泊部编版语文网、自由自在的浪子。”

    两人对视着,直到情兽冲过来嚷嚷:“还不走,长官会扒了你的皮!”

    “再见。”

    “保重。”

    浪子走出帐篷,听到她的女伴在学她介绍自己。

    伊灵儿,好名字。

    第七节

    历时半年的战前准备侦察结束后,大会战就开始了。珈蓝小队的任务也跟着变成了危险性更大的战地侦察。

    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一天三次,只要有战斗,珈蓝小队就要在战争发生的同时出动侦察,贫血带着菜鸟们一次次的穿梭在数十万人规模的战场上,经受着山与火的磨练,把敌军的最新情况传到指挥部。

    每一次都险象环生。

    越来越多的死亡进入菜鸟们的视野,有敌人的,有自己人的。刚开始的时候,那漫山遍野的尸体还能给菜鸟们一些震撼,可后来就没人再注意这个……现在的珈蓝小队,堕落很少脸红,巴哈姆紧抿了嘴唇,克莱伯不再傻笑,情兽彻底控制了自己的暴躁脾气,他们的表情就跟贫血长官一样。

    说起贫血长宫,浪子跑去问了长宫的同伴和摩沙少校,这下菜鸟终于知道了他这绰号的由来——贫血的野蛮人,而一个贫血的野蛮人在战斗时当然会极端嗜血。菜鸟们吓坏了,都说难怪长官一上战场就脸色红润。

    可就是靠着贫血长官无数次的嗜血和勇猛,珈蓝小队才能从战场上磕磕绊绊的回来。

    战事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让菜鸟们头昏,敌我双方在那条不知道多长的战线纠缠着,一会是魔属联军占优势,一会又是神属联军抢得主动。今天自己推进一点,明天又让敌人打回去,一个军团被打散,又会有一个军团开进神魔分界线,无数士兵们踌躇满志的嚎叫着冲上战线,然后又千姿百态的洒着血球摔在地上。

    每一次战斗,都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小命埋进污秽的泥土中……

    白天,密集的羽箭和投枪占据了天空,石像鬼也拍打着翅膀,从高空把抓住的神属联军士兵丢下来,让他们发出足以涣散军心的惨厉嚎叫。

    到了晚上,色彩艳丽的魔法就开始在空中飞舞,颜色各异的魔法球不断击打在对方的魔法结界上,偶尔有一个击破结界,就能完结数百人的生命。

    昨天有流言说,第五战区跨了,让一个什么什么军团给打得面目全非。可今天的流言里又说,第三战区打得很好,还俘虏了敌军的高级军官,这中间还夹杂着某某将军和某某下属的老婆在某某地方做某某事……

    “听听就算了。别当真,也别传。”贫血告诉菜鸟们,“你们第一重要的事是保持足够的体力,休息。”

    菜鸟们点着头,倒下就睡。将近一年的残酷杀戮:他们几乎变得麻木起来,大家都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那些流言所传播的内容也没人去关心……为了活下去,他们把理想束之高阁,至于家乡,那只代表着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的过,没人敢去算还有多久能回家,原因很简单,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痛苦的,那遥遥无期的归家日期能让人马上疯掉。

    他们遭遇的敌人越来越强悍,在混乱的战斗中,谨慎的浪子第一个受伤,菜鸟们冒着箭雨把他拖回来。他伤愈之后就是堕落、情兽、巴哈姆接连受伤……几乎所有的菜鸟都轮着去了一次后面,然后依照传统提前归队。人人都觉得跟自己的兄弟待在一起更安心一些。

    唯一值得安慰的,他们和治疗魔法师们在一个营地里。

    战事紧张,无论那个小队都没有了假期,但偶尔遇到了,还是能说上几句话,互相交换一个关切的眼神。就是这样,已经让菜鸟们很高兴了。

    不可否认,菜鸟们都变成了能征善战的勇士,也无愧于斗士的称呼,可胸前的奖章越多,他们的心情就越沉重。但有一点最让贫血欣慰,虽然一直有受伤的情况出现,可还没菜鸟挂掉。

    但是这战争一次接着一次,仿佛永远都打不完。

    战线又是一次大移动,他们跟着其它部队突入了神魔分界线神属方一侧。

    贫血长官紧张起来,他告诉菜鸟们,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战,神属联军就快撑不下去了!听了长官的话,菜鸟们也紧张起来,仔细擦拭着每一样武器。

    这一次的战争已经用不着珈蓝小队再去侦察了,他们营地对面就是神属联军猛兽军团的大营,夜风中,阵阵猛兽的咆哮让人干什么都觉得不安稳。

    “好好准备,明天的战斗一定不能松懈!”帐篷里,贫血长官仔细检查着每一个人的武器,以确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仗一打完,神属联军就算没人了。”

    “长官,你为什么这样肯定?”情兽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盾牌,“我们明天打垮了这个军团,战争真的就结束了吗?”

    “我手里有一些情报,这个结果是我自己推算出来的。”贫血坐在帐篷门边,轻声对大家说,“你们想一下,我们对面的敌人一共有多少?这几个月来被我们打掉了多少?此外,他们的物资还能不能支撑?”

    “长官,照你的想法,我们明天的敌人会比较厉害吧?”浪子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们号称猛兽军团,就是上次那个攻破我们防线的军团吗?”

    “没错,就是这个神属联军的猛兽军团,他们是神属联盟坦西帝国的特殊部队。擅长攻击而不擅长防守。”贫血点点头,“上次他们物资充足、也是偷袭,所以才让他们钻了空子。而现在这个军团被我们包围了好几天,后勤线完全断掉,粮食差不多快吃完了吧。”

    “那就让他们饿死好了……”克莱伯插嘴说,“饿得要死不活的人拼起命来很难应付呢。”

    克莱伯旁边的炽色立即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以为就你想的到,指挥官会想不到吗?这个时候是他们要找我们决一死战。”

    浪子看了炽色一眼,示意他不要打人。

    “炽色说得没有错,但你们也不必要太过担心。”贫血说,“为了这次战斗,后方为我们派来了很多特殊军种。有毒蜗武士、有血魔,还有大批黑袍魔法师,他们会帮我们对付猛兽骑兵的。而我们三十多个侦察小队的任务是协助重装步兵攻占敌军大营,我们会在战场上大范围的移动。”

    “那进入营地之后呢?”浪子问,“我们会打头阵?”

    “整体来说,我们的移动力和应变能力比较强,如果什么地方遇到了麻烦,我们要立刻赶过去,你们要特别注意清理敌军的岗楼。”贫血最后特别交代,“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要记住不可以走散,一定要牢牢的跟着我。”

    “是的长官!”

    “你们准备好了就早点休息。”贫血检查完了装备,“我去指挥所,看看明天要站的位置。”

    当贫血走后,菜鸟们陷入一片沉寂里,帐篷中只有叮叮当当检查武器盔甲的声音。过了不久,随身的装备全部复查完毕,每人十多件装备,依次序整齐的码放在各自的床头。

    “我从没看到过长官这么紧张。”巴哈姆拿起水袋来喝了一口,“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紧张呢。”

    “贫血长官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一个普通的斗士团军官,他不能预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他只能严酷的训练我们,让我们有机会活下来。”静静坐在一边的浪子解释给巴哈姆听,“但我想,能让他紧张的不是眼前的敌人吧,象贫血长官那样的人,死都不放在心上了。”

    爱德蒙喀戎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别说明天的战斗了,说点别的吧。”

    “要紧张现在就紧张个够。”炽色把自己的奖章包好,放进床下包裹里,“等明天到了战场上,你们就不会紧张了。”

    “嘿,我跟你们说,我今天下午去跟玛利亚见了面哦。”克莱伯沾沾自喜的对大家夸耀,“她冲我笑呢,身上的法师袍上全是伤员的血迹。”

    “你下午去过?”西蒙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来,“我现在也想去……”

    “省省吧。”浪子打击了西蒙的热情,“整个营地都戒严了,除了督战队的和军官以外,谁也不能到处乱窜。”

    “浪子,你们多少枚奖章了?”堕落在自己的床上数着一块块奖章,“我有四枚二级奖章,十七枚三级奖章。”

    “不错了,你比我还多两枚三级奖章啊。”炽色呵呵笑着,“你都成了我们小队最多奖章的士兵了。克莱伯,你小子的奖章最少,你是怎么想的?”

    克莱伯嘿嘿笑着,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其实我已经不错了,我两枚二级,十一枚三级的,挂在胸前得占多大一块地方啊?一般的士兵回家时,有个三两枚三级奖章已经很不错了呢。”说着,克莱伯翻身坐起,“知道么,我在军团指挥部找到一个老乡,他是在将军身边干勤务的。他说了啊,神魔大战一结束,象我们这样表现突出的小队,还会得到一个二级,退伍再加一个二级,我回家就能有很大一块地,还能捞个小官干干……”

    “我说你为什么来当兵呐,原来是想当官。”炽色没好气的说,“我们队里,你就算最没出息的一个。”

    “谁叫我以前穷怕了?”克莱伯两手一摊,“打仗之前,我连饭都吃不饱。”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贪官的,我肯定。”浪子呵呵笑着站起,转头对炽色说,“你看着,我去看看长官怎么还不回来。”

    “去吧,别出营门,早点回来。”炽色叮嘱完,又给菜鸟们交代起来,“别想以后,想想明天,都要小心了。照顾着身边的兄弟,一个跟紧一个,我可不想少了谁。谁要是把身边的兄弟给弄丢了,我把他大便打出来!”

    一边听着炽色威胁的言论,浪子一边笑着出了帐篷。

    走出帐篷没多远,就看到贫血混在一群军官之中从营门走进来,他的高大体形让人很好分辨。

    浪子几步迎上去询问结果,贫血冲他点点头,口气稍微轻松了点,“我们的位置不算太坏,排在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之间。他们在干吗?”

    “他们很紧张,炽色在开解他们呢。”浪子笑着回答,“不过照我看啊,炽色这小子也够呛。”

    “你呢?”

    “我?长官,我是个新兵啊,那有不紧张的道理?”浪子嘿嘿笑,“长官你呢?紧张吗?”

    “当然紧张,这整个营地里谁不紧张?”贫血背靠拴马桩站着,“指挥所里的嗓子都喊哑了,军团指挥部那边听说都已经开锅了。”

    浪子看看四周,小声的问贫血长官,“明天的战斗,到底会不会顺利啊?”

    “我们兵力士气都占优势,我才不紧张那个。”跟往常一样,贫血长官并没有责备浪子这种可能动摇军心的话,“你也知道,军团里有整整五百人的侦察兵,三十多支侦察小队,有的整队牺牲了,有的出一次任务就死上一半的人,就我们珈蓝小队自开战以来一人未损,明天是最后一战,我想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不要让我的士兵死去,这就是我在这次大战中唯一的奋斗目标。”

    贫血的话让浪子很吃惊,“长官唯一的目标?就是这个吗?”

    “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连续两次服役?有过上次大战的生死经历还不够吗?”贫血用淡漠的口气说,“我的性格也不合适当军官,但上次大战之后,珈蓝小队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我走了,那么多朋友、兄弟用鲜血染就的珈蓝队旗就会被取消,我曾经为之自豪的战队名称就不再存在……就是为了这个,我才留下来。”

    浪子无言以对。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挑你们吗?”贫血长官突然问。

    “我怎么知道啊。”浪子苦笑着回答,“反正我们都是刺头。”

    “不错,你们都是刺头,混在其它部队里可惜了。”贫血看着漆黑的天空,“我的长官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某次任务时,他死在我怀里。那时的珈蓝小队就剩我一个了,他当时对我说,要想训练出一支出色的小队,就得让聪明人训练笨蛋,笨蛋去训练聪明人。你们是刺头没错,但都挺聪明的。”

    “长官,我们可没认为你不是聪明人。”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回老家去过我的生活,珈蓝小队就得有新人来领导,这个人选要在你们之中产生。”

    “我明白长官你的意思。”浪子抓抓头,“可我们谁有这个能耐?”

    “你们谁都有这个能耐,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出去就能当个小队长带人打仗,更而况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学习。”贫血以坚定的口气说,“就看明天了,如果我做得好,我就能为以后的珈蓝小队留下十来个军官……这也算完成我对长官的承诺。”

    “长官,你的理想真单纯。”浪子叹口气,“可你还一直让我们放下理想呢。”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领几副盔甲,堕落和情兽的盔甲都要换。”贫血一摆头,“待会回去再给他们敲敲警钟。”

    “是!”

    当两人扛着盔甲回到帐篷时,炽色还在用特有的方式开导菜鸟们。

    “对于明天的战斗,我想说的不多。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攻坚战,看来指挥部是想一鼓做气拿下对手,用上了所有的力量。”贫血把盔甲丢到地上,开门见山的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可能也是最艰难的一战……人都有要拼命的时候,害怕对你们没有什么帮助,面对现实好了。”

    “长官,我们没有害怕。”

    “去你妈的,你以为我没当过兵?”贫血骂着,“记住了,一上战场,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第八节

    第二天,天色是少见的阴沉。

    双方一早就开始列队,甲片相互撞击的声音汇成一阵阵低沉的嘈杂声响,裹着血腥和焦臭的冷风在队列中不停的打着旋。

    隔着两里宽的一块平坦地面,敌我双方面对面站了有将近十万人的部队。两边把主战力量一字排开,真正的大军团决战。

    在战场上,数字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灰蒙蒙的天空下,任谁都只能看到一张张脏兮兮的脸在晃动着。

    斗士团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上,排列成非常紧密的强攻队型。“待会一定要跟紧,别被冲散了。”贫血借着检查装备的机会在队列里来回走,利用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叮嘱着菜鸟们,“都放机灵点,要注意看我的位置。”

    一身重装备的菜鸟们猛点头。

    单调的号角声响起来,巨大的魔法结界在两军队列上方弥漫开、严密的护在本方军队头顶上,双方的魔法师先上场了。

    红通通的火球四处乱飞,银色的闪电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带着尖利呼啸的风刃划着漂亮的曲线飞来……一个个魔法攻击被结界弹回去,打得地下尘土飞扬,不一会,空地上到处都是大坑,能烧的东西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操,有这工夫烧荒种地多好。”农场出身的浪子在心里这样想。大概过了有一个钟,这种互相丢魔法的闹剧才算结束,就如同很多长官的抱怨一样——魔法在战场上有个屁用!

    低沉而激昂的号角声响在原野上,总攻开始!

    前面的步兵缓缓的前进着,步调一致的移动着,身上的盔甲“哗哗”做响,斜向上指的长枪密密麻麻,枪头在反光,雪亮。

    数万人逼过去,整齐的踏着脚步,沉闷而巨大的声音让菜鸟们的情绪逐渐兴奋。

    当他们走过空地中线之后,空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呼啸,跟着就是一波波的羽箭以几乎垂直的角度落下来。立即,步兵组成的方阵中有了不安的骚动,并且象涟漪一般的扩散开……

    在这个时操,倒下,就意味着死亡。菜鸟们远远的站着,心里只希望自己冲锋的时候羽箭不要这么密集。

    双方的步兵开始接触,因为地形的限制,整条战线弯弯曲曲的,各种怪异的声音随风传来,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

    后面的人看不清楚,只看到战线上人潮涌动,偶尔会有一丝红光闪现。而他们眼中的每一个小黑点的消失,就意味着一个身体坍塌、一条生命灭亡。

    地面在微微颤动,后军里巨大的血魔已经走到前面来了,斗士团配血魔,这是对付神属联军重骑兵最有效的组合。

    “前进!”有长官在吼叫。“前进!”菜鸟们忘记了一切,向前迈步,眼光盯紧自己前面的兄弟。

    “突击!”走了一段,长官又吼。

    “突击!”菜鸟们叫喊着,紧紧的跟着长官杀进去。

    加入战斗,所有的杂念消失,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

    贫血长官这次真的拼命了,两把巨大的双手剑舞得象轮子一样,把面前一堆又一堆的敌人搅成肉泥,他到那里、那里就会血雾喷溅。浪子落后一点,嘴里咬着几支羽箭,尽力撂倒长官身边落单的敌人:炽色和情兽红着眼护在长官身边,其它人护着他俩……

    杀!没有谁说话,不受伤的话也不会有人喊叫,盯紧兄弟的位置,该干嘛干嘛。

    这全是平时练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

    逐渐的,战场上开始混乱,特别是前沿,有的地段突破了敌人的防线,有的地段防线被敌人突破了……但身处其中的军人没空理会这个,因为身边有杀不完的敌人!

    血魔挥舞着巨大的树干,一个横扫就能把十多个猛兽骑兵打下来,同时巨大的体形也成为敌人的靶子,无数的长箭、投枪、长矛往血魔身上招呼,但伤痛却更加激起这横蛮魔兽的凶性,它们脚踩手抓,让敌人的无数敌军骑兵死得不成人样……偶尔有陷入疯狂的巨魔,也会不分敌我的攻击。

    密集的队型一点点散开,魔属联军投入更多的兵力,特殊兵种也出现在战线上。他们绞起一阵阵死亡旋风,撕裂敌军的防线……

    珈蓝小队随大流,从战场中央杀到战场边缘,再杀到神属联军的营地边上。菜鸟们早已经忘记什么是害怕,事实上,根本没有机会去害怕什么。

    珈蓝小队的位置正对着一个营门,敌军的营门很坚固,上面还站了七八个弓箭手,士兵一靠近就会遭到射杀。而后面的战况非常复杂,己方的攻门檑木一时还运不上来。

    贫血长官瞄了一眼营门,“掩护我!”

    浪子嘴里骂了一句,手里的战弓连续射出好几支羽箭,这速度快得连浪子自己都不相信,营门上的敌军弓箭手一个接一个飞溅着鲜血栽下来。而看准机会的贫血就咆哮一声,踩着染满鲜血的地面冲了上去。

    情兽在地上拣起一面盾牌,嚎叫着扔了出去,刚好格开几支向贫血射去的羽箭。巴哈姆等人疯狂的向营门上的敌军投掷着一切能找到的武器,尽量减少贫血长官被攻击的次数,堕落把自己的匕首长剑都投掷出去了,又拣了一把弩箭来射。

    贫血冲到了门下,敌军的弩箭无法从这个角度射到他,他挥舞着武器,猛力砍砸在营门上,一次不行,又来第二次,最后硬是用巨剑在敌军营门上开了洞,贫血再砸断横梁,一招手,等在后面的无数魔属士兵蜂拥而上,营门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倒了下去……

    进了营门之后,珈蓝小队重新聚集在贫血周围,他们的任务是打开缺口,随时支持某些战斗激烈的地段。全队人等待下一个命令。克莱伯紧张的抢站到贫血身边,仔细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因为敌军是重型骑兵军团,所以营地里的主要道路很宽阔,聚集在营门的部队在大路上转上几个弯,兵力就被条条小道分散。士兵们陷入苦战之中,开始跟敌人一寸寸的争夺营地,场面也混乱不堪,双方随便搅在一起,也没人敢放火,全靠士兵拿命去拼。

    地形不熟悉,魔属联军的伤亡非常大。

    营地中到处是三五成群的塔楼,每个塔楼上起码有十多个敌军弓箭手,有的塔楼上还有魔法师,一次齐射就能让下面的攻击部队倒下一群人。而塔楼上又加了顶盖,缝隙小得连石像鬼都钻不进去。下面的步兵们杀红了眼,他们嘴里咬着刀、拼了命的向塔楼上爬,但移动缓慢的身体却成临近塔楼弓箭手攻击的活靶子。

    敌军后营里,急切的号角所响成一片,留守的部队、马夫、厨子、劳役、民夫、甚至是奴隶,全部在军官的威逼下拿着武器反扑过来。魔属联军的攻势被遏制,告急的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从贫血眼前飞奔出营,嘴里喊着“急——急!”但隔了高高的木墙,后面的指挥部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多反攻营门的敌军小股部队又开始趁乱偷袭。

    为了守住营门,珈蓝小队左增援右增援,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斗士团的前线指挥官带着一群参谋进了营门,在门边的空地上开始直接指挥。有了指挥官的军队就是不一样,营门被守得稳稳的不说,那个准将指挥官还一眼就看出敌方的要害。

    营门附近的十支侦察小队接到命令,协助特殊兵种攻下附近的几座指挥塔楼。几个小队级别的军官和特殊兵员把头凑到一起,半是说话半是手势、简短的商量了几句,就把攻击方法定下来了。

    因为敌军对营地里的战斗早有准备,所以衣着怪异的特殊兵种一出现就会成为他们的首要攻击目标,珈蓝小队的任务就是保护特殊兵种安全的到达塔楼下方,其它小队护着两翼,负责清剿外围。在菜鸟们准备好了武器后,各个小队的指挥官互相点头,被护在中间的几个毒蝎武士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冒着漫天的流箭就冲了上去。

    一路上惨叫不短,敌军在指挥塔楼周围的防守非常严密,菜鸟们手上的大盾上插满了敌人射来的箭,如果不是贫血长官坚持让他们穿上比平时厚实的盔甲,菜鸟们早就该趴下一半。

    外围的塔楼搭建在一人多高的土台上,不断以弓箭阻击冲击中的队伍。“要过小塔楼了——”浪子大声喊,“小心那堵墙!”

    巴哈姆嚎叫一声,把堕落拽起来丢到肩上靠墙冲,堕落一个翻身站稳,手里的单手长剑闪电般的连刺,靠着土台外围的弓箭手接连中招,喷溅出的血液把堕落全身染个通红。而在另一边,情兽被炽色丢上土台,情兽哇哇大叫着、在土台上左右乱窜,疯狂挥舞手里的战锤,打得十来个敌军弓箭手鬼哭狼嚎……

    背后支持的部队以箭雨掩护突前的小队,他们终于顺利冲到了指挥塔楼群下方。特殊兵种看准机会、以肉眼难以追击的速度在塔楼木架上飞跃着,几个起落就翻了上去。毒蝎武士的战斗力极强,只看见塔楼平台上不断喷溅出血珠,敌军弓箭手发出凄历的惨叫跌下来。

    被珈蓝小队保护的毒蝎武士一路上连拔了五个塔楼,终于冲到最后一个指挥塔楼下,但连场的撕杀让他们耗尽了体力,两个毒蝎武士勉强跃上了指挥塔楼下层平台,虽然引起一阵大乱,但却没能冲到上层去杀死敌军的指挥官,他们的指挥信号仍然在变换。

    到最后,这两个武士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敌人抛了下来。

    特殊兵种攻击失败!

    贫血怒骂一声,知道珈蓝小队又一次遇到麻烦,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指挥所,上面有厉害人物坐阵。而在这个时候,身后部队的攻击波次接连不断的向上涌,喊杀声如浪潮一般在耳边滚动,而敌军的弓箭就象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落在魔属联军头上。贫血知道,每耽误一点时间,己方部队的伤亡都在增加。

    几个侦察小队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很特殊,他们被夹在敌我双方中间,两军现在是在对射,密集的箭雨在头上飞掠。菜鸟们各自找个地方猫着,但一会被塔楼上的敌人发现的话,这乐子就大了。

    浪子头上顶着一面不知从那拣来的盾牌,正跟炽色猛打手势,炽色埋着脑袋,一路爬去贫血身边。

    “长官,这样不行啊。”炽色气喘吁吁,“得想个办法。”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贫血四下看看,数数塔楼下还有多少人,“我们自己干。”

    “可是,特殊兵种都没能拿下来,我们能行吗?”炽色反问。

    “我们的任务是干掉塔楼,完不成的话,我们也就完了,回头就会让人砍了脑袋,准备拼命吧!”贫血一边观察,一边仔细分析着,“只能这样了,毒蝎武士虽然失败了,但塔楼上面一定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你看他们,现在射下来的箭明显少了,我们只要躲过后面那个塔楼的攻击就能上去。你去告诉其它小队,集中弓箭手攻击塔楼,我们爬上去!”

    “是!”几个手势,几话简短的话,事情就安排好了,珈蓝小队的队员集中在贫血周围,其它几个小队还活着的人爬到合适的位置上,准备好了弓箭。

    “祈祷。”贫血低下头,用手按住了左脚,“跟我念。”

    “主宰一切的黑暗魔王啊——

    我们时时以我们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我们将永永远远歌颂你的名号。

    我们颂扬你,因为你救我们。

    当仇敌前来攻击我们,他反而跌倒断气。

    虽有大军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心毫不战栗。

    我们可昂首抬头,卑视我周围的仇敌;要在他的帐幕给你献上欢乐之祭,黑暗魔王,我们的君主啊,我们将在仇敌的祭台上颂唱赞美你的祷词……”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贫血脸上一片红光,眼神尖锐。

    “好了,人人都有拼命的时候。”他抓起武器,“跟我上!”

    “上啊!”众菜鸟大声喊着,跟着长官跳上了木柱。留在下面支持的浪子低吼一声,靠着巨大的木柱,向临近塔楼的平台射出了第一支羽箭。后面又是几十支羽箭跟着飞出去,“噼里啪啦”的插满了平台挡板。

    转眼之间,珈蓝小队的人已经爬到塔楼一半的高度,塔楼周围、被敌军羽箭压得抬不起头的魔属联军将士看在眼里,开始高声叫喊给他们打气,激昂的声音向彻半个营地!

    “杀!杀!杀!”巨大的声音响起,连营门处的指挥部都注意到了,又调了一批弓箭手来掩护他们,贫血一边爬,一边向下打着手势,为后面的弓箭手指出敌人的方向。连续不断的射箭,浪子的右手都快麻痹了,但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后面的弓箭手都是依据他的攻击位置来定位,如果有一箭射漏、后面的箭没能阻止敌人的攻击角度,无遮无掩的贫血他们就会被敌人射成刺猬。

    笨手笨脚的情兽不善于爬高,快到的时候居然还掉下来一次,“啪”的一声摔得头昏眼花。后面的一个高个士兵急了,冲上来把他抓住,身体转了辆圈,甩手把情兽扔了上去。

    上边的巴哈姆看准时机接住,叫了声“长官!”继续把情兽向上扔,贫血大手一挥,逮住了情兽的脚,直接把哇哇大叫的情兽丢进了下层平台里。下层平台里满地的血污,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得出来,刚才的战况一定非常激烈。情兽在地上两滚,抬眼看到一个神属联军的军官正盯着自己,他的大叫声立即就变成了低沉的咆哮,手里战捶一挥,砸碎了敌人军官的脑袋。

    另一个弓箭手转身过来,正要对着情兽放箭,却被第二个丢进来的堕落一剑刺中,身体随即软软的倒下。

    “守住楼梯口!死守啊!”第三个翻进来的是西蒙,他一脚踢开平台入口,砍断绳子放下木梯,随即反身加入到清剿行动中。炽色和库克斯也爬了进来,几个人拼死堵住了上层平台向下的楼棉。上面的敌人虽然凶悍,但一时之间也冲不下来。

    第一个享受木梯的是贫血,他手里还拖着肩膀中箭的爱德蒙喀戎。贫血的出现,大大激励了菜鸟们的斗志,上面的敌人见清剿无望,干脆封死了楼梯,暂时保住上层。有了快捷的木梯,浪子很快就带着其它小队的士兵冲上来,攻防易手。

    “怎么办!”焦急的情兽用战捶捅着楼板,“我们没地方上去!”

    浪子观察了地势,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先向贫血打了几个手势,再让弓箭手们靠边站好,引弦准备。贫血站在平台中间,一一指定了各人的位置。

    准备好了之后,贫血手里的两把巨剑挥舞起来,猛力砍击在头顶的楼板上,再双手用力,一声大喊,巨剑在楼板上破了一个巨大的破口。“喀嚓!”一声巨响,楼板塌了一快,尘土飞扬中,上层的东西不断的往下掉,浪子一声号令,十来支羽箭从破口处射出去,上面的敌人应该比较多,他们不住的发出惨叫。。

    有敌军跳下来拼命,但下层的人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下来一个死一个,那个肩膀上将星闪闪的敌军指挥官死得特别快,至少有两支抢、三把刀、外加一柄巨剑同时招待了他。

    贫血上了最后的平台,一把抓过伸出窗口的旗杆,三两下撕烂了神属联军的旗帜,又从堕落手里拿过魔属联军的旗帜换上。

    新的旗帜在窗口飘扬,在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前线指挥部立即就上了塔楼。有了高角度的视野,指挥部能很方便的观察敌军的动向,己方的弓箭也能准确的攻击敌军。

    珈蓝小队整理了装备,也开始了新的冲击。但没过多久,敌军就开始溃散,越来越多的士兵逃跑。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这些轻骑兵等的就是这刻,他们的拿手好戏就是追杀溃敌。魔属联军的旗帜插到了所有的塔楼平台上,让攻入营地的魔属联军一片欢腾!

    渐渐的,激烈的战事开始平息下来。

    清剿行动进入收尾阶段,战斗告一段落。

    路上、墙上、平台上、塔楼上,到处都是欢呼的士兵,魔属联军的旗帜随处可见,咏颂魔王的赞歌响彻云霄,被占领的营地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珈蓝小队的菜鸟们重新聚集起来,他们从头到脚被血染成了恶心的红色,都在互相摸着同伴的身体,看看同伴有没有受伤。

    “人都在吧?”贫血长官拔下肩膀上一支羽箭,急切的问,“人都在吧!”

    过了一会,堕落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传来,“不见了情兽。”

    “找!找到为止!”贫血的命令简单明了。

    找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找到了情兽。但所有人都想立刻冲上去把这家伙打个半死——情兽正站在营地里的一个岗楼上,他把一面缴获的神属联军旗帜绑在屁股后面,正一个劲的扭动,表情风骚,而下面聚集了大把人看。

    “下来!”炽色挤过去,大声叫骂着,“滚下来!”

    情兽才不理他,继续搔首弄姿。炽色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外带拿他没办法。

    在情兽扭得正欢的时候,一支黑呼呼的流箭不知从那里飞过来,非常端正的插在他屁股上,情兽发出一声惊天的嚎叫,从岗楼上载了下来。

    “情兽!”炽色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接住。

    第九节

    这次决战获得了胜利,绝对是毫无争议的胜利,魔属联军第二战区彻底的打跨了面前的敌人,一支轻骑兵追着他们的屁股,在另一支堵截的轻骑兵配合下把他们全歼。

    至此,第二战区正面纵深三百里范围内,再没一个神属的士兵!

    浪子等人下了战场,第一时间去了魔法师营地,可除了把情兽放到病床上之外,没跟魔法师们说上一句话。魔法师们太忙了,数万伤员等着救治。到最后,轻伤的情兽被菜鸟们抬回了帐篷,把床位让给一断胳膊的少校。

    第一天的时候,全力抢救己方轻重伤员;第二天打扫战场,清理己方将士遗体;到了第三天,伤员们被马车运到后方的基地接受更好的治疗。

    又过了两天,整个营地的高级军官都开始笑咪咪的和手下打招呼,菜鸟们有些不明白,于是派克莱伯去打听。克莱伯满营地上窜下跳,终于在一个高级长官的勤务兵那得到可靠消息——神属联军投降代表来了!

    “清一色的祭祀,那带头的杂种穿得可神气。”勤务兵骄傲的说,“可兄弟我可没给他好脸色看。”

    从这天起,营地里就弥漫着欢乐气氛,菜鸟们更是乐不可之,有关于梦想啊、家乡啊、初恋情人啊……等等久违的话题又重新流行起来。

    珈蓝小队里也是一样,只有情兽一个人比较郁闷,他的屁股每天需要换三次药,而每当这时,大家都会兴致勃勃的围拢来观摩,并对他的受伤部位和受伤原因发表各自的看法。

    这天晚上,当巴哈姆再次说到情兽以后好难找到伴侣的时候,情兽终于反击了。

    “说什么!说什么!”趴在床板上的情兽捶着床板大吼,“你的嘴唇比我的屁股还大!”

    “可我的嘴唇没中箭。”巴哈姆在另一边的床板上学情兽扭屁股,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情兽的箭伤不重,可为了让他长记心,贫血特别吩咐克莱伯使用特殊的药材和魔法治疗,克莱伯把自己的本事发挥到了极限,让箭伤已经痊愈的情兽的屁股一个劲的痛,每次换药,大家都在看克莱伯到底在用什么手法整情兽——反正情兽自己看不见。

    对情兽的捉弄一直持续到魔法师们前来拜访为止,伤员们都运到了后方,治疗魔法师们又清闲了起来,她们换上干净的装束,第一次走到侦察兵的驻地来看望这群被她们称为“可爱的傻瓜”的士兵。

    胜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营地里没人阻止她们,事实上在军营里,女性魔法师是相当受欢迎的。当然,在某些军纪混乱的三流部队营地里,女性往往会沦落为玩物,但这里可是斗士军团呢!

    “喂!珈蓝小队的傻子们。”大大咧咧的玛利亚一把就撩开布帘,“我们来啦,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我们呀,快拿出来!”

    正在为情兽“精心治疗伤口”的克莱伯“啪”的一声打了情兽的屁股,嘴里嚷嚷着,“你的伤好了!”

    就因为剥夺了其它人的这点娱乐,克莱伯立即就被其它人鄙视了,大家推他的脑袋,踢他的屁股,还有人说他是个“有花花心眼的未来贪官”。这群年轻人互相交谈着,正在魔法师们惊叹他们整个小队安然度过神魔大战的时候,一个上午不见人影的贫血长官回来了。

    战斗一结束,贫血长官的脸色又恢复了苍白,他站在门边说,“小队成员穿戴整齐——立即集合。”

    “长官……”菜鸟里有人耍痞,当然,在胜利之后的珈蓝小队,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我们刚打完仗啦,我们四肢无力啦。”

    “需要我为你们治疗吗?”贫血当然有对付的办法,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说话的同时还对魔法师们点头致意,“马上集合,不然就扒了你们的皮!”

    说归说,一队人还是以很快的速度收拾好身上的装束,在门外站好了队列,而魔法师们笑嘻嘻的待在一边看着。

    “注意了,这次是准将阁下为我们颁发勋章,摩沙少校带队,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谁要是丢了脸的话,我扒下他的军服送回新兵训练营去!现在,向侦察指挥所跑步前进!”贫血交代完事情,又回头用柔和的语气对魔法师们说,“你们在这等会,我们一会就回来。”

    这几天来,侦察指挥所里人流不断,天天都在发奖章。不过,那些去领奖章的侦察小队,在建制上全都是残缺不全的,有的队伍人太少,不得不用补充兵去充场面。

    只有珈蓝小队还是全员保持原来的建制,一个补充兵都没用上。外出执行侦察任务一次都不少,打恶战的时候又能冲锋陷阵,关键时刻还能当特殊兵员使用……这一切,都让整个指挥所对这支小队有了新的看法,这些天来,有关于珈蓝小队战后的去向更是个热话题。

    某人的老乡偷偷说,军团指挥部那边还在商量,要破格提升贫血长官。他还偷偷的说,一般的队员要全部进入魔殿学习。

    但不管如何,珈蓝小队以自己的战绩扬名整个军团却是不争的事实。

    菜鸟们在贫血长官的带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营地,路上所遇到的全部士兵,都含笑看着他们。最后,整个小队排列在侦察指挥所前的空地上。

    一身礼服的摩沙少校也走了过来,跟贫血长官并肩站在队首。

    一名神情威武的准将站在门前,菜鸟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准将身后有几名精神抖擞的军官手托银盘,闪亮的奖章早已经准备好。

    贫血长官没说错,这是一个很正式的受勋仪式,跟以前领来奖章自己挂上完全是两回事。周围有很多军官在观看,阵阵军乐声在响,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准将举步走了过来,在队首停下,他的目光紧锁摩沙少校和贫血长官。浪子心里激动之余,也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菜鸟训练营遇到“长官”当榜样的事……几乎不可抑制的想起参军以来的很多事,鼻子也有点酸。

    当浪子的注意力回到现场时,却发现准将早开始讲话了,他有点后悔自己错过的部分。

    “祝贺你,少校。”准将对摩沙少校说,“你有很多出色的部下,也有很好的指挥官,我很高兴颁发这枚指挥勋章给你。”

    说着,准将把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挂在摩沙少校胸前。

    “谢谢长官!”第一次听到摩沙少校有这么大的嗓门。

    “贫血少尉。”准将移动脚步,站在贫血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少尉,还有,你的退伍计划可能被取消了……”

    大家的目光全聚在准将身上,等着这位偶尔耍幽默的将军说下去,虽然知道是升职,但大家心里还是紧张了一下。

    “让我先为了少尉贫血颁发一枚勇气勋章。”准将笑着为贫血挂上,这才继续说,“那么,现在为你挂上少校军衔,你太高了,自己挂上……最后为少校贫血颁发指挥勋章。”

    “谢谢长官!”

    “辛苦了。”准将拍着贫血的胳膊,毫不在意的泄露机密,“到了魔殿,要为伟大的军队培养出更多杰出的军人。”

    “是的长官!”

    “现在是珈蓝小队的士兵,我要认识他们,贫血少校你来为我介绍。”

    贫血站到准将身边,把小队里的所有人一一介绍给准将,每个菜鸟也得到了一枚勇气勋章,同时,全体菜鸟都晋升为少尉。

    “好了,各位军官先生。”准将在最后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都知道战斗结束之后你们需要什么,我也知道摩沙少校欠了你们不少的假期,现在,我把假期还给你们,都去找乐子!”

    “谢谢长官!”菜鸟们齐声回答,人人都的红光满面。

    队列解散后,一队人又被叫去穿上军官服装。虽然有人教怎么穿,但大家心里都想早一点回去,敷衍着三两下套好衣服,领了新的胸牌和配剑,笑哈哈的出了门。

    “浪子浪子我问你啊。”堕落几步追到浪子身边,“我们以前的奖章不都是银色的吗?这个奖章怎么是黄色的?”

    一队人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炽色才告诉他,“堕落少尉,这是给军官的勋章,不是给士兵的奖章。一枚勋章能顶十枚一级奖章呐,还有啊,你不是不想叫堕落吗?回到后面,你就可以选一个响亮的名字了!”

    “是吗?”堕落眼里闪过兴奋的光,可下一刻的语气又有点失落,“可我,我喜欢你们叫我堕落啊。”

    “这个好办嘛。”胸前挂了一排奖章的克莱伯高兴得嘴都合不上,“我们叫你堕落,你想个其它的名字让别人叫就好了。”

    “这是你这一年多来唯一的一个好主意。”走后面的巴哈姆敲了克莱伯的头,“我说少尉,你好象当不了贪官了。”

    克莱伯挤眉弄眼的回答,“军官不是更好么?还带卫兵……”

    “带多少卫兵也没用。”情兽大吼一声,“你还欠我一屁股帐!”

    打闹着,一队菜鸟军官进了帐篷。

    魔法师们正在等待,门帘一撩进来一群军官,女士们都觉得眼前一亮。

    “哟,这才出去一会呢,回来模样就变啦?”玛利亚站起来,“军官先生们,你们走错地方了吧?”

    “我说,我们出去吧,营地里不觉得吵吗?”西蒙建议,“就去我们每次出任务回来那个山坡好了。”

    “说得好。”克莱伯大声叫好,“我去我老乡那搞两瓶酒来,我们外面见,库克斯跟我来。”

    “好!”库克斯又一次跟着克莱伯去了,一点也没意识到上当。

    “各位,那就请吧。”炽色让出门口,“带你们去我们日常训练的地方,风景不错。”’

    “可是……”伊灵儿小声问,“你们的长官呢?”

    炽色看着浪子笑,“能甩掉他的话,我觉得是一件幸福的事。”

    “同感,他现在应该被人灌翻在地了吧。”浪子也笑。

    结伴走出营门,一路谈笑风生。战争结束了,菜鸟们连走路都不必再象以前一样如临深渊、提心吊胆的。一切的美丽景色重回大地,他们第一次注意到路边居然还有野花,微风中还飘散着香气。

    菜鸟们第一次赞叹着营地周围的美景,自然会被魔法师们取笑。

    “说真的,我的确是第一次发现。”到了地头,炽色坐到一个神情温柔的魔法师身边,语气非常的温和,“我们以前天天在这练,我那时候眼睛看什么去了?”

    菜鸟们当然知道他那时眼睛看着什么,连他现在眼睛看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山坡下,库克斯和克莱伯抱着大包的东西冲上来,还大喊粗口,“军官食堂啊,跟他妈的士兵伙食完全两样,有酒——还免费!”

    浪子呵呵一笑,转头对身边的伊灵儿说,“坐吧,别站着了。”

    “坐成圈子才好啊,”西蒙脑袋里的怪主意最多,“我们是一个整体呢,分开象什么话。”

    炽色等人恨不得冲上去把西蒙打个半死,可魔法师们轻声笑着,先聚在一起坐了个圈子。菜鸟们一看都这样了,也只有过去坐好。

    “倒酒倒酒,这可是银制酒杯,军官食堂借来的。”克莱伯分发着酒杯,“那大厨是我老乡。”

    “各位兄弟,我们曾经在这个山坡上发过誓,神魔大战,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家。现在,我们都活下来了……”手持斟满红酒的酒杯,浪子的目光注视着一年多来朝夕相处的同伴,语气有些哽咽,“我……我……”

    菜鸟们深有同感,很多人微红了眼眶。大家想起一年多来的训练、作战,数十次的杀戮与拼搏,一队人到今天还能活下来,真的如同在梦中。

    “喝下这一杯吧。”坐在浪子身边的伊灵儿举起酒杯,“昨天的一切已经成过去,我们还有更加绚丽多彩的明天。”

    “我喜欢这句话,为了我们的明天。”炽色抹了一把脸,“大家干杯!”

    “干杯!”

    压力尽卸,连滴酒不沾的堕落都一口干掉了红酒,但马上他的脸就比红酒还红。

    菜鸟们大声的说着话,魔法师多半时候是在安静的倾听,她们用这种方式来抚慰战士的心灵,当然,私人的感情更是治愈战争创始的灵药。

    “我的理想实现了。”巴哈姆是唯一一个不跟任何魔法师过多交往的人,“我穿着军官服装回家,胸前挂满奖章,去迎娶我的爱人……你们要来做客哦,我邀请你们每一个人。”

    玛利亚回答着,眼睛却放在某人身上,“别夸口啦,我们得先回布卢克帝国去,要好几个月才有空呢,难道你要几个月之后才举行婚礼吗?”

    “当然要几个月啊,我们也要集中吧。”巴哈姆没明白过来,还以为玛利亚是在问自己,“再说了,这个婚礼准备是很复杂的,你以为族豪的嫁娶那么随便啊?”

    “行啦,未来的族豪。”情兽向巴哈姆嘴里塞块肉,“她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那她说给你听的?”巴哈姆舌头打结,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我可不敢。”情兽先瞄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魔法师,再吼巴哈姆,“我说你有完没完!”

    红酒被一瓶瓶喝光,以至于当贫血长官来到的时候,菜鸟们都敢把他当兄弟对待。

    因为堕落喝了酒之后胆子无穷大,他先挨个叫魔法师姐姐,再挨个拍菜鸟们的头,然后学贫血训斥新兵的样子给大家看。

    贫血哭笑不得,又不好在魔法师面前教训他们。

    可后来的事更过分,小狼人双手叉腰、对着营地大喊,“我喜欢贫血长官!”

    魔法师们全部笑倒。

    第二个是炽色,他站到堕落身边继续喊,“我喜欢贫血长官——虽然他没什么爱好!”

    第三个是情兽,“我喜欢贫血长官——虽然他也没什么坏习惯!”

    浪子也走过去大喊,“我喜欢贫血长官——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幽默感!”

    “我喜欢贫血长官——虽然他从来都板着脸!”

    “我喜欢那个、贫血长官,虽然他踢我的屁股!”

    …………

    等菜鸟们都喊完了,贫血少校才摇摇头,在魔法师的注视目光下走回营地去。

    一天之后,营地里有的地方已经在准备搬迁了,因为治疗魔法师属于后勤体系,所以要先行离开,浪子去找伊灵儿的时候刚好得知这个消息。:

    两个人隔着一道围栏,眼光互相注视着,在所有成对的人里,这两个人是比较奇怪。虽然彼此都有好感,但一直以来,心中那一层纸谁都不去捅破。

    “什么时候走。”浪子轻声问,“我去送你吧。”

    “不要送了,被导师看到了不好。”伊灵儿轻声回答着,“也许是明天晚上吧。”

    “去那里呢?”浪子手抓着围栏,心潮澎湃,“我,我还找不到去布卢克帝国的魔法师公会的路。”

    “如果你想来的话,你就会找到路。”伊灵儿的声音更低了,“我们要在那里待上半年。只要有决心,什么困难都难不住你。”

    “我有决心!我一定来!”浪子捉住了伊灵儿的手,紧紧握住。

    “说到做到啊,半年之后我们就会去新的地方了。”伊灵儿收回手去,俏皮的眨着大眼睛,“军官先生,我恭候你的光临。”

    仿佛被一道象征着幸福的闪电击中,浪子傻呼呼的回答着,“哦,好的。”

    第十节

    到了晚上,魔法师要提前撤退的消息就在小队里传开了。但大家对这个消息并不觉得很遗憾,毕竟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菜鸟们现在要做的的尽量适应自己新的身份,大家都是军官了呢。听说这次回去之后,要先去军部混上一到两个月,然后每个人都会有很长的假期,回到国内之后更有官职在等着他们,直到下次大战之前才会重新集结。

    坐在宽敞明亮的军官营房里,别提有多带劲了。就在这个晚上,正在大家谈论哪一天撤军回家、要给家里人带什么礼物的时候,贫血长官推门进来了,一脸的愤怒。

    “长官,怎么了?”浪子还以为又是奖章跟假期的事。

    “第五战区的那帮狗娘养的!”贫血是真的动气了,他脱下自己的头盔狠狠的砸在地上,“废物、杂种——他们真让人给打跨了!”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炽色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我们……”

    “珈蓝小队保持原来的建制,收拾东西,立即出发!”贫血长官说,“替他们擦屁股去!”

    “战争,不是结束了吗?”

    “对我们来说,恐怕没有。”贫血盯着地面,“准备吧。”

    又是打仗,菜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的表情麻木之极,心中那份能早日回家的喜悦就在这一刻不翼而飞。

    突然之间,新的作战命令下达,持续了好几天轻松气氛的营地开始紧张起来。谁愿意在回家的前一刻再跑去打一仗?可这是战争,人力难以左右的战争。没办法,军官们大声的吆喝着,士兵们抱着装备四下乱窜。后勤在为远行做准备,到处是马匹的嘶鸣;士兵军官都在往自己身上套着铠甲,金属的碰撞声重新响起……

    侦察指挥所的命令,要珈蓝小队带领五个其它的侦察小队,组成尖兵阵形突前侦察。菜鸟们没有二话,收拾起有些沮丧的心态,抢在其它部队之前出了营门。治疗魔法师的马车就停在路边,她们要给即将出发的部队让出道路。

    女士们认出了他们,在马车里向他们挥手。

    “我们就在你们后面。”玛利亚压低了声音,“很快就能再见了。”

    “你……”当浪子走过的时候,伊灵儿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定要小心。”

    浪子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微笑。

    珈蓝小队带着其它侦察兵冲在大部队的前面,骑着马,没日没夜的往第五战区赶。一路上不断有新的部队加入这个行军的行列,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战区都有部队来,而且全都是功勋卓著的英雄部队。

    这架势比一场会战还要大得多,菜鸟们兴奋起来,纷纷打听敌人的情况。

    还没等他们打听到什么,前面的部队就开始逐步进入临战状态,菜鸟们这路分成了几个小一点的集团,逐渐分散开,有的进入魔属联盟一侧,有的居然跑去驱赶分界线上的流民。不过珈蓝小队所在的第六斗士团还在向前冲,长官们接到的命令是尽早进入第五战区中心。

    看样子,斗士团要打硬仗了。

    敌军的情况也发布下来,这股敌人是神属联军的第九军团,不过他们却有个奇怪的外号——魅影军团。

    按说,神属联军的编制是一个军团二到五万人,最重要的主战军团撑死了也不到九万人。根本不用魔属联军去怎么多军队,一个军团就能干掉敌人了。

    可就仅是迦蓝小队所在的这个集团,就混编了差不多二十万的精英部队,相当于第二战区以前所有军队的总数,而他们需要对付的只是敌军的一个小军团。菜鸟们都说,这那是打仗啊,这简直是去屠杀嘛……

    接着,令人精神振奋的消息又从前方传来,其它部队的侦察兵已经逮到这个魅影军团了,他们在逃跑!二十六军团的轻骑兵是好样的,他们成功的把魅影军团逼上了绝路,这个六、七万人的军团现在被堵在一个峡谷外的土城里,进退两难!

    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让菜鸟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这一仗真是太简单了。

    因为是突前侦察,贫血长官带领着风尘仆仆的菜鸟们随后就赶到土城下,算是整个二十七军团中最早看到土城的人。

    “呵呵,就那墙。”情兽站在马鞍上了望了一下,以鄙夷的口气说,“我们不用半天的时间就能打个稀烂!”

    “你屁股好了是吧?”贫血长官骂着,“下马搭帐篷去!”

    己方三个军团一到齐,指挥部就命令发起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珈蓝小队一般不参加这样的攻击,也不用参加扎营这一类的劳动,所以菜鸟们就和贫血长官找了一个高处看。

    战斗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试探进攻的二十七军团虽然损失将近三千名士兵,但却没能摸到城墙的边。对于这样的结果,菜鸟们觉得有点奇怪,而贫血长官一言不发的站在前面,越看脸色越糟。

    “战斗力很顽强啊,这决不是一般的神属联军。”贫血转过头来对菜鸟们说,“都小心,这仗可能要打上两三天。轮着进攻的话,我们也会上的。”

    虽然第一阵吃了点亏,但魔属联军的斗志极为高昂。

    还没到晚上,奴隶军团就被拉上来了,菜鸟们还专门跑去看了这种以前没见过的部队,回来之后,有人形容这种军团是“规模空前的乞丐群”。

    就是从这刻起,不分白天黑夜,魔属联军猛烈的攻击犹如怒涛,一波接着一波、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一天、两天、三天、土城那低矮的城墙巍然不动,反倒是魔属联军一方在城下伏尸遍野……魔属联军从上到下,全都发怒了!

    四天、五天、六天、土城在暴风骤雨一样的攻击下飘摇,虽然城墙的整体高度降下四分之一,可城墙还是在牢牢的掌握在神属联军手中。

    那些神属联军在城墙上跑来跑去,在远处就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小黑点。但这些小黑点发挥出了极为顽强的战斗意志,魔属联军六天的攻击都无功而返,无数将士倒在土墙下,悲愤的死去……

    魔属联军,疯了!

    七天、八天、九天、魔属联军这边的士兵一个个累得满眼血丝、声音沙哑,可那该死的城墙还是没破!

    对手都是些什么人啊,神属联军的士兵没有了给养,一个个全饿得东倒西歪的,可他们就凭借一个小小的土城,抵挡住了无敌魔属联军的脚步。己方兵力数倍于敌、而攻打近十天都没得手……这是耻辱啊,耻辱!这真是整个魔属联军前所未有的耻辱!

    因为部队伤亡很大,在第九天下午的攻击中,珈蓝小队第一次被编入了攻击队伍里。因为是攻城战,所以每个菜鸟军官都带领三到五名补充兵,全归贫血指挥。

    军号一响,珈蓝小队跟着大部队就逼了上去。

    指挥所同样希望这支表现出色的小队能在今天的进攻中打开局面,魔属联军的士气需要有人鼓舞。在指挥官看来,这场战斗已经变得不那么单纯,可以从某种角度解释为……这是双方的尊严之战。

    战况之激烈,不是用语言所能描绘。当珈蓝小队真正进入战线,才知道前几天在营地所看到的战况不尽真实,连以前参加过的战斗仿佛都变成了儿戏……

    城墙下,浓稠的黑红色液体沁入了泥土,不停的散发出股股恶臭,泥土中半埋着各种人体碎片,濒临死亡的伤员在无助的哭号求救……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羽箭激射下来,中间包裹着檑木、巨石,还有偶尔的魔法打击。努力攻上城墙的己方士兵接连不断的被敌人抛下来,连惨叫都没机会发出……

    一个神属联军的士兵不知怎么也掉下城墙,当大家都以为他没命的时候,他却异常顽固的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战刀接连砍翻三人,魔属联军这边过去了三个野蛮人才把他彻底撂翻。

    他倒在地下,头盔滚落——边,一张消瘦的脸上打着奴隶印记。一直到死,他的眼神都是犀利的,还包含着无比的愤怒。

    因为奴隶身份的他,魔属联军付出了三条以上的人命,这结果让人感到悲哀。

    珈蓝小队属于自由冲击,没人为他们指定战线,也可以前进后退。

    当他们前面的部队刚刚冲到城墙下的时候,土城里连续射出了三个波次的羽箭,射箭的时机、密度都掌握得相当恰当,敌军指挥宫的应变能力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冲上去的部队倒了大霉,哀号声中,士兵成片的倒下去,扛着的攻城云梯也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魔属联军弓箭手躲在挡箭车后面,支持的弓箭射得稀稀拉拉,他们可不敢直接攻击城墙,羽箭一不小心就会掉在自己人头上。

    贫血也带着手下躲在挡箭车后面,仔细观察着战况。

    足有好几里长的城墙上,只架着那么二十来架云梯,无数杀红眼的士兵滞留在云梯周围,被敌军成批的射杀,他们射出的弓箭根本就不用瞄准,发石车投出的飞石旋转着落下来,杀伤力大得超呼现象。

    “怎么办?”炽色几步冲到贫血身边,低声问,“长官,情况不妙啊,云梯根本运不上去。”

    “这些架在城墙上的云梯是敌军故意留下来的,从那些地方是攻不上去的。”贫血看清楚状况,立即就做了结论,“如果要攻上去,我们必须另架云梯。”

    “后面有云梯。”浪子在另一边喊,“就是运不上来。”

    “我们去运,至少要用三具同时架设在一处,我们才有可能冲上去。”贫血下了决心,“我们来打头阵,跟紧了!”

    “是!”

    贫血知道仅凭自己一个小队是攻不上去的,赶紧又串联了其他小队,一通大吼,所有侦查小队都飞奔过来抓起云梯。内层是扛着云梯的人,外面是举着大盾牌的补充兵,再外面是一群苦命的奴隶兵……一个奇特的攻击组合就这样形成了。

    贫血看准机会,大喊了一声,“为了联军的荣誉——杀!”

    “杀——”

    护着几十架云梯的侦察兵部队在两个攻击波次之间冲了上去,侦察兵的脚步敏捷,指挥灵活,前方地形又比较开阔,再加上城墙上下正在激烈的鏖战,照顾他们的敌军弓箭手不是很多……

    居然让他们冲击得手了!

    第十一节

    牺牲了六个补充兵,珈蓝小队这边负责的四具云梯才算运到城墙下,刚刚好赶到上一个攻击波次的尾巴。

    “横向移动五十步,移动!”贫血早在冲击的时候就看准了城墙上的一个薄弱地段,“全部架上!”

    “噗噗噗噗!”接连几声巨响,沉重的云梯砸在城墙上,激起一片尘土。

    “上啊——杀!”贫血抓起身边一名中箭毙命的士兵护住头脸,就这么冲上云梯。城墙底矮,云梯又长,架设的角度事先也说过了要低。所以脚步灵活的侦察兵们根本就不用攀登,直接就踩着梯格向上冲!

    在踏足城墙的前一刻,贫血把手上的尸体丢出去,砸倒一名向他瞄准的弓箭手,正要上前结果了这个敌人,但旁边冲上一个半兽人敌军,三两下就跟贫血杀得难分难解。

    “第七队防线告急——敌军上来了!”那名弓箭手用沙哑的嗓子大叫,丢了弓箭,拔出战刀,又跟接着上来的西蒙对砍起来。小小一个弓箭手,战刀居然耍得滴水不漏,要技术有技术,要气势有气势,同样用战刀的西蒙只能跟他打个旗鼓相当!

    炽色、浪子等人同时到达,守住了另一边,情兽、堕落正想扩大战果,但对手也是寸土必争,表现非常的顽强。远处的敌军弓箭手向这边来了一次齐射,正准备上云梯的攻城部队倒了至少有一半的人。

    但在其它方向,也有侦察兵架设云梯成功,杀了神属联军一个措手不及。冲上城墙的魔属联军士兵也越来越多。

    “扩大占领面!”贫血大喊着,他现在的敌手非常强悍,虽然满身伤口,还挨了堕落的匕首,但就是不让贫血上前一步。两人都站稳了脚步,手上的武器大开大合,旁边人帮不上手。

    嘴里叫骂一声,浪子丢了弓箭,一手持盾、一手长剑,加入前列搏杀。他和炽色肩并肩,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好歹把战线推进了十多步。那边的贫血在堕落的帮助下,猛力一剑把半兽人劈下了城墙……

    看到这边的混乱,敌军派来了增援部队,一上来就让浪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个小个人敌人,看军衔的话,应该不是士兵,但也绝对不是军官——他带着几个士兵跑来支持,远在十步之外就腾空而起越过其它人,半途旋身出腿,把一个魔属联军的士兵踢下了城墙!

    那名士兵凌空飞出墙外,脑袋无力的甩来甩去,浪子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

    “危险——!”浪子大声警告其它人,想都没想,一剑就向这人刺过去。

    “叮!”的一声,那人用剑击中浪子的剑脊,剑尖一跳,直刺浪子前胸。

    浪子用盾格挡,没想到这人半途收剑,闪电般的一脚踢在浪子盾牌上——强大的力量撞过来,浪子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一阵发闷。

    敌军面容冷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在他接下来的攻势被炽色接过,不然的话,浪子这条命就算留在这了。

    但好景不长,敌人的反攻越来越厉害,连攻击魔法师来出现了。有两个敌军精灵魔法师漂浮在城墙内侧,一道道闪电象长了眼睛似的劈过来,到处弥漫起黑灰和焦臭。

    “撤——都撤!”贫血就地一滚,惊险万分的躲过一道闪电,嘴里大喊着这个从来没有喊出的命令。珈蓝小队的人对他的命令从来就深信不疑,翻身就往城墙下跳,那些没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即就被一道烈炎烧成焦碳。

    攻上了城墙,却硬是被敌人赶了下来,这已经够让人憋气了。可更悲哀的是在撤退的时候,巴哈姆被敌人从城墙上投下的长枪刺中背部!

    巴哈姆张着嘴,他没叫喊,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的惊诧,面向大营跪下,然后扑倒在地,那一支插在他背后的枪杆还在风中摇晃。

    一队人顶着箭雨掩护,炽色和情兽把他抢了回来,克莱伯疯了一样在他身体使用各种回复魔法,可到营地的时候,紧抿着嘴的巴哈姆还是闭上了眼睛。克莱伯哭哑了嗓子,连续在巴哈姆那已经变得冰凉的身上连用了几十个回复术,最后无力的跪倒在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耳光。

    珈蓝小队的营房里,这晚笼罩着一片从未有过的悲伤气氛,菜鸟们围坐在巴哈姆周围,都流干了眼泪。珈蓝小队,这个从来只带给敌人痛苦的英雄小队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巴哈姆很听贫血长官的话,他从加入珈蓝小队以来一直紧抿着嘴,他一直也没中箭……为了表示自己对爱人的忠贞,他甚至不会跟女魔法师多说话,可现在,他再也不能回家娶头人的女儿了。

    “巴哈姆少尉死了。”贫血站在门口,脸色看起来更加吓人,他低声对菜鸟们宣布,“还有点时间,给他整理一下,穿上新军服。”

    “巴哈姆!”堕落扑到了同伴身上,哭声沙哑得不象他的声音。

    “各位,战争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同样无法苛求什么。”贫血撰紧了拳头,虽然强自忍耐,但他的声音还是忽高忽低,“朋友死了,战友死了,无数的人死了……但明天还有战斗,你们还要活下去!”

    一队人收拾起巴哈姆的东西,把他安葬在营地旁边的一处山坡上,盖土之前,堕落摘了大把的山花放在巴哈姆的身上。

    “巴哈姆。”堕落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我要帮你报仇!”

    这也是珈蓝小队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这夜,无眠。

    在巴哈姆牺牲的当夜,指挥部命令攻击暂停,刚刚制造的大型攻城器械被推出来一字排开。可土城里的敌人在当天夜里使用阴谋,半夜里又是敲鼓又是吹号角的,搅得城外的魔属联军草木皆兵。

    天渐渐的亮了,有雾,这是攻城战第十天!

    魔属联军城下列队,前方全是紧密排列的远程攻城器械,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后勤那边制造了近千具这样的玩意。

    冰冷的晨风里,城里又有鼓声响起来,也不知道这些天杀的神属联军到底是在干什么。

    指挥部一声令下,前面的攻城器械开始发威了,向土城飞去的羽箭飞石密集得几乎遮住了天空,在魔属联军将士的欢呼声中,发石车狠狠的打击着这堵让魔属联军饱受耻辱的土墙,巨大的撞击声四下回荡着,土墙的高度一再降低,溅起连片的黄色尘土。

    发石车连续不断的丢了一个钟的石头,直到那堵城墙变得残破不堪为止。又有几十支响箭飞过头顶,前面的奴隶军团在督战队的趋赶下前进了。

    他们的攻击异常顺利,可以说敌军根本没有反击。奴隶军团冲击、搭云梯、爬城墙,最后在城墙上挥舞旗帜,这情景让后面的部队看傻了眼。

    这么容易就拿下来了,那魔属联军这十天来的牺牲算什么?倒下那么多战友,价值何在?

    情况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但接下来的事更让人费解。

    奴隶军团的人莫名其妙的分成了两派,在城墙上自己打起来了!刚开始还是喧哗,然后拳脚交加,到最后真刀真抢的砍劈起来!不断有人哀号着跌下城墙,督战队的人也在向城墙上发射弩箭,场面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收拾。

    发石车再次运转起来,无数巨石继续攻击城墙,连带上面的奴隶一起砸死。一时间,奴隶们的哀号求饶声回绕在土城内外,但回应他们的却只是前队的弓箭兵。

    菜鸟们疑惑的眼光看向贫血,贫血长官用无动于衷的眼神回望着他们。

    城墙多处倒塌,剩余的奴隶军团打头阵,前军终于冲进城内,依次排列的进攻部队也在向前移动,但移动不久之后又停了下来。

    当危机解决之后,魔属联军的士兵冲过城墙时才明白,这次遇到的麻烦是陷阱,无数的、一个连着一个的陷阱,全是被攻城器械和奴隶士兵的尸体添满的。

    之后的战况更不能算顺利,魔属联军付出巨大代价攻入土城,前面的部队又一头闯进敌军迷宫般的阵地,同时也钻进了敌人的圈套。

    在攻进土城的部队之中,其中就有珈蓝小队,虽然菜鸟们表现得极为勇猛,但跟其它部队一样,珈蓝小队也掉入敌军的圈套。

    土城里,敌军依据地势修建了迷宫一样的战场。他们用了九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在今天这决战时刻,迷宫战场终于发挥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威力。

    但菜鸟们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从将军到士兵、数十万魔属联军里也没人见过这东西!

    在一堵堵矮墙之间,魔属联军疲于奔命、最终被敌军分散包围,一口口的吃掉。从早上就开始的血战持续到了中午,最多打进了半里的距离,而且这半里的阵地也不算全拿下,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会突然冲出一队敌人来要了你的小命。

    总指挥官把指挥所搬到了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特殊兵种出现,魔属联军的攻击有所加强,个别地段突破的速度明显加快。但在这个时候,突前的珈蓝小队在阵地中遭遇到一支战斗力非常强悍的小部队。

    相遇在一个小小的信道里。

    珈蓝队的补充兵早就不知去向了,后面跟了一支不知道是那个军团的小部队,反正是混战,也差不多,向前摸就是了。而敌军方面是一个半兽人带领的、混合了各族士兵的小部队,浪子还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魔属联军奴隶兵!

    两队人一照面,哪边都没有准备,但哪边都没有迟疑,所有的人冲上去就杀!

    贫血抢先一步,对上了半兽人,其它菜鸟慢上半拍,逮着谁就是谁了,这时候能砍翻一个就算一个。一刹那的工夫,粗口、脏活、惨叫声就伴随着金属的激烈撞击声响起来;长枪、短刀、单手剑在极狭窄在空间之中做着往复运动,小小的信道中火星飞溅,血光弥漫!

    最先杀死对手的是堕落,他用短匕首割断了队方的脖子,炽色也让自己的对手掉了一条胳膊。而魔属联军这边同时也有数人倒下,这次遭遇以敌军的撤退结束,场地里到处撒满鲜血。

    浪子追了几步回来,看到队里又添伤员,贫血长官在混战中被敌人用战斧敲中腿骨倒下,克莱伯为了保护他被好几支弩箭射中……贫血是小队的灵魂人物,而克莱伯是唯一能救治伤员的人,但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动弹不得。

    “靠你们了。”贫血苦笑着,抽动一下断掉的腿,在被送走之前指定浪子为代理指挥官,“我们会胜利的,我在后面等着你们。”

    “没问题。”浪子坚定的点着头,“我一定把所有人带回!”

    珈蓝小队的两个伤员被送到城墙下接受救治,在安排后送的时候,贫血让克莱伯先上马车。

    “你的伤比我重。”贫血说,“我马上也会被送回去的。”

    “长官。”虚弱的克莱伯抬抬手,“我们后面见。”

    克莱伯的马车才出了城墙,天空就突然黑了下来。当然,中午的天空不会无缘无故的黑,这是敌军使用的魔法。

    行进在阵地中的珈蓝小队立即停下来,浪子紧张的安排好防守。但神属联军的进攻目标显然不是阵地中的他们,而是被破的城墙!

    黑暗中,魔属联军的指挥部被敌军一支反击部队给端掉了。

    敌军冲来,多如潮水,他们想冲出城墙去!

    重伤的贫血扶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城墙破口处,挥舞巨剑砍翻一个个冲到身边的敌人,一直到他被敌人用长枪钉在墙上,流完最后一滴血为止……

    激烈的搏杀之中,他的吼叫声传得很远。

    连声的吼叫被外面马车上的克莱伯听到,吼声一消失,敌军就出现在视野里,他知道长官死去。克莱伯从来都不曾主动的勇敢过,但在这一刻,他的身体颤抖起来,整个人突然从城墙外的马车上跳起,一边喊着“死战不退!”一边赤手空拳的向敌人冲去,任凭染血的绷带散开,重新绽裂的伤口往四周喷洒血液……

    城墙外全是运载伤员的马车,无数奄奄一息的伤兵被克莱伯激励,全都跳下马车向破口处涌过去,嘴里喊着“死战不退!”把自己的身躯挡在敌军的攻击道路上,以自己的死,为增援部队赢得时间!

    当天空再亮起来的时候,形势完全逆转,这已经不是战斗,是一种最为原始的屠杀,只不过被屠杀的对象变成魔属联军而已。

    第十二节

    土城里,暴雨倾注,却丝毫不减战斗的惨烈。

    杀!除了挥动自己手里的武器之外,没有更多的动作。

    路?没有,所有的部队全是在迷宫一般的阵地里乱窜。

    在“哎呀”一声之后,情兽又不见了,当堕落找到他时,他正跟一个高个敌人抱成一团掉进一个陷阱,一柄折断的长枪把他们穿在一起,怎么拉都拉不开。

    情兽,一句话也没留下……

    炽色已经没有了泪,冲在前面开路,浪子硬拖着堕落离开那里,因为堕落说什么都不放开情兽。

    到这个时候,迦蓝小队还剩下三个人,浪子、炽色、堕落,其它人一个个的消失,一个个的在他们战友的眼中消失,这三个人的心都差不多麻木了。

    “杀啊!杀出去就有希望!”浪子大声给另两人打气,手里的战刀连挥,又砍翻两个敌军。

    可他们是在土城内作战,丝毫不知道土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外面,神属联军不知用什么办法策反几个奴隶军团,十来万奴隶们同时造反,正冲进营地杀守军,同时,神属联军的援军也出现在魔属联军营地后方。

    酣战之中,大批的羽箭从天而降,其中有一支射倒了炽色。浪子赶紧把他拖到一堵墙后,堕落也举着一面盾牌护着他们,

    “振作啊,没事的!”浪子吓坏了,拍着炽色的脸,“没事吧?”

    “没事。”炽色一狠心,伸手拔出大腿上的箭,“我还死不了。”

    “好、没事就好。”浪子这才放下心,嘴里对堕落喊,“堕落快过来蹲着。”

    “我……我……”小狼人靠在墙边,声音有点奇怪,“那个……我……”

    浪子转头看着去,站在墙角的堕落,好胳膊好腿。

    “怎么了?”

    堕落红着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然后无力的跪倒在地,背后斜插一支黑杆白羽的箭。

    把堕落小心翼翼的拖到墙后,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浪子的眼睛,而炽色就开始咒骂一切能咒骂的东西。

    “我,我没事吧?”堕落小声的问,“我就是背后有点痛。”

    “没事,没事的,你怎么会有事呢?”浪子抱着堕落,尽量温柔的说,“你就是在墙上蹭了一下,一会就不痛了……”

    “可是……可是,有点热呼呼的东西。”堕落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流动……”

    “汗,那是汗呢。”浪子心痛如绞,可脸上还挤出一丝微笑,“堕落这么勇敢坚强,打了一天了,怎么能不出点汗呢?”

    箭雨停止了,敌军摸了上来,到处都是屠杀伤员的声音。炽色也不骂了,撕了个布条绑在自己伤口上,然后爬到堕落身边。

    “渴了吧堕落?”炽色微笑着对堕落说,“我去给你拿袋水来。”

    “不用。”堕落有些急切的回答,“有敌人。”

    “听听看,我们的部队正在反攻呢!”炽色嘿嘿笑着,“放心吧,一会我们就回营地,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们回家……”

    “回去,我们都回去,我们还要给兰斯洛特的孩子送信去呢,”堕落小声说着话,脸色红得怪异,“我勇敢吗……我勇敢吗?我……真能获得军部的称号吗?”

    炽色不敢再回答这个问题,几步跨出去,和冲到近前的神属联军杀成一团。

    “能……我保证……”浪子温柔的回答堕落,眼角余光瞟到炽色砍翻第五个敌人,炽色是在尽量拖时间。

    “真、真好……”,堕落轻轻呼喊着母亲的名字,终于在浪子的欺骗中完成了最后一次呼吸,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杂种——你们这些杂种啊!”

    浪子抓起旁边的长剑,冲出去和炽色并肩砍杀,“我杀光你们!”

    “活的活的!两个活的!”

    一群群的敌人围上来,浪子和炽色背靠着背,默契的进退着,自己的生死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杀!为堕落、为情兽、为所有的人!

    一刀一个,一步一命!

    两人苦苦的支撑着,周围敌人一个个躺下,脚边足足堆了三十具尸体。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这场战役里、三十万魔属联军中最后两个还在战斗的士兵,连很多远处的敌人都围过来看这最后的战斗……

    “是军官呢!”刚刚还是自己人的奴隶军团士兵们叫嚷着,“斗士团的,抓活的换赏钱啊!”

    “抓你妈换赏钱啊,还当你在魔属联军呢!”几个神属联军士兵摸样的人冲过来喝骂这些人,“停下!还准备在这死几个?准备弩箭!”

    围住浪子和炽色的敌军散开,数十把强弩齐刷刷的举起来,对准了疲惫不堪的两个人。

    “操!”炽色看了浪子一眼,嘴里骂了一句,“这么死真他妈不值。”浪子苦涩一笑。

    “发射!”锋利的弩箭射穿了盔甲,箭头深深的钻入肉体,浪子终于知道了那些被自己射中的敌人当时是什么感觉……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这挺公平。

    两个人被倒拖着,丢到魔属联军的伤员堆中,在阵阵呻吟声中,两个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没想到……这仗是我们败了。”炽色一阵剧烈的咳嗽,“堕落他怎么样……”

    “很平静,很安详……”浪子说,“可我、可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在骗他,还是他在骗我……”

    “我也想安详一点,噗——”炽色张嘴喷出一口血雾,然后急喘了几口气,“当然了,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

    “你的赏金……有多少钱了?”浪子问,“都借给我。”

    “为、为什么?”

    “如果有人欠你东西的话,你就不想死。”浪子解释说,“而我呢,我是欠着别人的东西才不想死。”

    “呵呵……呵呵呵呵……”炽色大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下你安详了,待会见吧炽色。”浪子懒洋洋的说,“可谁他妈的来给我说笑话?”

    几个敌军军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带斧子的士兵。

    “这有个斗士团的军官。”一只脚踏上了浪子的胸口,“杂碎,你叫什么名字!”

    “浪子。”浪子觉得这军官挺好笑的,“我是漂泊部编版语文网的、自由自在的浪子。”。

    “有不少奖章嘛。”军官的笑容里带着点邪,“杀了不少人?”

    “不杀人,只杀畜生。”

    “同行啊。”这军官也不笨,“就从他开始,他叫浪子!”

    “什么事?”又一个军官带着卫兵走过来,看这规模,应该是个很高级的军官。

    “莫亚长官好!”先前的小军官立即立正、行礼,“正要执行科恩长官的命令,把所有的魔属联军伤员四肢砍掉,让他们慢慢死!”

    “是这样。”那个名叫莫亚的军官转头看着浪子,“看起来你跟我一样的年纪,要不要我给你一个痛快的?”

    “不用你假好心……”浪子表现的很有骨气,“操!”

    莫亚阻止了要上前收拾浪子的卫兵,问了浪子一句难以回答的话,“听你这句话,你倒是真好心了,你为什么来打仗?”

    “这还用问,神属魔属,我们本来就是敌人。”浪子冷笑着回答,“你们杀了我所有的战友……”

    莫亚憨厚的脸上淡淡一笑,魁梧的身体蹲了下来,“你的战友死了,但在那之前呢?你杀过人吧,那又是为什么?”

    “反正是打仗,你们又能好到那里去?”浪子的头脑还算清晰,“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

    “错,我们杀人是没得选择,我们要活下去。而你不同,魔属联军的作为,你应该心里有数。”莫亚说,“你的战友死了你伤心,我的战友死了难道就不伤心了吗?这里的士兵,那一个身上不是背负着仇恨?”

    “操……”浪子无法回答,但又不甘心认输。

    “这仇恨是谁造成的?这战争的意义何在?你根本就没想过。我们是为活下去而战争,你们是为了战争而战争,所以,我们跟你们不一样。”莫亚站起来,转身对其它人说,“执行吧。”

    浪子还在体会着这位军官的话,身体己经被拖出去,他才对拖动自己的士兵一笑,那士兵就迎面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你这魔属联军的杂种!为了我可怜的父亲——!”这士兵举起了斧头,呼的一声砍下来!浪子左臂一凉。

    “为了我可怜的妹妹——!”士兵的斧头再次挥动。浪子右臂一凉。

    “为了我那没满月的弟弟——!”士兵又轮起斧头,泪流满面。浪子左脚根传来震动。

    “为了我惨死的全家——!”斧头落在浪子右腿上。

    “你们这些杂种……”那行刑的士兵丢开斧头,蹲下身子呜咽着,“你们杀了我的全家……”

    有军官过来安慰他,拍着他的肩。浪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终于怀疑起这场战争的目的。

    因为魅影军团最高指挥官一句话,数万魔属联军的伤员被砍去四肢。这些原本骄傲的魔属联军士兵变成了等死的伤员,有人哭泣,有人呻吟。

    浪子躺在地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他的血液正缓缓的、不可阻止的流淌着……在这弥留之际,第一次彼他射死的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原来,那个年轻人是在看天空的白云,那自由自在映衬在蔚蓝天空的、一朵朵纯洁如雪的浮云啊……魔族,神族,我操你妈……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这样想,伤员中逐渐响起一阵微弱的祷告声,这声音逐渐扩大,盖过了痛苦的呻吟,也盖过了绝望的哭泣。

    “主宰一切的黑暗魔王啊——

    我们时时以我们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永永远远歌颂你的名号。

    我们颂扬你,因为你救我们。

    当仇敌前来攻击我们,他反而跌倒断气。

    虽有大军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心毫不战栗。

    我们可昂首抬头,卑视我周围的仇敌;要在他的帐幕给你献上欢乐之祭,黑暗魔王,我们的君主啊,我们将在仇敌的祭台上颂唱赞美你的祷词……”

    无数人在这此起彼伏的祷告声中合上双眼,表情幸福而满足。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将成为传说,他们将成为英雄,他们将激励下一代青年无畏的战斗。

    可比斯大陆的天空依旧蔚蓝,云朵依旧洁白,山冈依旧青翠,河流依旧流淌,这一切都不会因为神魔大战而有所改变。

    冷静的贫血。

    坚强的炽色。

    沉稳的浪子。

    羞怯的堕落。

    乐天的情兽。

    厚嘴唇的巴哈姆。

    爱用心机的克莱伯。

    还有西蒙、库克斯、爱德蒙喀戎,以及所有的菜鸟们……

    但愿这蓝天、这白云、这山冈、这河流,都能记得他们……

    永远记得这群快乐的青年……

    永远记得珈蓝小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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