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关于蜜蜂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起过蜜蜂有辨认方向的能力,
无论它被抛弃到哪里,它总是可以自己回到原处。于是我想亲自试一试。
有一天,我在屋檐下的蜂窝里捉了四十只蜜蜂,叫我的小女儿爱格兰等在屋檐下,
然后我把蜜蜂放在纸袋里,带着它们走了二里半路,接着打开纸袋,把它们抛弃在那里,
看有没有蜜蜂飞回来。
为了区分飞到我家屋檐下的蜜蜂是否是被我扔到远处的那群,我在那群被抛弃的蜜
蜂的背上做了白色的记号。在这过程中,我的手不可避免地被刺了好几口,但我一直坚
持着,有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痛,只是紧紧地按住那蜜蜂,把工作做完,结果有二十
多只损伤了,当我打开纸袋时,那些被闷了好久的蜜蜂一拥而出地向四面飞散,好像在
区分该从哪个方向回家一样。
放走蜜蜂的时候,空中吹起了微风。蜜蜂们飞得很低,几乎要触到地面,大概这样
可以减少风的阻力,可是我想,它们飞得这样低,怎么可以眺望到它们遥远的家园呢?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到它们面临的恶劣环境,心里推测它们一定都我不到回家的方
向了。可是没等我跨进家门,爱格兰就冲过来,她的脸红红的,看上去很激动。她冲着
我喊道:
“有两只蜜蜂回来了!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到达巢里,还带来了满身的花粉。”
我放蜜蜂的时间是两点整。也就是说,在三刻钟左右的时间里,那两只小蜜蜂飞了
二里半路,这还不包括采花粉的时间。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还没见到其它蜜蜂回来。可是第二天当我检查蜂巢时,又
看见了十五只背上有白色记号的蜜蜂回到巢里了。这样,二十只中有十七只蜜蜂没有迷
失方向,它们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家,尽管空中吹着逆向的风,尽管沿途尽是一些陌生的
景物。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它们怀念着巢中的小宝贝和丰富的蜂蜜。
凭借这种强烈的本能,它们回来了。是的,这不是一种超常的记忆力,而是一种不可解
释的本能,而这种本能正是我们人类所缺少的。
猫
我一直没有相信过这样一种说法,即猫也和蜜蜂一样,能够认识自己的归途。直到
有一天我家的猫的确这样做了,我才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看见一只并不漂亮的小猫,薄薄的毛皮下显露着一节一节的脊
背,瘦骨嶙峋的。那时我的孩子们还都很小,他们很怜惜这只小猫,常塞给它一些面包,
一片一片还都涂上了牛乳。小猫很高兴地吃了好几片,然后就走了。尽管我们一直在它
后面温和地叫着它,“咪咪,咪咪——”,它还是无怨无悔地走了。可是隔了一会儿,
小猫又饿了。它从墙头上爬下来,又美美地吃了几片。孩子们怜惜地爱抚着它瘦弱的身
躯,眼里充满了同情。
我和孩子们作了一次谈话,我们达成一致,决定驯养它。后来,它果然不负众望,
长成一只小小的“美洲虎”——红红的毛,黑色的斑纹,虎头虎脑的,还有锋利的爪子。
它的小名叫做“阿虎”。后来阿虎有了伴侣,她也是从别处流浪而来的。他们俩后来生
了一大堆小阿虎。不管我家有什么变迁,我一直收养着它们,大约有二十多年了。
第一次搬家时,我们很为它们担忧,假如遗弃这些我们所宠爱的猫,它们将再度遭
受流浪的生活。可是如果把它们带上的话,雌猫和小猫们还能稳住气,保持安静,可两
只大雄猫——一只老阿虎,一只小阿虎在旅途上是一定不会安静的。最后我们决定这样:
把老阿虎带走,把小阿虎留在此地,替它另外找一个家。
我的朋友劳乐博士愿意收留小阿虎。于是某天晚上,我们把这只猫装在篮子里,送
到他家去。我们回来后在晚餐席上谈论起这只猫,说它运气真不坏,找到了一户人家。
正说着,突然一个东西从窗口跳进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团狼狈不堪的东
西快活而亲切地用身体在我们的腿上蹭着,这正是那只被送掉的小阿虎。
第二天,我们听到了关于它的故事:它刚到劳乐博士家里,就被锁在一间卧室里。
当它发现自己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了囚犯时,它就发狂一般地乱跳。一会儿跳到家俱
上,一会儿跳到壁炉架上,撞着玻璃窗,似乎要把每一样东西都撞坏。劳乐夫人被这个
小疯子吓坏了,赶紧打开窗子,于是它就从窗口里跳了出来。几分钟之后,它就回到了
原来的家。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它几乎是从村庄的一端奔到另一端,它必须经过许多
错综复杂的街道,其间可能遭遇到几千次的危险,或是碰到顽皮的孩子,或是碰到凶恶
的狗,还有好几座桥,我们的猫不愿意绕着圈子去过桥,它决定拣取一条最短的路径,
于是它就勇敢地跳入水中——他那湿透了的毛告诉了我们一切。
我很可怜这只小猫,它对它的家是如此的忠心。我们都同意带它一起走,正当我们
担心它在路上会不安分的时候,这个难题竟自动解决了。几天之后,我们发现它已经僵
硬地躺在花园里的矮树下。有人已经替我把它毒死了。是谁干的呢?这种举动可不会是
出自好意!
还有那只老阿虎。当我们离开老屋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于是我们另外给
车夫两块钱,请他负责找那老阿虎,无论什么时候找到它,都要把它带到新家这边来。
当车夫带着最后一车家俱来的时候,他把老阿虎带来了。他把它藏在自己的座位底下。
当我打开这活动囚箱,看到这前两天就被关进去的囚徒的时候,我真不能相信它就是我
的老阿虎了。
它跑出来的时候,活像一只可怕的野兽,它的脚爪不停在张舞着,口里挂着口水,
嘴唇上沾满了白沫,眼睛充满了血,毛已经倒竖起来,完全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阿虎的神
态和风采。难道它发疯了吗?我仔细把它察看了一番。我终于明白了,它没有疯,只是
被吓着了。可能是车夫捉他的时候把它吓坏了,也可能是长途的旅行把它折磨得精疲力
尽。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显而易见的是,它的性格大变,它不再口中常常念
念有词,不再用身体擦我们的腿了,只有一副粗暴的表情和深沉的忧郁。慈爱的抚慰也
不能消除它的苦痛了。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它死了,躺在火炉前的一堆灰上,忧郁和
衰老结束了它的生命。如果它精力还足够的话,它会不会回到我们的老房子去呢?我不
敢断定。但是,这样一个小生灵,因为衰老的体力不允许它回到老家,终于得了思乡病,
忧郁而死,这总是一件令人感慨的事吧!
当我们第二次搬家的时候,阿虎的家族己完全换了一批了:老的死了,新的生出来
了。其中有一只成年的小阿虎,长得酷像它的先辈。也只有它会在搬家的时候增加我们
的麻烦。至于那些小猫咪和母亲们,是很容易制服的。只要把它们放在一只篮子里就行
了,小阿虎却得被单独放在另一只篮子里,以免它把大家都闹得不太平。这样一路上总
算相安无事。到了新居后,我们先把母猫们抱出篮子。它们一出篮子,就开始审视和检
阅新屋,一间一间地看过去,靠着它们粉红色的鼻子,它们嗅出了那些熟悉的家俱的气
味。它们找到了自己的桌子、椅子和铺位,可是周围的环境确实变了。它们惊奇地发出
微微的“喵喵”声,眼睛里时时闪着怀疑的目光。我们疼爱地抚摸着它们,给它们一盆
盆牛奶,让它们尽情享用。第二天它们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习惯了。
可是轮到我们的小阿虎,情形却完全不同了。我们把它放到阁楼上,让它渐渐习惯
新环境,那儿有好多空屋可以让它自由地游玩。我们轮流陪着它,给它加倍的食物,并
时时刻刻把其余的猫也捉上去和它作伴。我们想让它知道,它并不是独自一个在这新屋
里。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它忘掉原来的家。果然,它似乎真的忘记了。每当我们抚
摸它的时候,它显得非常温和驯良,一叫它,它就会“咪咪”地叫着过来,还把背弓起
来。这样关了一个星期,我们觉得应该恢复它的自由了,于是把它从阁楼上放了出来。
它走进了厨房,和别的猫一同站在桌子边。后来它又走进了花园。我的女儿爱格兰紧紧
地盯着它看它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只见它做出一副非常天真的样子,东张张,西望望,
最后仍回到屋里。太好了,小阿虎再也不会出逃了。
第二天,当我们唤它的时候,任凭我们叫了多少声“咪咪咪咪——”,就是没有它
的影子!我们到处找,呼唤它,丝毫没有结果。骗子!骗子!我们上了它的当!它还是
走了,我说它是回到老家去了。可是家里其他人都不相信。
我的两个女儿为此特意回了一次老家。正如我说的那样,她们在那里找到了小阿虎。
她们把它装在篮子里又带了回来,虽然天气很干燥,也没有泥浆,可它的爪子上和腹部
都沾满了沙泥,无疑它一定是渡过河回老家去的,当它穿过田野的时候,泥土就粘在了
它湿漉漉的毛上,而我们的新屋,距离原来的老家,足足有四里半呢!
我们把这个逃犯关在阁楼上,整整两个星期之后,再放它出来。可是还不到一天工
夫,它又跑回去了,对于它的前途,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后来有一位老屋的邻居来看
我们,说起小阿虎,说他有一次看到我们的猫口里叼着一只野兔,躲在篱笆下。是啊,
再也没有人喂给它食物了,它得用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食物。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它
的消息了。它的结局一定是挺悲惨的。它变成了强盗,当然要遭到强盗的命运。
这些真实的故事证明了猫和泥匠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鸽子也是这样,当
它们被送到几百里以外的时候;它们还能回来找到自己的老巢。还有燕子,还有许多别
的鸟也是这样。让我们再回到昆虫的问题上吧。蚂蚁和蜜蜂是最相似的一对昆虫,我很
想知道它们是不是像蜜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
红蚂蚁
在一块废墟上,有一处地方是红蚂蚁的山寨。红蚂蚁是一种既不会抚育儿女也不会
出去寻找食物的蚂蚁,它们为了生存,只好用不道德的办法去掠夺黑蚂蚁的儿女,把它
们养在自己家里,将来这些被它们占为已有的蚂蚁就永远沦为了奴隶。
夏天的下午,我时常看见红蚂蚁出征的队伍,这队伍大约有五、六码长。当它们看
见有黑蚂蚁的巢穴时,前面的队伍出现一阵忙乱。几只间谍似的蚂蚁先离开了队伍往前
走。一队的蚂蚁仍旧列着队伍蜿蜒不停地前进,有时候有条不紊地穿过小径,有时在荒
草的枯叶中若隐若现。
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了黑蚂蚁的巢穴,就长驱直入地进入到小蚂蚁的卧室里,把它
们抱出了巢。在巢内,红蚂蚁和黑蚂蚁有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最终黑蚂蚁败下阵来,无
可奈何地让强盗们把自己的孩子抢走。
我再讲一下它们一路上怎样回去的情形吧。
有一天我看见一队出征的蚂蚁沿着池边前进,那时天刮着大风,许多蚂蚁被吹落了,
白白地做了鱼的美餐。这一次鱼又多吃了一批意外的食物——黑蚂蚁的婴儿。显然蚂蚁
不会像蜜蜂那样,会选择另一条路回家,它们只会沿着原路回家。
我不能把整个下午都消耗在蚂蚁身上,所以我叫小孙女拉茜帮我监视它们。她喜欢
听蚂蚁的故事,也曾亲眼看到红蚂蚁的战争,她很高兴接受我的嘱托。凡是天气不错的
日子里,小拉茜总是蹲在园子里,瞪着小眼睛往地上张望。
有一天,我在书房里听到拉茜的声音,“快来快来!红蚂蚁已经走到黑蚂蚁的家里
去了!”
“你知道它们走的是哪条路吗?”
“是的,我已经做了记号。”
“什么记号?你怎么做的?”
“我沿路撒了小石子。”
我急忙跑到园子里,拉茜说得没错。红蚂蚁们正沿着那一条白色的石子路凯旋呢!
我取了一张叶子,截走几只蚂蚁,放到别处。这几只就这样迷了路,其它的,凭着它们
的记忆力顺着原路回去了。这证明它们并不是像蜂那样,直接辨认回家的方向,而是凭
着对沿途景物的记忆找到回家的路的。所以即使它们出征的路程很长,需要几天几夜,
但只要沿途不发生变化,它们也照旧回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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