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礼章第六 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司马迁之论礼:“洋洋乎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故天 以礼则四时分,地以礼则万物序,人以礼则五伦别。此《素书》六章,所以殿之以 礼也。 《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谚云:“刻 薄成家,理无久享。”孔子亦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此皆言善恶之积,应 之于事也。故文王以屡世之德,有天下八百年。秦、元之得天下,兴之也霸,溃之 也速。宋得之于小儿,失之于小儿。清以孤寡人主,复以孤寡逊位。此善恶祸福之 大者也。盖天地之道,日中必移,月满必亏,泽满则溢。人之道,泰则骄,逸则奢, 骄奢既起,恶则随之,此所以召祸也。福则反是,所以积善得长享也。故善福祸恶, 本章之纲宗,应世之先诀也。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饥在贱农,寒在惰织。 情不顺则怨,事无谋则变。故舍小过所以顺人情,彻上下。决计预谋以理事, 变未生而弥之,势未成以导之,此所以无为而冶天下也。贱农则民饥,惰织则民寒, 理有必然,事有必至者也。故衣与食,民之命脉也。通人情,明世故,理事之根本 也。 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孔子论政,日举贤才,又日既富矣,则教之。管仲以衣食足而伯齐,商鞅以富 国而强秦。周用姜尚,汉任张良,此得人也。项羽黜范增,刘宋斩檀道济,此失士 也。故得人则政通,政通则人和,所以来远者,富国家。国富而治,既治则教,礼 乐行矣。此理国之大经也。 上无常操,下多疑心。轻上生罪,侮人无亲。近臣不不重,远臣轻之。自疑不 信人,自信不疑人。枉士无直友,曲上无直下。危国无贤人,敌政无善人。 本节论君道之大略,言统领之精要也。 《左传》云:“国将亡,必多制。”夫政如是,人亦如是,故居上者无常守, 则居下者无所从,此致疑生乱之源也。上下之道,以礼则忠,以众则慢,此豫让论 众人国士也。先主三顾茅庐,诸葛鞠躬尽瘁。太宗深得此道,天下英雄尽人毅中, 此礼贤之得人也。以武帝之刚,不正衣冠,不近汲黯,此所以不敢侮下,不敢轻土 也。 夫御下之道,日恩日礼,日信日任。齐桓任管仲,景公任晏婴,皆信之任之, 尊之礼之,故其国治也。 夫枉士无直友,曲上无直下,物以类聚也。故上好谀则谄佞进,上好武则贲育 来,犬马则韩卢屈乘具,美色则胭脂金粉陈。故日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非无 善贤也,佞幸陷之,人主杀之,善贤不安于位也。昔张良、陈平、韩信,均曾事项 羽,而终奔沛公。孔子云:“危邦不人,乱邦不居。”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殷有三仁,周有八士,汉得三杰而称帝,蜀因诸葛而三分,本节再引斯旨,成 事以人也。故古之欲申大义于天下者,皆以求才为尚,故周公躬吐握,刘备顾茅庐, 燕王聚黄金之台,光武下求贤之诏。得贤则治,昔子产治郑,遗颂甘棠。西门治邺, 民怀其德。故古之明主,不爱尺璧寸珠,而以贤才为国之宝也。 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 昔齐桓用管仲,宁戚干进。秦穆公欲霸诸侯,繇余来于戎,百里奚来于宛,蹇 叔、公孙枝来自宋。商之衰也,微子去。汉将乱也,管宁避,故孔子有言:“贤者 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此亦所以自全于乱世也。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善大居。 本节引申前文,喻领导者之才德不具,器度不宏,则士不为用也。故地气薄者, 不产甘美之物。一隅浅水,大鱼难安。无枝之树,鸣禽不依。稀疏之林,难藏大兽。 盖其养不厚,不足以自存也。是以马援归汉,商鞅去卫,皆类此也。 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本节言自然之理,山峭则崩,基易势也。泽满者溢,形器小也,戒骄逸自满也。 盖人之性,处艰困之中,莫不惕励恐慎。既得志也,则放逸纵情。故今古豪雄,善 始者繁,克终者寡。霸吴者夫差,亡吴者亦夫差也。文种之智,强弱越而并强吴, 不能全身,苏秦之谋,使六国而小霸秦,死于非命。此无他,峭则崩,满则溢也。 故《易》以谦为尚。老子有言:“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弃玉抱石者盲。羊质虎皮者饰。衣不举领者倒。走不视地者颠。 本节前论人才,后言理事。怀王之黜屈平而任靳尚,高宗之罢李纲而相秦桧, 此皆有眼如盲,弃美玉而抱顽石者也。文质不称,终归覆灭,此魏武之论英雄也。 故袁本初勤汉,终成画饼。徐敬业兴唐,总是无功。陈、骆之文笔虽佳,其奈袁、 徐之武略不济耶!此羊质虎皮者也。 下言理事之原则,衣举领则整,走视地则安。故孔子任鲁,斩闻人而谄辩之风 止。镇直将齐,戮贾庄而军威振。管仲相齐,开盐田以求富。商鞅用秦,立市木而 昭信。高祖入关,宽其法而民心安。诸葛治蜀,严其刑而衰弱起。此皆于千头万绪 之中,举一而全赅者也。冯援为孟尝营三窟,武侯欲北进而先向南。所以计出万全, 前呼则后应,左顾则右盼,此决事定谋之先要也。 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 本节总结上文,言人才于国之安危,不可忽也。昔卫灵公无道,而诸侯不敢加 兵,何以故?孔子论曰:“仲叔围治宾客,祝蛇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 奚其丧?”故管仲霸齐,仲死而齐乱。伍员强吴,员死而吴亡。是皆辅者强而国安, 辅者弱而国倾也。犹屋之梁柱已朽,屋岂可得以全乎? 足寒伤心,人怨伤国。 道家言人之生理状况,曰:“至人之息以踵。”盖阳气达乎四肢,则人安体泰。 中气不充,则足易受寒,以人贵头面而轻手足,犹国之重君而轻民也。 是故足为人之根,人为国之本,人无足不立,国无民不成。所以孟子以民为重, 君为轻也。昔魏微之谏太宗:“怨不在天,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犹 此理也。故秦之亡,民怨所积也。新莽之溃,民心思汉也。“得人者昌,失人者亡。” 此治乱之根本也,故生天下者,天下德之。 山将崩者土先隳,国将衰者人先毙。根枯枝朽,人困国残。 本节承上文,再申“民为国本”之义。夫芽之未萌,其土欲绽。形之欲现,其 兆光窥。故山之将崩也,其基必先裂隳。国之将倾也,其民必先凋疲。枝之朽也, 乃因根枯。国之破也,缘于民困。故始皇之营阿房、筑长城。隋炀之广离宫、开运 河。此皆尽天下之力,竭天下之财,民不堪其困。未有不倾破者也。 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辙者灭。见已失者慎将失,恶其迹者预避之。 本节言历史经验,所以证古知今,通情达故,以趋吉避凶也。 昔桀纣以女亡国,幽王亦宠褒姒而灭。武穆迎二圣而见嫌于高宗,于谦立景帝 而被疑于英宗。此皆同轨者倾,同辙者灭也。智者以史实为经,以成事为验。袁绍、 刘表,皆以废长致乱。曹操幼子植,文才赡敏,独得操宠,欲立为嗣。询之贾诩, 诩不答,再三诘之,诩曰:“适有所思,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耶。”操乃大笑而 罢。明太祖立碑禁宦官干权,清世祖立制防妇后预政。故见已失之例必慎之,恶与 同败而预避也。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吉者百福所归,凶 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 本节总结上文,论祸福存亡之道也。始皇一统天下,鉴周因分封而乱,乃集权 中央,意图永保。不意高祖起布衣,提三尺剑而灭之。西汉以秦孤立面亡,乃非刘 不王,而七国乱之,外戚篡之。东汉因之而抑后党,而宦官倾之。宋之鉴唐亡于藩 镇,杯酒释兵权,而辽金寇之。以唐太宗之明,犹遗武后之失。明太祖之慎,终不 免燕王之亦。祸福同源,吉凶相依。惟居高思危,处逸思劳,满思溢,盈思亏,常 自惕励,所以转祸为福,常安而久存也。 故行合乎道,履安乎礼,此百福之所眷顾,吉祥长相随也。反之则百祸所攻, 百凶相应。此中无主宰,非神非圣,乃自然之理数因果,是故成败在谋,安危在德,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 本节承上文,论立身处事之大端,回应祸福存亡之理也。 孔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故古之明君贤臣,惟善为务。文王之泽,汉文 之俭,光武之度,唐宗之仁,陶侃之勤,诸葛之慎,师德之谦,文山之忠,或举而 不伐,或任不避嫌。此皆惟善为亲,乃立身之根本也。 战国七雄争霸,以齐楚之势,非不及秦也,而六国终为所并。汉之末,拥众据 城者数十,二袁之众,倍于曹操,而悉为操所平。此苟安一时,无复远虑者也。故 谋深计远,乃应事之常经也。 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智相谋,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责相害, 同利相忌,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窥,同巧相胜。止 匕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本节泛论人群利害分合之势,总君臣之道,不可不知也。 颜渊之师孔于,同游于道也;张良之投沛公,共志倾秦也。其交以道。故日同 志则相得也。 武王师姜尚,刘备礼诸葛,君臣抱忧天下之心,其交以义合。故日同仁相忧也。 智术相敌,势必为谋,如曹操之谋刘备,李斯之谋韩非。故日同智则相谋。 汉末之十常侍,结党聚敛;万俟囗附秦桧,此皆遂私心而结党。故日同恶相党。 秦武王有力,任鄙、孟贲依之;始皇好仙,卢生、徐市干进。故日同爱则相求 也。 杨贵妃以色而妒江采苹,赵高争宠而忌李斯。故日同美则相妒也。 董卓伏诛;李、郭交恶;太平军据南京,韦、杨相谋。此皆势相轧,而不能容。 故日同贵则相害也。 钟会之图邓艾,廉颇之屏相如,皆因其利而忌其功。故日同利则相忌。 钟子期死,伯牙碎琴;陈胜一呼,刘项响应。此皆所谓同声相应,同气则相感 也。 秦之强,六国合而拒之;魏之盛,吴蜀连而抗之;智氏之霸,韩赵魏比而分之。 此中徒以利害分合。故日同类则相依,同义则相亲,同难则互济也。 公孙杵、程婴之全赵氏;三杰之辅汉。其才不一,其用不同,然相辅相成。故 日同道相成也。 后羿善射,逢蒙尽其技而弑之;自古文人相轻,武夫相薄。故日同艺则相窥也。 晋武帝时,上下竞尚奢侈。王他用馆沃釜,石崇以蜡代薪。王以椒涂屋,崇则 以赤石脂相代。夫百工行业,莫不以巧争新。故日同巧则相胜也。 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以上所揭,非人力为之,乃理数之所因,形势之所趋也。故聪明睿智者,顺则 因其理,随其形。逆则导其势,变其数,运乎一心,斯用无穷矣。 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 理。 本节总结全文,与原始章第一论道德相呼应,以谋略之用,始终不离道德也。 故凡居上位者,宜严己而宽人,正己以化人。身正则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 从,以德怀人则顺,以力取人则逆。顺其势则行,逆其理则冲;行则理,冲则乱。 故孔子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此为政领之大要也。 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盖天地之道,日易日简。易者易知,简者易从。夫修齐治平,术则千端,其理 则一。惟人情性,至难测也;或惑于智虑,或陋于识见,或困于物欲,或泥于身执, 或迷于虚名,或贪于权禄。是以塞其聪明,蔽其心智,随境流转,委诸天命,其愚 也甚矣!此六章所述,修齐治平之道,靡不悉备。藏则随处逍遥,用则可运天下于 掌也。 太公兵法 上卷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 众同恶,靡不倾。 本文三卷,虽颜日《太公兵法》,实工者师之学,非泥于兵法一途也。上卷论 政(治国之原则),论军(兵法,将才),皆统领之大要,权经之用变也。 “为政在人”。故本文先标宗旨,得人之要,首在得其心;如何得其心?则因 人而异也。刘备之得诸葛,动之以义也。曹操之得庞德,养之以恩也。齐桓得管仲, 示之以礼也。魏文侯得吴起,利之以禄也。高祖之用韩信,饵之以爵也。故“以饵 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下续论取天下之机,牧民之理,领众之要。 昔纣竭天下之财,武王散之。秦刑天下之民,高祖宽之。武王、高祖以此取天下, 与民同好也。汉、隋之末,天饥民穷,复厚敛之。此与众同恶,所以倾覆也。古之 明君名将,用此理国而国治,以此治军而军振。昔田穰苴、赵奢、起、牧、广、飞 之将,靡不与士卒同甘苦,是以万众一心,战而不殆。故与众同好,义也。义之所 在,天下赴之。 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 本节承结上文,言人才之于国也,得之则安,失之则倾。昔魏用吴起,秦不敢 窥西河。赵用李牧,匈奴不敢犯边。吴斩子胥而国亡,越走范蠡而国弱。历史之径 途,在乎二三之人才也。“君子乐得其志,小人乐得其事。”君子藉事以伸志,故 孔子云:“我待沽者也”,是用之在人也,故昔之贤主,莫不以求才为尚。 军谶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 者,人之所攻。” 本节引古谶纬军志之言,谓柔可克刚,此论理事之法也。老氏云:“人之生也 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 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兵。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又云:“天下 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上论柔弱刚强之理尽矣,故 刚为贼,人之所共弃。柔者德也,人之所附也。 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加,兼此四者,而制其宜。端末未见, 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 能图治无疆,扶成天威,康正八极,密定九夷。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本节承上文,论柔、弱、刚、强之用,能兼此四者,相互为用,则奇正相生, 变化无穷矣。其变无穷,则朕兆可隐,神而明之,因致而变化也。昔张良烧栈道, 用柔也。韩信出陈仓,用刚也。赵奢破秦,吴起破齐,皆示之以弱,项羽破秦,韩 信攻赵,皆形强而下之。善用之于兵也。刘邦降黥布,先以做下其势,再以恩结其 心,此用之于将也。故善用之者,取天下可得,理国则治,用兵则克,定四方,抚 边夷,无不应心。此乃王者之秘学,得之者,可为帝王师矣。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以应事机。舒 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杯。居之不以室,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本节承上文,再伸柔、弱、刚、强之用。老氏云:“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 下莫不知,莫能行”。盖人之性,莫不以贪强好刚为事,鲜知守弱用柔之微妙也。 若知柔弱之妙,则可养身,可以全生,可以保国。是故惟圣者能知此微妙,应机而 立事,故《庄子》有言:“是其尘垢批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其为用也,至矣! 舒之则四海莫为大,退藏于密莫能小。视之无形,听之无声,搏之不可得,而其用 变无穷也。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 纯则纯强,其国必亡。” 本节引军志之言,必刚柔互济,不可专执也。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 殷,此用柔也。至牧野鹰扬,孟津观武,此用强也。项羽用兵垓下,夫差争霸黄池, 此纯刚而亡。晋和五胡,宋偏江左,此纯弱而削也。复次,谀信《哀江南赋》有言: “……于是朝野欢娱,池台钟鼓,里为冠盖,门成邹鲁。连茂苑于海陵。跨横塘于 江浦,东则鞭石成桥,南则铸铜为柱,橘则国植万林,竹则家封千户。吴(俞欠)越 吟,荆艳楚舞……天子方删《诗》、《书》、定礼乐,际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 此亦萧梁所以纯柔而覆也。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肢体相 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以上论以权应变,本节育以经理常。夫国以民为本,故推恩足以保民,此理国 之大经也。而保民在任贤,任用之要在信。史尝论崇桢,以君非亡国之君,臣实亡 国之臣。此任不得贤,思所以不下于众也。贞观之治,太宗任臣如腹心,故上下如 指,政通人和。此乃天道自然之理,用兵之道,亦如是也。故能万众一心,攻坚不 溃,遇强而不乱。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冤者原之, 诉者察之,车者贵之,强者押之,敌者残之,贪者半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 者近之,诡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获固 守之,获扼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敌劝伺之,敌近备 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绂之,敌悖义之,敌睦携之。顺举挫之, 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 本节所言,乃理国治军之要领,亦承前文,阐刚、强、柔、弱之所变也。夫为 政者,必察民心之好恶而措施,昔管仲之论四顺:“政之所行,在顺民心,政之所 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 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生 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戳不足以服其心。故刑法繁而意不 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 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故民有危困之兆,则安而解之。 将有疑惧之嫌,则任而欢之。因势叛者使还,冤者使昭,诉者得申,有功则虽卑可 贵,有过则豪业必抑,必叛者推之,此所以杜渐防微,顺人心也。昔先帝兵败白帝, 不罪黄权。诸葛用兵中原,寄情仲达。太宗拔薛礼于行伍,诸葛抑魏廷于同济,皆 此例也。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善用人者,用其长才而不录小过,刘备徇法正之 贪,曲马超之骄,用其才勇也。故贪欲者使得,善谋者使近,谄佞者远之,遭毁者 复之。横强者挫其锋,自满者抑其气。以上皆言理国用人之要,下续论将将用兵之 道:“敌欲变者使来之,既服者活之,已降者脱其罪,此攻心为上也。攻城略地, 视其险要,或据或守,或屯或走。已得之财物,与士卒共之,既获之地,战将镇之。” 昔高祖深用其理,而有天下。下续言临敌之时,须察其虚盈动静,因而乘势,或摧 或击,或围或鼓,皆随机而用也。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 所在。彼为诸侯,己为天子,使城自保,令土自处。 本节结上文,言兵贵神速,勿苟安一隅。已立之人,不可轻废。昔项羽立义帝 而弑之,立韩王而羁之,致六国离心,反则史家称高祖豁达大度也。天下既定,天 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分层制权,为上者如北辰,可垂拱而治矣! 世能祖祖鲜能下下,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 敛,不匮其财。罕摇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娱。然后选士以司牧之。 本节续论治国之要,盖人性之弱点如是,皆能承上而不惜下,守旧而不达时变。 故尊上为臣道之本,推下乃君道之要。理国之要在顺民安众,其重在经济,故农耕 以时,差役有节,如此则国富民强,可以教化矣!孔子云:“既富矣,则教之。” 管子亦云:“仓凛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皆类此也。 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 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前文曾言,治国以人才为要。今再申其义。教化在士,所谓士者,即英雄也, 亦人才也。故云:“征召人才,则不为敌用。是我有余而敌不足。”昔六国之才, 六国不能用,而悉奔秦,得一天下,即此例也。故人才为国之中坚,庶民为国之根 本。苟能人尽其才,野无遗贤。民安其位,社会不平减少,则干强本固,政令通行, 国富而民强矣!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崇礼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 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 励以义,则士死之。 本节续论用人之道,在示之以礼,饵之以禄。所谓“礼贤下士”,乃我历代人 君之秘术,网罗人才之不二法门。昔唐太宗使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清初三朝亦仿此 法,而奠三百年之基业。故赏贤不吝财,赏功不惜爵,于是远近来归,人才聚矣, 复接之以礼,动之以义,结之以恩,则未有不肯为我用,此豫让之所以论众人国士 也。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国。 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革之酵,不能味 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 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 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 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合也。”故曰:“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本节续论领众统御之学,谓为将帅者,必与部下同甘苦,共安危,此乃敌我消 长之基因也。昔某将领兵,有馈醇酒一瓶,该将以不能味及全军,乃倾之于河,于 士卒同流饮之。夫一瓶之酒,岂可调一河之味?而士卒以主将不私一瓶之酒,皆愿 委之性命。下引军志之言:将必有礼。所谓将礼者,凡行军作战,士卒未饮,己不 先饮。士卒未食,己不先食。严寒酷暑,服饰与士卒同,安危与士卒共。如此领军, 下感其思,必思效死。故以一当万,百战而不殆也。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 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使人。士卒用命,乃可越 境。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败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乘众不可使代 人。攻城不可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敝。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 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 伍,则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本节续论将兵之道,根缘于号令、军政、用命三者。号令者,众军之指南,士 卒之所以遵循,将帅之所以寄命也。昔孙武斩吴王之姬,女子闻令而鼓舞,此军令 之威也。其次日军政。军政者,随军之政令措施,补给存养也。此乃养军之根本, 胜负之关键,不可不察。复次,论用命。用命者,士气也。军队之士气,在于统领 者之威信与决心。故严赏罚,恤下情,三者乃备,而后可将兵。夫筹谋指挥,乃为 将之事,而攻搏冲突,实操之于士卒。故非全才之将,不可当方面,未练之兵,不 可使攻战。昔魏绛戮杨干而敌国惧,穰苴斩庄贾而晋师逃。故将无还令,如天如地。 反之,则赏罚不明,号令不一,将威已失,士卒轻刑,约束不具,士卒逃亡。攻不 能拔,围不可破,师老无功,将孤众叛。用之守则不固,战则败北,此谓之老兵。 兵既老,则斗志失,令不行,军伍乱,敌乃乘焉,此败亡之兆也。 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 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 本节续论为将之道。谓良将之统军,必推恩于众,恕人如己,攻战在前,逸乐 在后,则士气高昂,战力日新。战则如飓风之过野,飘忽不定。攻则如江河堤决, 势莫能当。其军敌不能撼也。昔吴起为将,日与军中下走,亲如家人。尝为小卒吮 疮,卒母闻之而哭,问之,曰:“昔其父亦因将军之吮疮,而生必死之念,今吾子 又死矣!” 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 所任贤,则敌国畏。” 本节论赏罚之精神。凡团体士气,皆以赏激励,用罚劝善威众。故赏罚平明, 任人称职,则威令行矣,威令既行,士卒成服有序。如此军乃可用,敌国服也。 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敌。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 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优,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 则致乱。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 昔公叔痤荐卫鞅于魏惠王曰:“不用则杀之。”恐为敌所用也,惠王不用其言。 鞅奔秦,变法称强,胁及魏土,魏王深悔之。文王见姜尚,斋戒而往。刘备之访诸 葛,三顾茅庐。桓公呼管子为仲父。此皆礼贤之风范。故为君之道,在能下士,所 以得人也。为将之度,在沉毅,所以镇下也。策谋之算,在深虑,所以求全也。策 既定,则不疑,疑则予敌可乘之隙。故将者,国之安危所系,任之得人,则能制其 胜势,不战屈人,此国家所以安定也。 军谶曰:“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 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 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 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 信谗,则众心离。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 则军不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 本节续论将才。谓将必清廉净介,赏罚平明,加之训整,则军容肃穆,兵可用 也。复次,为将者,须备纳谏之度,容人之量,明足以辨察人情事故,知足以透辟 地理天文,风俗民情。如是,其用兵也,则知险扼,达人和,顺天时,衡势制变矣。 故为将者,必明如圣人,仁如贤者。而后察时代之趋向,酌古今之盛衰。以下回结 上文,论将之道有七:一日求贤。贤者至,则能集思广益。反之为拒谏,予智自雄, 如是则英雄散,谋士叛。二日平赏罚。赏罚平明,士卒心服而众用命。反之则倦怠 不前,军心离散。三日容人。容人则下乐从,敢于负责,事易竟功。四日不伐。功 归于下。一军如城。五日远谄佞。亲君子则小人自远。贤者自安。六日廉。廉不贪 财,则奸无所生,愚顽可立。七日去色欲。古之名将,受命之日忘其家,临阵之际 忘其身。反之则士卒多淫逸,奸乱生矣。以上七端,将犯其一,则众不服。犯其二, 则军容不整。犯其三,则兵不可用。犯其四,则祸及国家。 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 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 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些三者,军必败。” 本节论治军用兵之道。谓谋虑必慎密深远,内外无可乘之隙。士卒必万众一心, 以一当百。用兵如风,贵在神速,使敌不备也。能会此三者,则将兵用命,权衡在 手,自然如意。反之,论其禁忌。谍防不严,阴计外泄,则军成被动,受制于敌。 上下疑心,群情逸惑,则变生于内。将贪财,则好婪聚,乱源伏。将犯此,军必败 也。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士卒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 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本节论将诫有四:一曰“虑”。将无深谋远虑,则策无所用,辅佐不安。二曰 “勇”。将乏勇决,则军心动摇。三曰“沉”。将无沉毅,则轻浮躁进,三鼓而竭, 易为敌乘。四曰“不迁怒”。将迁怒,则下无所从,军心散矣。下更引军谶申明斯 旨。所谓谋深虑远,计出万全,能持重,不轻敌,此大勇也。兵以怒动,则势如江 河。满则溢,盈则泄,故为将者,宜善用其怒而不轻用之。昔李牧镇边,下请战弗 许,惟日犒牛酒与士卒嬉。牧察士卒气盛情勃,乃开关一鼓破敌,可谓深明此理也。 军谶曰:“军无时,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故礼者,士之所归。 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不其所死,则所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往。赏 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上两节皆引军谶之言,其旨则一。谓得天下治天下,皆以人才为主。而得人之 要,一在礼,一在赏。尤不可为礼不卒,为赏吝色。此乃历代人君之秘术,亦为本 篇之重心也。 军谶曰:“兴国之师,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击众者,恩也。 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养身。故能使三军一心,则其胜可全。” 本节论军国之道,亦即承申上文礼赏之广义。谓攻战之军,先必重其思养,以 现今术语言之,即厚其俸禄,提高其社会地位,以增强其荣誉心,而后乃可以寡击 众,以少胜多。凡强弱易势,在民心之背向。故攻取之势,务先培其元气,人民殷 富,其心向之,其势乃充。故良将之于下属,厚于己身,用之则上下一心,可操全 胜。 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夭 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士 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夫运粮百里,无一年之食。二百里,无二年之食。 三百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 其内,是谓必溃。” 本节承上文,论国力之虚盈。亦即论用兵之欺敌与虚实,察敌情之微末也。举 凡用兵,必先知敌情。兵势未交,察其国力,诸如粮薪、武器之生产存储,已知强 弱。察其民心士气,地理山川,已知胜负。复次,补给后勤,为行军之命脉,故兵 军未动,粮袜先行。昔高祖定天下,论功赏萧何第一,盖高祖争天下,萧何主后勤 无亏,高祖无后顾之忧也。故国力未充,运补无方,上下不和,虽有兵,不可用也。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赋重敛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本节承上文,亦乃察微之术,外则观敌,内自讼也。凡居上不宽,则为下者必 急躁刻薄。如是则税重规烦,民多戾气,此亡国之兆也。 本节以下,皆人君(领导者)察微知人之术,犹今之考核也。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 是谓盗端。” 凡人内贪欲而故示廉洁,以钓名沽誉。公事乡愿以结私恩,致令公私不分,典 章昏乱。而对上则粉饰高呼,此乃官中之盗。一国政风如是,则国必不久。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 是谓乱源。” 凡政风营私结党,同恶相济,则贤良不安,小人在位,其国必乱。 军鹰曰:“强宗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囗相连。种德立思,夺在位权, 侵侮下民,国内讠华讠宣,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本节言国之豪族,虽不在位,然蔓如藤葛,势可蕃天,或操纵经济,或干预人 事,民受其欺,君受其蔽,臣不敢言。此犹言古之外戚,乃导乱之根本也。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本节言国之土豪,犹昔之恶讼,今之文化流氓也。此辈舞文弄墨,精通法律空 隙,求一己之私欲,勾结恶吏,欺压良民,乃国之奸民也。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车相若,强弱相虏,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害。” 本节言国之政治,法令繁杂,冗员过多,规章之繁,莫可适从,法令之设,绳 良民而利小人,则吏无官格,民轻尊卑,众乃离心,国受其害也。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本节言为君者,优柔寡断,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因循苟且,致奸佞 当位,贤才逸隐,国受其损也。 军谶曰:“枝叶强大,比周居势,卑贱陵贵,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本节言国之本弱末强,犹言昔之封建权臣,今之经济集团也,此辈连党勾结, 以势相胁,上欺其君,下剥小民,此败国之本也。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引威自与,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 专任自己,举措伐功。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 令不通,造作苛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其殃。” 本节言风气之流衍,当在位者一二人而已。昔楚灵王好细腰,女子有饿死者, 唐太宗重诗书,唐诗乃成绝响。故上用佞幸,则讼风必盛。此辈孤假虎威,进退无 节。刚愎自用,有功归己,有过诿人。政无原则,不察民情,一以己之忖度。法无 典范,制无恒章,一以己之喜恶。法烦令行,政令拖留,民受其殃,国受其祸。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雍塞主聪,各阿所私,令主失忠。” 本节言人君之为小人包围也。凡大奸之人,必貌忠谨,伺人主之喜恶而浸语之。 结党逢迎,上下其手,各阿所私。使上失其聪明,不辨忠好。历代君王,非大智者, 鲜有不为其蒙蔽也。 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贤儒,奸雄乃迁。主任旧齿,万事乃理。主聘岩 穴,士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本节总结全文。凡为上者,兼听则聪,兼视则明。故察纳众言,始能广其视听, 知事理之征兆,窥忠奸之分野。任用忠贤,小人自退。明事理之演变,察历史之迁 移,用旧崇德,事易竞功。征野之遗逸,验民情之好恶,国乃可治,其政必有可述。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政者,众人之事也。故国以民为本,政以民称便,苟如 是,则不失民心,其政必淳,其德乃充。 中卷 夫三皇无言,而化流四济,故天下无所归功。帝者体天则地,有言有令,而天 下太平。君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礼赏有功,美而无 害。王者制人以道,降心服志,设矩备表,四海会同,王职不废,虽甲兵之备,而 无战斗之患。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亦能美而无害。霸 者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表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 本节乃中略之首段,言历史政治之演变,其谋略之兴,乃基之于社会形态之变 迁,应时代之需要也。 上古三皇之时,社会形简,人心朴质,为上者无言,而天下自化,于道德无其 名而合其实,此庄子所谓“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故言天下无所归功也。 降五帝之时,乃法天之象,观自然之理,察万物之情,而定礼制仪。人民去古未远, 威能劝善合道,故虽有礼赏之设,而不以礼赏为用也。三代以还,社会形繁,交往 日迫,故王者以德道防之,以律法绳之,设官分职,仪礼大备。然上下无疑,进退 合节,此孔子称先王之道也。春秋以来,王室失纲,诗礼之精神已失,诸侯争霸, 纵横之术因势大行。虽云动之以术,然必以信赏为根本,仍不离道德之范畴。观乎 此,则知三代以上,有谋略而不得其行。三代而后,则非谋略不足以制变。此乃历 史社会之推移,不可不知也。 军势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 本节承上文,言术略之用,在知人善任,权责相宜。故古之人主拜将,咸曰: “闽以外将军制之”亦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盖无论谋略军旅,皆在 乘其机势,瞬息万变,若遥制之,不悉实情,未有不败者也。 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 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因其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 本节论知人善用,盖人乏全才,勿以寸朽而弃连抱。故无论智、勇、贪、愚, 皆有所用。智者使乐其志,成其事。勇者使快其志,竟其功。贪者解之以利而用其 才。愚者动以情而用其力。此人性之心理分析,领导用人之微妙关键也。 军势曰:“无使辩士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俊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 本节续论知人用人。凡团体之中,应杜绝谣言,毋使惑众也。仁义之人不可使 掌财,以其仗义则轻财,至公私不分也。 军势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 怪、力、乱、神,乱世之征候也。故军营机构,应严禁巫卜,此谣言之根本也。 军势曰:“使义士不以财,故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主不可以 无德,无德则臣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失权。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 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国弱,威多则身蹶。” 本节总论君臣自处之道。凡为上之领导阶层,须透彻人情,其用人也,或义或 利,或思或礼,在因人而异,不可拘执。统领之道,咸取决于本身之条件,德威相 辅而用也。故主暴则臣虐,主愚则臣昏,此物以类聚,理固必然。故上下之道,均 以修德为先,以术辅之。此《大学》所言:“故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上无德,则御下不服,无威则令不申。下无德则不足以虑事,无威则不足以竟功。 然臣道之自处,应如满溢峭崩之理,功高威多,必震主遭忌,故前言功成身退,天 之道。 故圣主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故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 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诛伐。德同势敌,无以相倾,乃揽英雄之心, 与众同好恶,然后加之以权变。故非计策,无以决嫌定疑。非谲寄,无以破奸息寇。 非阴计,无以成功。 本节言圣贤之君治国,必观历史之趋变,鉴历史之得失,而后制国家之典章制 度。太平之世,天子六军,备势而已。乱世则以势相侵凌,人心诡诈,盟约不足以 约束,礼仪不足以规范。无已,必也用之权谋,延揽人才,非计策不足以知嫌疑, 非诡奇不足以息奸智,非阴谋不足以竟事功也。 圣人体天,贤人法地,智者师古;是故三略为衰世作。上略,设礼赏,别奸雄, 著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人咎。 本节育三略之用,顺时势而已。圣者用事,顺天道自然之理,行不言之教,治 而无功,成而无名,自合于道。贤者应世,推物理,顺人情,以成其德。智者则以 史为鉴,观盛衰之源,察得失之兆,以杜斩防微。故本书三略,上略乃应太平世而 作,中下二略乃因衰世而作也。故上略之势,以经治国。中略之势,识人才,明权 变。下略之势,设道德之防,察安危之兆,明忠奸之辨,行权霸之术也。 故人主深晓上略,则能任贤擒敌。深晓中略,则能御将统众。深晓下略,则能 明盛衰之原,审治国之纪。 本节承上文,言领导阶层,必须熟知三略。人君深晓上略,则能任贤制势,无 为而治天下。深晓中略,则能将将统兵,出号施令以争天下。深晓下略,则知观古 以鉴今,明盛衰之源,审得失之弊,此乱世立国之要也。 人臣深晓中略,则能全功保身。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 非表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 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悦其心。夫人众一合而不可年离,权威一与而不可卒移。 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谓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 驳也。存社稷罗英雄者,中略之势也,故势主秘焉。 本节总结全文。凡为属下者,亦不可不知三略。而中略为霸者之术,极其驳杂, 其要在知人用人,通权达变,故为帝王之秘学,不肯轻泄。人臣深晓中略,外可收 敌竟功,成事取位。其内用则知如何自处。盖众既合则不可卒散,权威既具则不可 卒离。此基于势也。鸟死弓藏,狐绝狗烹;犹人主刻忌,为上寡恩,此亦基于势也。 昔伍员、文种,深知霸略而不知自处,岂不惜哉。 下卷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 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故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叶圣人归之。贤 人所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用”。 本文乃衰世之霸术。察天下之安危,收人心,陈道德。用智谋也。然谋略之用, 必以道德为依归,故本文曰:“能解天下之危困者,乃能安定天下。能除百姓之忧 虑者,乃能肥天下之爱戴。能救天下之大祸者,而后能得天下之福报。”昔洪水为 患,而禹疏之。纣王聚敛,武王散之。秦法森严,高祖宽之。以上皆例此也。然成 事竟功,在人才之得失,而人才之延揽,常决定于本身之道德。故植德来贤,则国 强民富。德充于内,泽被群生。则圣人用世,天下太平。 求贤以德,致圣以道。贤去则国危,圣去则国乖。微者,危之阶。乖者,亡之 征。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 降体以礼,降心以乐。所谓乐者,谓人乐其族,谓人乐其业,谓人乐其都邑,谓人 乐其政令,谓人乐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乐以节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 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本节承上文,阐国之安危,在人才之去就也。而求才之要,贤者在致之以德, 圣者在合之以道。贤人去位,乃国危之垂象,圣人隐遁,乃亡乱之兆征。贤人治国, 齐以礼法,圣人治国,乐其心志。以礼刑之,乃权宜之计,以乐应之,可以长久。 所谓乐者,非金石丝竹之音,乃在社会公,贫富均,政令明,法令平。故各安其位, 人乐其家,众乐其国,此人民于国之向心力也。如是则国泰民安,为防荡逾,乃制 乐律以调和之,此诗教之精神也。故音乐之作,乃在移风易俗,与众同乐也。如 《霓裳羽衣》、《玉树后庭》,不久必亡,独乐何如众乐也。 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 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 世受患。造作过制,强成必败。” 本节言为政之原则,须从高处着眼,而从近处着手。若专从远处着手,则不切 实际,劳而无功,劳则民怨,民怨则众离,乱兆萌矣。故为政以德,在平民心,顺 民情。国防之道,在德不在险,国之贫富,在民不在君,故察人民之需要,固全民 之经济,此长治久安之策也。昔宋王荆公变法,其法非为不善。徒以不察民情,矫 枉过正,急功躁进,刑律非情,规章繁杂,此所谓强成,而终归于失败也。 舍己而教人者送,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 本节再申为政以德之理,言领导者必以身正人,所谓“子率以正,孰敢不正”? 此亦治乱之根本也。 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 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 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恻隐之心,仁之发出。得已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 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本节言道、德、仁、义、礼五者,原始于道之一体。盖社会日繁,精神物质二 者失调,人心背道乖常,故以礼义约束之。而礼义之用,在日常起心动念处,不必 高推也。治国之道亦如是,均平而己,使人民各安其位,各乐其志,则民心回归淳 厚,此谓以道化之。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行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则令不 行。令不行,则政不立。政不立,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 伤。千里迎贤,其路远。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君舍近而取远,故能全力尚人, 而下尽力。 本节言国之政令,出君之口谕谓之命,立之为法谓之令,下奉而行之,普及百 姓,此谓之政。上不正则命失,命失则主无威,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事乱,政乱则 奸邪用事。奸邪在位,则忠贤远矣。是故贤明之主,知君子不苟,贤才难求,佞幸 易进之理,故皆以求才为务。任之得人,则众心服而下尽力,政乃升平。 废一善,则众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佑,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 众善至。 本节承上文,论立法赏罚之理。国之立法设制,牵涉全民权益,故不可不慎。 朝令夕改,法规模棱,失信于民,致乱之由也。赏罚不公,则善恶不分,恶进善退, 此亦导乱之由也。故立法设制,宜高瞻远瞩,观古鉴今,察未来之势,毋以劳民。 赏罚平明,则诛恶佑善,是以众善集而国安。 众疑无定国,众惑无治民。疑定惑还,国乃可安。 本节再引申上文,政无定制则众疑,赏罚由心则众惑,众疑则令不行,众惑则 国不治,此理国之大经也。 一令逆,则百个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 而无怨。使怨治怨,是谓逆天,使仇治优,其强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则民 得其所而天下宁。 本节言老成谋国,不可躁进急功也。凡政令措施,一着之失,则众失相随,一 苛既立,众虐随立。故治国之道,在以德化之,政在清,令在平,则民各安其位而 天下自安矣。 犯上者尊,贪鄙者富,虽有圣主,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诛,贪鄙者拘,则化行 而众恶消。 本节复申平赏罚,用人才之要。犯上作乱之人居高位,贪鄙之辈用事,则主上 虽圣,国不能治也。故诛奸去贪,此法治之根本。 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 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节义之士,修其道。然后士可致而名可保。 本节言求贤之道,或以扎下之,或以义动之,因人而异,不可拘泥,要在知人 而善任也。 夫圣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败之端,审治乱之机,知去就之节。虽穷,不 处亡国之位。虽贫,不食乱邦之粟。潜居抱道者,时至而动,则极人臣之位。德合 于己,则建殊绝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扬于后世。 本节言士君子立身处世之道,在修德广知,通时达变。穷而不改其节,贫而不 易其志,所谓“君子忧道不忧贫”也(原始章内已详述)。 圣主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 临不测而挤欲坠,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 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 失水而死,故君子常惧而不敢失道。 本节重点有二:一言兵战凶危,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得已而用之。再者论 兵法之要,在“势”而已,善用之者,若转圆石于千仞之上。昔武帝伐匈奴,空文 景二朝之聚集,至天子不能钧驷,种西汉不振之因。故兵以义发,乘势而动,则易 竟全功。而历来圣主,不轻言兵,恐伤国之元气,亦天道好生惜物之情也。故人君 背道则国危,百姓背道则乖,君子离道则亡。 豪杰秉职,国威乃弱。杀生在豪杰,国势乃竭。豪杰低首,国乃可久。杀生在 君,国乃可安。四民用虚,国乃无储。四民用足,国乃安乐。贤臣内,则邪臣外。 邪臣内,则贤臣毙。内外失宜,祸乱传世。 本节总论治国之常经。昔韩非有言:“儒以文乱法,快以武犯禁”。故姜尚精 华士,武帝迁朱郭,此防之未然也。故国之大权,应各有司职。国之经济,重在民 生。国之政治在任贤。以上三者,犯其一,祸不远矣。 大臣疑生,众奸集聚。臣当君尊,上下乃昏。君当巨处,上下失序。 本节论国之体制,上下尊卑,不可失序,此礼之外用也。《礼记》有言:“夫 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昔桓灵之世,呼十常侍为父, 不亡何待?故君臣之道,在以礼以诚,所以推腹心而杜疑也。 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受其害。嫉贤者,其名不全。进贤者,福流子 孙。故君子急于进贤,而美名彰焉。 本节回应全文,霸术谋略之用,在人才也。故伤贤者,殃及后代。贤贤而不能 用,则身受其害。嫉贤者,名节有亏。昔鲍叔进管仲,而身下之,千载以下,论管 子之功而慕鲍子之义。故提掖后进,荐贤进才,乃我士君子之传统美德,亦为仕途 之第一要务也。昔子游为武城宰,孔子见之,不询他事,曰:“女得人焉耳乎?” 此《论语》之微言大义也。 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万,国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泽。去一利万, 政乃不乱。 本节总结全文,盲治国之道,在公与平。凡政令措施,不能普及全民利益,则 民心散矣;民心既散,政令不通,国必衰疲。再者,世事本无十全,故利害权宜之 处,所审尤慎,即目今民主原理之真谛,亦以多数民意为依归,此古今政治不二之 理也。 本文既竣,纵观史策,持德者寡;展望当前,持术者多。西风摇落,剑气频摧。 乃随赋一律,附之于后,不敢言诗,用舒怀想,以竟全文。 英雄割据竞戎韬,策士筹纤惜羽毛。 已负初衷感孤愤,莫将余习赋离骚。 海天浪涌百风急,北地云寒雁阵高。 梦里湖山情未已,碧涛深处走金鳌。 阴符经 (汉)张良等注 上篇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太公曰:其一贼命,其次贼物,其次贼时,其次贼功,其次贼神。贼命以一消 天下,用之以味。贼物以一急天下,用之以利。贼时以一信天下,用之以反。贼功 以一恩天下,用之以怨。贼神以一验天下。用之以小大。 鬼谷子曰:天之五贼,莫若贼神。此大而彼小,以小而取大。天地莫之能神, 而况于人乎! 筌曰:黄帝得贼命之机,白日飞升。殷周得贼神之验,以小灭大。管仲得贼时 之信,九合诸侯。范蠡得贼物之急,而霸南越。张良得贼功之恩,而败强楚。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手身。 太公曰:圣人谓之五贼,天下谓之五德。人食五味而生,食五味而死,无有怨 而弃之者也。心之所味也亦然。 鬼谷子曰:贼命可以长生不死,黄帝以少女精气感之,时物亦然。且经冬之草 覆之而不死,露之即见伤,草木植性尚犹如此,况人万物之灵,其机则少女以时。 广成子曰:以为积火焚五毒,五毒即五味,五味尽可以长生也。 筌曰:人因五味而生,五味而死。五味各有所主,顺之则相生,逆之则相胜, 久之则积气蒸蒸,人腐五脏,殆至灭亡。后人所以不能终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厚 矣,是以至道淡然。胎息无神,仙味之术百数,其要在抱一守中。少女之术百数, 其要在还精采气。金丹之术百数,其要在神水华池。治国之术百数,其要在清净自 化。用兵之术百数,其要在奇正权谋。此五事者。卷之藏于心,隐于神,施之弥于 天,给于地,宇宙瞬息可在人之手,万物荣枯可生人之身。黄帝得之,先固三宫, 后治万国,鼎成而驭龙上升于天也。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亮曰:以为立天定人,其在于五贼。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范曰:昔伊尹佐殷,发天杀之机,克夏之命尽而事应之,故有东征西夷怨,南 征北狄怨。 太公曰:不耕,三年大旱;不凿,十年地坏。杀人过万,大风暴起。 亮曰:按,楚杀汉兵数万,大风沓冥,昼晦,有若天地反覆。 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良曰:从此一信而万信生,故为万变定基矣。 筌曰:大荒大乱,兵水旱蝗,是天杀机也。虞舜陶甄,夏禹拯骸,殷系夏台, 周国麦里,汉祖亭长,魏武乞丐,俱非工者之位,乘天杀之机也,起陆而帝。君子 在野,小人在位,权臣擅威,百姓思乱,人杀机也。成汤放桀,周武代纣,须籍斩 赢婴,魏废刘协,是乘人杀之机也。覆贵为贱,反贱为贵,有若天地反覆。天人之 机各发,成败之理宜然,万变千化,圣人因之而定基业也。 性有巧拙,可以使藏。 良曰:圣人见其巧拙,彼此不利者,其计在心。彼此利者,圣哲英雄道焉,况 用兵之务战。 筌曰:中欲不出谓之启,外邪不人谓之闭,内启是其机也。雄知如阴,不动如 山。巧拙不性,使人无间而得窥也。 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太公曰:三要者,耳、目、口也。耳可凿而塞,目可穿而眩,口可利而讷,兴 师动众,万夫莫议。其奇在三者,或可动或可静之。 筌曰:两叶掩目,不见泰山。双豆塞耳,不闻雷霆。一椒掠舌,不能立言。九 窍皆邪,不足以察机变,其在三者:神、心、志也。机动未朕,神以随之;机兆将 成,心以图之;机发事行,志以断之。其机动也,与阳同其波;五岳不能镇其隅, 四读不能界其维。其机静也,与阴同其德;智士不能运其荣,深闻不能窍某谋,天 地不能夺其时,而况于人乎?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之,谓之圣人。 筌曰:火生于木,火发而木焚。奸生于国,奸成而国灭。木中藏火,火始于无 形。国中藏奸,奸始于无象,非至圣不能修身炼行,使奸火之不发。夫国有无军之 兵,无灾之祸矣,是以箕子逃而缚裘牧,商容囚而蹇叔哭。 中篇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良曰:机出乎心,如天之生,如天之杀,则生者自谓得其生,死者自谓得其死。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鬼谷子曰:三盗者,彼此不觉知,但谓之神明。此三者况车马金帛,弃之可以 倾河填海,移山覆地,非命而动,然后应之。 筌曰:天地与万物生成,盗万物以衰老。万物与人之服御,盗人以骄奢。人与 万物之上器,盗万物以毁败。皆自然而往。三盗各得其直,三才递安其任。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鬼谷子曰:不欲令后代人君,广敛珍宝,委积金帛,若能弃之,虽倾河填海未 足难也。食者所以治百骸,失其时而生百骸;动者所以安万物,失其机而伤万物。 故曰:时之至,间不容瞬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是以贤者守时,不肖者守 命也。 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也。 筌曰:人皆有圣,人不贵圣,人之愚。既睹其圣,又察其愚,复睹其圣。故 《书》曰:专用聪明,则事不成。专用晦昧,则事皆悖。一明一晦,众之所载。伊 尹酒保,太公屠牛,管仲作革,百里奚卖粥,当衰乱之时,人皆谓之不神,及乎逢 成汤、遭文王、遇齐桓、值秦穆,道济生灵,功格宇宙,人皆谓之至神。 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鬼谷子曰:后代伏思之则明,天地不足贵,而况于人乎? 筌曰:一岁三百六十五日,日之有数;有次十二,以积闯大小余分有定;皆禀 精气。自有不为圣功神明而生;圣功神明亦禀精气,自有不为日月而生。是故,成 不贵乎天地,败不怨乎阴阳。 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因躬,小人得之轻命。 诸葛亮曰:夫子、太公岂不贤于孙、吴、韩、白,所以君子小人异之,四子之 勇至于杀身,固不得其主而见杀矣。 筌曰:季主凌夷,天下莫见凌夷之机,而莫能知凌夷之源。霸王开国之机,而 莫能知开国之机,而莫能知开国之源。君子得其机,应天顺人,乃固其躬。小人得 其机,烦兵黩武,乃轻其命。《易》曰: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又曰:知机其 神乎!机者易见一而难知,见近知远。 下篇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 尹曰:思之精所以尽其微。 良曰:后代伏思之,耳目之利,绝其一源。 筌曰:人之耳目,皆分于心,而竟于神。心分则机不精,神竟则机不微。是以 师旷薰目而聪耳,离朱漆耳而明目。任一源之利而反用师于心,举事发机,十全成 也。退思三反,经昼历夜,思而后行,举事发机,万全成也。 太公曰:目动而心应之。见可则行,见否则止。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于目。 筌曰:为天下机者,莫近乎心目。心能发目,目能见机。秦始皇东游会稽,项 羽目见其机,心生于物,谓项良曰:“彼可取而代之”。晋师毕至于淮淝。荷坚日 见其机心死于物,谓荷融曰:“彼(京力)敌也,胡为少耶?”则知生死之心在乎物, 成败之机见于目焉。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 良曰:熙熙哉。 太公曰:诚惧致福。 筌曰:天心无恩万物,有心归恩于天。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以施而不求其报,生而不有其功。及至迅雷烈风, 威远而惧迩,万物蠢然而怀惧,天无威而惧万物,万物有惧而归威于天。圣人行货 也,无患于有功。行代也,无威于有罪。故赏罚自立于上,威恩自行于下也 至乐性余,至静性廉。 良曰:夫机在于是也。 筌曰:乐则奢余,静则贞廉。性余则神浊,性廉则神清。神者,智之泉,神清 则智明。智者,心之府,智公则心平。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澄水,以其清且平。神 情意平,乃能形物之情。夫圣人者,不淫于至乐,不安于至静,能栖神静乐之间, 谓之守中。如此施利不能诱,声色不能荡,辩士不能说,智者不能动,勇者不能惧, 见祸于重开之外,虑患于沓冥之内,天且不违,而况于兵之诡道者哉!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尹曰:治极微。 良曰:其机善,虽不令天下而行之,天下所不能知,天下所不能违。 筌曰:天道曲成万物而不遗,椿菌鹏(晏鸟),巨细修短,各得其所,至私也。 云行雨施,雷电霜霓,生杀之均,至公也。圣人则天法地:养万民,察劳苦,至私 也;行正令,施法象,至公也。 孙武曰:视卒如爱子,可以俱死,视卒如婴儿,可与之赴深溪。爱而不能令, 譬若骄子。是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 禽之制在气。 太公曰:岂以小大而相制哉? 尹曰:气者,天之机。 筌曰:无龟食蟒,囗隼击鹊,黄腰啖虎,飞鼠断猿,蛛蛙哜鱼,狼囗啮鹤,余 甘柔金,河车服之,无穷化玉,雄黄变铁。有不灰之木,浮水之石,夫禽兽木石, 得其气尚能以小制大,况英雄得其而不能净寰海而御宇宙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太公曰:损己者物爱之,厚己者物薄之。 筌曰:谋生者必先死而后生,习死者必先生而后死。 (曷鸟)冠子曰:不死不生,不断不成。 孙武曰:投之死地而后生,致之亡地而后存。 吴起曰: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恩者害之源,害者恩之 源。吴树恩于越而害生,周立害于殷而思生,死之与生,恩之与害,相反纠缠也。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 太公曰:观鸟兽之时,察万物之变。 筌曰:景星见,黄龙下,翔凤至,醴泉出,嘉谷生,河不满溢,海不扬波。日 月薄蚀,五星失行,四时相错,昼冥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愚人以此天地文 理为理乱之机。文思安安,光被四表,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六府三事,无相夺伦, 百谷用成,兆民用康。昏主邪臣,法令不一,重赋苟政,上下相蒙,懿戚贵臣,骄 奢淫纵,酣酒嗜音,峻宇雕墙,百姓流亡,思乱怨上,我以此时物文理为理乱之机 也。 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 筌曰:圣哲之心,深妙难测。由巢之迹,人或窥之。至于应变无方,自机转而 不穷之智,人岂虞之?以迹度心,乃为愚者也。 故曰:沈水入火,自取灭亡。 良曰:理人自死,理军亡兵,无死则无不死,无生则无不生,故知乎死生,国 家安宁。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 尹曰:静之至,不知所以生。 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 良曰:天地之道,浸微而推胜之。 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良曰:阴阳相推激,至于变化在于目。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 良曰:大人见之为自然,英哲见之为制,愚者见之为化。 尹曰:知自然之道,万物不能违,故利而行之。 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 良曰:观鸟兽之时,察万物之变,鸟兽至净,律历所不能契,从而机之。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封甲子,神机鬼藏。 良曰:六癸为天藏,可以伏藏也。 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亮曰:奇器者,圣智也。天垂象,圣人则之。推甲子,画八卦,考蓍龟,稽律 历。则鬼神之情,阴阳之理昭著乎象,无不尽矣。 亮曰:八卦之象,申而用之。六十甲子,转而用之。神出鬼人,万明一矣。 良曰:万生万象者心也。合藏阴阳之术,日月之数,昭昭乎在人心矣。 广成子曰:甲子合阳九之数也,卦象出师众之法,出师以律,动合鬼神,顺天 应时,而用鬼神之道也。 ------------------ 部编版语文网 网络在线书库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