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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玩耍和想象


  喜欢玩是幼小动物——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明显而突出的特征。孩子们通过假扮、玩可以获得无穷的乐趣。玩和假扮是儿童时期不可缺少的需要,如果要使孩子愉快而健康,就一定要给他们提供玩耍和假份的机会,至于这些活动更深层次的作用另当别论。关于这点有两个问题与教育有关:第一,学校和家长在提供机会的方面应该做些什么?第二,为了增加游戏的教育作用,他们还应做更多的事情吗?
  让我们从讨论游戏的心理开始。格鲁斯对此已有彻底的论述,前面章节提到的威廉·斯特恩的书上也有简短的介绍。关于游戏时的心理有两个互不相干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产生玩耍的冲动;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玩耍的生物作用。第二个问题比较容易。在玩耍中任何种类的幼小动物预演和练习的行为都可能是他们今后必须进行的活动,这个理论已经被广泛接受,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来怀疑。小狗玩耍起来正像大狗打架,只是他们不真咬而已。小猫的玩耍很像大猫抓老鼠的行为。儿童喜欢模仿他们所观察到的动作,如搭房子或挖沟。在他们看来越重要的工作,他们就越喜欢模仿着做。而且他们乐于做一切增进肌肉灵敏度的事,如跳跃、攀登和在窄木板上走——总是不觉得事情太难。然而这尽管能大体上说明玩耍冲动的效果,但决没有包容所有的表现,因此暂且木应将之看作是心理分析。
  一些精神分析家们试图从儿童的玩耍中看出性的象征。我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主要的儿童期的本能冲动不是性,而是成为大人的愿望,或者可能更正确地说,是支配别人的欲望①和大一点的人相比,孩子深感自己的软弱,并希望自己能成为和大人同样的人。我记得我儿子意识到他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男子汉,并且我从前也是个小男孩时,他开心极了。意识到有可能成功会激发人更加努力。孩子从很小时候起,就希望做大人所做的事,就像模仿大人的活动所表现的一样。哥哥和姐姐是有帮助的,因为他们的目的容易理解,他们的能力也不像成人那样难以达到。儿童身上的自卑感非常强,一个正常儿童如果教育得当,则自卑可以激励他们努力;如果儿童受到压抑,则自卑成为他们烦恼的根源。
  在玩耍中,支配别人的欲望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学习做事;另一种则是想像力的产物。就像受了挫折的成人可能会沉迷于带噗性意义的白日梦幻想一样,正常的孩子也会醉心于带点权力象征的假扮。他们喜欢做巨人、狮子或火车,在假扮中他们制造出恐惧样子来。我给儿子讲巨人杀手杰克的故事时,我试着让他装成杰克,但他坚决选择做巨人。当他母亲给他讲黑胡子②的故事以后,他坚持要扮成黑胡子,并认为黑胡子的妻子不服从命令,杀死她是应得的惩罚。在他的玩耍中,出现过假扮的砍下女子的头的血淋淋的情景。弗洛伊德学派准会说这是虐待狂,而他也喜欢扮巨人吃小孩或火车拖重货。在他的这些假扮中,共同的成分是权力而不是性欲。一天,在我们散步回家的路上,我告诉他,很明显是在开玩笑,说可能我们会发现一个叫蒂德利温克斯的先生占有我们的房子并木难我们进屋。自这以后一段时间里,他站在门口假扮成蒂德利温克斯先生,命令我到另外的房间里去。这个游戏给他带来无尽的欢乐,显然令他快意的是权力欲的满足。
  然而,把权力支配欲看成是孩子玩耍的唯一根源,这种认识未免过于简单化。他们喜欢假份的恐惧——可能因为知道它是假的而增加了他们的安全感。有时候我假扮成鳄鱼来吃我的儿子,他尖叫得极为真切,以至于我停了下来,以为他真的害怕了,但是我一停下来他就说:“爸爸,再份鳄鱼/假扮的乐趣许多都是纯粹戏剧表演的欢乐——成人喜欢小说和电影也是如此。我认为假扮中还有一种好奇感:投狗熊时,孩子觉得他好像正逐渐了解熊。孩子生活中每一个强烈的冲动都在玩耍中体现出来。因而权力在孩子的玩耍中占优势只不过与权力在愿望中占优势成比例。
  关于玩耍的教育价值,每个人都赞同通过玩耍能得到新的才能的观点。但许多现代派怀疑假扮的作用。成人生活中的白日梦或多或少带点病态,用以代替在现实中的努力。然而把一些属于白日梦的耻辱牵连到孩子的假扮上,我认为是非常不对的。蒙特梭利的老师并木喜欢孩子们把教具搭成火车、轮船或其它什么东西:这就叫“混乱的想象”。这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孩子们所做的并不是真的在玩耍,哪怕是他们自己也看不出拼的是什么玩意。这种教具使孩子感到快乐,但其目的在于教育,娱乐只不过是教育的一种方式。在真正的玩耍中,娱乐是主要目的。如果反对“混乱的想象”的同时也反对真正的玩耍,我认为就太过份了。同样这也适用于反对给孩子讲仙女。巨人、巫婆和魔术毯等故事。我木赞同只求真实性的顽固派,也木赞同其他方面的顽固派。人们常常以为孩子分不清假粉和现实。但我看没有理由可以认同。我们不相信曾经真出现过哈姆雷特,但在我们欣赏这部戏剧时,一定非常讨厌有人不断提醒我们别忘这一点,孩子也~样会对笨拙地提醒真实性感到厌烦,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为自己假装的东西所欺骗。
  真实是重要的,想象也是重要的,但想象在个人历史中开发早一些,就像人类历史的开发一样。只要孩子的物质需要得到满足,他就会发现游戏比现实有趣得多。在游戏中他是一位国王:的确,他以超过任何尘世的君主的权力来统治他的疆域。而在现实中,他不得不按时上床睡觉,不得不遵守一大堆一讨厌的戒律。当想象不丰富的大人粗心地打扰他的“社会环境”时,他会非常恼怒。当他筑起一座连最大的巨人也跨不过去的城墙,而你却粗心地迈过去时,他会愤怒得象罗姆路斯对雷姆斯一样。①既然孩子弱于大人是属正常而不是病态的,那么孩子拿想象的东西来弥补也是正常不是病态的了。孩子做游戏并没有占用可能会来做更有益事情的时间:如果他所有的时间都用于严肃的追求,他不久就会精神崩溃。可以告诫喜欢做梦的成年人努力实现他们的梦想,但孩子却不能实现他自己做的梦。孩子没有把他想象的东西当作现实的永久代替物,相反,当时机来临他会热切地希望将幻想变成现实。
  将真理和事实混淆起来是非常危险的错误。我们的生活不仅受事实支配,而且也受希望支配。那种只重视事实的真理是人类精神的牢笼,以懒惰代替改变现实的努力的幻想应受谴责;当幻想有激励作用时,它们就在人类理想的化身中实现了至关重要的目标。温灭儿童期的幻想就等于把现存的一切变成束缚,成为挂在地上的生物,因此就不能创造天堂。
  你可能会说,这一切都很好,但是这一切与巨人吃小孩或黑胡子杀死他的几个妻子有什么关系呢?而这类事出现在你的天堂三国里了吗?想象只有收到有效的结果方能得到净化与提高吗?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你怎么可以允许你那幼稚的儿子有杀人的念头而得意洋洋呢?你怎么去公正的评价人类必须断绝的源于野蛮性本能的快乐呢?我想读者一定想到了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也非常重要,因而我将尽量解释我为什么持不同观点的理由。
  教育主要在于本能的培养,而不是压抑本能。人类本能非常模糊不清,并在各种各样的方式中得到满足。许多本能的满足需要某些技能。板球和棒球可以满足同一种本能,但孩子总是玩他所学会的任何一种技能。因此,就品格个性的教育来说,其教育的秘诀在于给孩子提供一些益于他充分利用本能的技能。在孩提时代通过装扮黑胡子得到粗略满足的权力本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可以发现得到了更高级的满足,比如科学研究发现、艺术创作、优秀儿童的教育或培养以及任何大量的有益的活动。如果孩子所知的唯一的事就是打仗,那么他的权力支配欲会使他以战争为乐。但是如果他还有其他技能,他就会以其他方式感到满意。然而,如果把他的权力支配欲在儿童时期就消灭在萌芽状态,他就会冷淡且懒洋洋的,不做好事也不伤害他人;这种善良的懦夫不是世界需要的人,也不是我们要努力培养出的孩子。在孩子还小木能造成破坏时,应该顺应他自然的天性,在想象的王国里过着远古野蛮祖先的生活。不要害怕孩子将总是保持在这一水平上,因为你会给他提供获得更多高尚的满足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我是个小孩子时,特别喜欢翻跟斗。但是现在我从不翻了,尽管我认为这么做没有什么邪恶之处。同样的,喜欢扮演黑胡子的孩子也将会改变口味,而学习以其他方式寻求权力。如果在孩提时代孩子的想象力通过适合各个年龄的刺激保持得很活跃,那么当它以适合大人的方式发挥作用时,则以后想象力会更加活跃。在孩子对道德没有任何反应的时期,在他们还不需要进行行为控制的年龄段,强迫孩子们接受道德观念是没有用的。唯一的效果是引起孩子厌烦,到以后那些道德观念可能发挥作用时,孩子们却滴水不进,灌不进道德观了。因此研究儿童心理对于教育是如此至关重要,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从游戏中不断增加竞争的事实来看,儿童后期的游戏与早期不同。刚开始,孩子的玩耍是独立的,婴儿就很难加入哥哥姐姐们的游戏中去。但是集体玩耍比单个人玩耍开心得多,只要集体玩耍成为可能,很快单个人玩的活动就停止了。英国上层社会的教育总是认为重大道德教育内容来自学校的游戏活动。我认为英国的这种传统观念有些夸张,尽管我也同意这种游戏有某些重要的优点。游戏对健康有利,只是不能过于精深,如果太重视特别的技能,那就只有最好的选手能胜任,而其他人只能退作旁观者了。男孩和女孩通过游戏学会默默地忍受伤痛,并愉快地经受疲乏。但是人们认为游戏的其他优点,在我看来木过起欺骗作用罢了。说游戏会教人共同合作,但事实上只教人竞争性合作。战争需要这种合作,但工厂或良好的社会关系并不需要。无论在经济领域还是在国际政治上,科学有可能从技术上取代竞争性合作,同时科学也使竞争(战争的竞争)比以前危险得多。基于这些原因,和过去比,现在培养合作的事业心的观念更为重要,他们的“敌人”是物质的自然界,而不是培养竞争来征服和战胜人类。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强调太多,因为对人类来说,竞争是自然的,应该有它发展的机会,但除了游戏和体育比赛,其它竞争几乎都有害。这是游戏活动保留下来的充足理由,但如果把游戏提高到学校课程的首要位置,这个理由就不充分了。让孩子们玩是因为他们喜欢玩,而不是因为权威人士认为游戏能预防日本人所谓的’党险想法。”
  在前面章节,我已经论述了许多关于克服恐惧和培养勇气的重要内容,但勇敢决不能与残暴混淆起来。残暴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来寻开心,而勇敢是把个人的不幸置之度外。如果有机会,我要教孩子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驾驭小船,教他们从高处跳水,驾驶汽车甚至开飞机。我会教孩子制造机器,进行有危险的科学实验。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要把无生命自然界作为游戏的对手。权力支配欲也能通过这些活动得到满足,就像在其它形式的人类竞争活动中那样。这种方法所需要的技能比板球或足球运动的技能要有用得多,而且发展的个性与社会道德更一致了。离开道德品质的讨论,狂热追崇体育运动容易低估智力的作用。大不列颠正在丧失它的工业地位,也许还将丧失它的帝国地位,这是因为愚昧,因为政府当局不重视智力或不把智力抬高到它应有的地位。所有这一切都与盲目迷信体育运动有关。还应更深入一层的是:认为年轻人的体育成绩越高,其价值就越高,这种标准将证明,我们没有利用知识和思想的力量来掌握复杂的现代世界。然而关于这个问题,现在我不想多说了,因为以后我们还会详细地讨论。
  学校游戏还有另一方面,通常认为这点是好的,但我认为整体上是糟糕的,我是指游戏有助于集体精神的作用。政府是喜欢集体精神的,因为集体精神使他们利用坏的动机来进行人们看来是好的活动。如果要人们付出努力,只要轻松地激起人们产生超越某个团体的愿望就有好的结果。困难在于不能给没有竞争的努力提供动机。令人吃惊的是,竞争性动机竟然深入渗透到我们的各种活动之中。如果你希望劝说一个市政府改善护理儿童的公共设施,你就不得不指出某个邻近的市区的婴儿死亡率较低。如果你想劝告一个制造商采用一种明显很先进的新工序,你就得强调竞争的危险性。如果想劝说战争办公室里的高级指挥员应该懂点军事知识——那是没法办到的,即使到处充满了失败的恐惧也无济于事,因为“绅士派头”的传统太强了。①即使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不会为建设起见,来加强建设,或者使人们把兴趣投入到有效率的工作中。我们的经济制度与学校的游戏更有关系,但是现存的学校游戏都体现着竞争精神。如果以合作精神来取代,则学校的游戏有必要更换了。然而更深入这个问题,会使我们脱离主题太远。我不是讨论美好国家的建设,而是就现行国家可能的情况下,讨论美好个人的建设,改善个人和改善社会应该同头并进,但是在这里,笔者特别关注的是教育的问题中的个人教育。年)①参见(秘密军团)第6章,费迪南德·图奥黑上校著,(默里,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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