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摇滚第一人”的崔健,他的歌曲全都由其自作词曲,撇开音乐上恒以贯之的先锋取向不论,仅就他在歌词写作上表现出的强烈而绝不妥协的个性精神而言,他无愧为当代的首席摇滚诗人。崔健于1986年在为纪念“国际和平年”而举办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上首次唱出的《一无所有》,既是他本人的创作起点,同时也是中国第一首真正的摇滚作品。 首先必须明确的是摇滚与流行歌曲的区别。毫无疑问,流行歌曲是一种媚俗的商业文化类型,它的制作演出和流行方式无一不受市场规律的支配,它必须迁就文化消费者的兴趣才能被接受,才能发挥它作为商品的价值,这也就意味着它必然不可能含有太多独特的及创造性的内容。而摇滚自诞生之日起就是对流行音乐的叛逆,它与后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尽管它也是植根于商业社会的文化类型,但它的基本特征是表达尖锐的个性化和叛逆性的内容,或者如崔健本人所说,是一种对现实的力度的表达,其中包括在思想上追求清醒的理性与深度,在感受上强化个体的独特经验,在批判的向度上针锋相对崔健这样描述他的摇滚观念:“我的摇滚乐表达的是一种社会所需要的思考、一种理性,在你最顺的时候,在你最不顺、最萧条的时候,这个社会总是需要一群人理智地看待它,这种看待是黑色的,它诚实地说出问题,让你觉得社会很有意思,帮助你有所发现,但并不是为了逗你笑就隔肢你……”[4]自80年代以来,崔健作为一名严肃的创作者,在《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解决》、《红旗下的蛋》和《无能的力量》四张专辑中毫不放松地坚守着他的个性立场竿批判的力度,并将其中的叛逆性愈加强化,及至于在艺术上达到了堪称独步的绝佳境界。但如果回到崔健的创作起点,则在《一无所有》中既已明确地酝酿着以上述及的这些倾向及特点。 这首歌词的核心意念可说是在于“否定”,“一无所有”的情境也就是“否定和拒绝了历史、现实以及其它的一切”[5] , 即表达的是一种艰难而痛楚的文化反抗的处境,它意味着在自我与外部世界之间构筑了对立的关系,故此也就失去了来自外部的控制与文化的内援,而惟余下袒露、无助和唯我主义的个体心灵。其中的歌者形象正如《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整张专辑中的歌者一样,是一个怀有着内心撕裂痛感的孤独者,他除了自己的个性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凭靠的事物,他对歌中的抒情对象怀有情爱的倾向,但这却给他带来了受挫和焦灼的感受:“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构有我的自由 /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通过情感关系表达出的这种矛盾与纷争,其实也可说是曲折地隐喻了文化反抗者内心的迷惘,然而这并未导引他走向对个性立场的放弃,或媾和于环境的不可捉摸的压力,反倒由这种焦灼和迷惘更显出自由及个体追求的意义,并转化成一种愤怒情绪和更坚决的自我坚守。所以歌的末段从受挫的感受中呈现出明快的色调及决绝的意向:“告诉你我等了很久 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 /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 你这就跟我走 / 这时你的手在颤抖 这时你的泪在流 /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 你爱我一无所有……”在这首最初的创作里,崔健在其言词中真诚地投射出他心灵的困惑与激情,由反抗和选择的倾向、碰撞所突现的是个体在承受文化反抗角色时的剧烈感受,所有的痛苦都表达为愤怒,所有的绝望都呈现为力度。 此外《一无所有》还奠定了崔健摇滚的基本言说风格,即是一种完全投入、直接表达而又毫不掩饰的风格。其实这也正是因为力度的表现在崔健摇滚中占到了最大的比重,面对现实的情绪都无须再加以改头换面,而是以其强大的喷涌之势原样的释放出来。当然,这也就最大可能地保留了创作者的自我形象,可谓是“此中有人,呼之欲出”,或者即是崔健自己所强调的:“艺术家的作品应该表现的是人格的力量”.[6] ------------------ 转自宇慧文学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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