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的产生

    道教形成于东汉的中后期。它之所以产生,不是偶然的,而有其所以产生的历史条
件和社会思想渊源,并经长期的酝酿和积累的必然结果。

历史背景
第一,中国封建社会由战国进入秦汉时代,建立了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政 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在当时的世界上居于发达的领先地 位。但是,秦汉的社会发展,又受到封建生产方式的制约,呈现时起时伏的波浪式延展 的趋势。即使在秦汉鼎盛时期,社会矛盾也很尖锐。在封建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地主阶 级和封建国家对广大农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土地兼并也日益加剧,使得“富者田 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 戮妄加,民愁无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囚徒)半道,断狱岁以千数”。①农 民阶级与地主阶级的矛盾日益突出,农民对地主阶级的反抗也日益增多。封建统治者如 何对付农民的反抗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迫切问题。秦王朝以法家 思想为指导,实行严刑峻法,仅凭暴力镇压以加强其统治,又迷信神仙方士,大搞鬼神 祠祀,梦想由一世至万世,但却转瞬之间即为农民大起义的怒涛所覆灭,从而震撼了整 个地主阶级,迫使继起的汉王朝统治者不得不从中吸取教训,结合实际,重新调整其所 谓“治国理民”的理论和策略,实行约法省禁与清静无为相结合的“黄老政治”,以安 定社会秩序。于是,社会经济得到了较快的恢复和发展,出现了“文景之治”的繁荣景 象。汉武帝即位之后,他凭借几代经营积蓄起来的雄厚资财,连续发起反击北方匈奴的 侵扰和开拓西南疆域的大规模战争,扩大和巩固了边防阵地。中国封建社会,处于空前 强盛时期。但同时却“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亡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 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蓄)积至今未复,亡德泽于民”。②封 建社会的固有矛盾愈来愈尖锐。到武帝晚年,“郡国盗贼群起”,③农民纷纷起义。 “南阳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生之属。大群 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 县趣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胜数也”。④ 西汉王朝在农民起义的打击下,便由盛而衰,最后终于灭亡。光武虽号中兴,但这 个东汉王朝却是建立在农民起义的火山上的,只有光武、明帝和章帝三代,社会稍为安 定。 从和帝开始,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势力迅速膨胀,并在政治上逐步形成外戚与宦官 两大集团,彼此争夺政治权力,把持朝政;地方官吏则贪残专恣,不奉法令,侵冤小民。 东汉王朝的统治日益腐朽和黑暗,整个社会一直动荡不安,给广大劳动人民带来莫大的 痛苦。特别是在外戚、宦官两大集团激烈争夺政权的过程中,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 广大农民丧失土地后,一部分沦为依附豪强地主的佃农或雇佣,受着极其残酷的剥削, 更多的农民则变成无家可归、辗转道路的流民,处境尤其悲惨,被迫起为“盗贼”,甚 至出现“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籋相视分裂”⑤等目不 忍睹的悲惨景象。加以当时自然灾害频仍,疫病流行,广大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造成人民深重苦难的现实世界,是宗教赖以滋生的气候和土壤。一方面,生活在社 会底层的广大人民群众,在摆脱秦王朝的奴役之后,又受到新建的汉王朝日益沉重的压 榨而痛苦不堪。但他们当时受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的局限,生产规模小,生产力水平低 下,科学知识十分贫乏,人民群众既无法避免、也无法理解封建压迫和自然灾害所造成 的社会不平与人世苦难的根源,他们渴望摆脱苦难,而又找不到出路。 因此往往幻想有一种超人间的力量来伸张正义,并帮助他们改善处境,于是就把希 望寄托在神灵的护皊上。这是产生宗教的内在条件;另一方面,统治阶级在面临严重的 社会危机的时候,也极力企图利用宗教来麻痹人民反抗的意志,宣扬君权神授,借以消 弭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人民抗争的风暴,同时也希望宗教成为他们统治的后盾,祈求“长 治久安”和个人的福寿康宁。在上列两种条件下,宗教的产生,就成了客观的社会需要。 第二,汉代统治思想的宗教化,也直接为道教的产生提供了有利的社会条件。 秦王朝的覆灭,暴露了单靠严刑峻法和暴力镇压,并不能解决社会矛盾,治国安民。 汉初奉行黄老之术,虽然使社会矛盾得到了缓解,也未能防止封建社会固有矛盾的发展, 以致到汉武帝时,又面临“盗贼群起”、农民以暴力反抗官府的事件“不可胜数”的严 重社会问题。为了在不可避免的社会矛盾中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他们鉴于历史上“圣 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⑥的经验,企图借助鬼神的威力,加强“文武并用”的“长 久之术”,以使黎民百姓成为规规矩矩的顺民。 《淮南子》明确主张“因鬼神为禨祥,而为之立禁”,“借鬼神之威,以声其教”。⑦ 汉武帝更是身体力行,他即位之后,“尤敬鬼神之相”,⑧重用神仙方士,大搞祠 神求仙活动。为适应封建统治阶级利用神权维护皇权的需要,董仲舒的宗天神学也应运 而生。他援引阴阳五行学说,重新解释儒家经典,建立了一套以“天人感应”为核心的 神学体系,把“天”说成是有意志、有目的、能支配一切的最高主宰,具有无上的权威, 是“百神之大君”。⑨认为自然界日月星辰的运行,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人类社会的 治乱兴衰,吉凶祸福,都是由这个“大君”的意志所决定的。而帝王则是“承天意以从 事”。⑩当帝王的行为体现了天意,积善累德,天就降符瑞任命他、嘉奖他;当帝王违 反了天的意志,有了过失,天就降灾异警告他,让他改过;如果屡告不改,就要受到天 的惩罚。这种“天人感应”思想,实际上是一种“善恶报应”思想的表现,是宗教思想 的核心内容,它为封建专制中央集权的统治提供了理论依据。这种宗天神学,纵贯于昭、 宣、元、成、哀、平各代,在政治生活中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董仲舒不仅是一个宣扬 “天人感应”、阴阳灾异的宗天神学家,而且还是神仙方术的鼓吹者。他在《春秋繁露》 这一著作中,不仅以神秘的阴阳五行学说附会儒家经义,而且还创造求雨、止雨仪式, 登坛祈祷作法,集儒生、巫师、方士于一身。他将儒学加以宗教化,促使儒生与方士合 流。以董仲舒为前导,在汉王朝的支持下,谶纬之学逐渐兴起。“谶”是一种假托神意 制造的政治预言,“诡为隐语,预决吉凶”,⑾源出巫师和方士,由来已久。“纬”是 以神意来对儒家经典所作的解释,把儒家六经宗教化,把孔子神化为超人的教主。二者 的形式虽然不同,但就其宗教神秘主义的实质来说,则是一样的。所以,“迨弥传弥失, 又益以妖妄之辞,遂与谶合而为一”,⑿合称谶纬之学。 西汉末年,这种谶纬之学极为盛行。汉光武也是靠图谶起家的,即位以后,更是大 力提倡,使之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官方之学,于是整个社会都笼罩在浓厚的宗教神秘主义 气氛之中。 这种气氛,显然是孕育道教极为重要的气候和土壤。再加上佛教在汉代的传入,也 给某些神仙方士创立道教提供了启示,成为道教产生的助产剂。可见道教的产生,乃是 当时客观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决定的。 当然,有了这种气候和土壤,还必须要有产生道教的种子。没有这种种子,也不可 能无缘无故地凭空产生。道教既是中国本民族的传统宗教,因而这种种子的来源也只能 从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中去寻找。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就有必要进一步考察它的思想渊 源。
思想渊源
道教的思想渊源是“杂而多端”的,大体有以下几种主要因素: 首先是道家思想。道家和道教,本来是有区别的。先秦道家,是以老、庄为代表的 哲学派别,而道教乃是东汉形成的一种宗教。但二者又不是毫无联系的。道教创立的时 候,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道德经》为其主要经典,规定为教徒必须习诵的功课。 《道德经》的基本思想是“道”,并把道视为超时空的天地万物的根源,既有本体的意 义,也含有规律的意义,其界属模糊不清,“玄之又玄”,十分神秘,不同的人可以作 出不同的解说。《庄子》更把道解释成为:“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 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 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并谓“黄帝 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 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 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⒀这种以道为万古常存、得道以后便可以长生久 视、成为神仙的思想,为后来的道教所汲取。道教的基本信仰也是道,它从宗教的角度 把道说成是神异之物,灵而有信,“为一切之祖首,万物之父母”,⒁并与神秘化了的 元气说结合起来,认为道是“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源”,“其大无 外,其微无内”,无形无名,有清有浊,有动有静,“万象以之生,五音以之成”,⒂ 宇宙、阴阳、万物,都是由它化生的。 道教还把老子看作是道的化身,这种思想在道教产生之前就有了。东汉明帝、章帝 之际,益州太守王阜作《老子圣母碑》称:“老子者,道也。乃生于无形之先,起于太 初之前,行于太素之元,浮游六虚,出入幽明,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把老 子与道合而为一。道教继续发挥了这种思想。 《太平经》曰:“老子者,得道之大圣,幽显所共师者也。应感则变化随方,功成 则隐沦常住。住无所住,常无不在。不在之在,在乎无极。无极之极,极乎太玄。太玄 者,太宗极主之所都也。老子都此,化应十方。敷有无之妙,应接无穷,……周流六虚, 教化三界,出世间法,在世间法,有为无为,莫不毕究。”传为张陵(或为张鲁)所作 的《老子想尔注》,也把老子作为道的化身,称“一者,道也”,“一散形为气,聚形 为太上老君”。其后《混元皇帝圣纪》又称:“老子者,老君也,此即道之化身也,元 气之祖宗,天地之根也。”于是老子与道便被神化为众生信奉的神灵。道是天地万物之 源,因而作为道的化身的“太上老君”,也就成为“混沌之祖宗,天地之父母,阴阳之 主宰,万神之帝君”。这说明哲学家老子和哲学范畴“道”在道教中已被神化为天上的 神灵。因此,信道也就变成了信神,崇奉老子亦即崇奉天神。修道成仙思想乃是道教的 核心,道教的教理教义和各种修炼方术,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而展开的。道教的命名, 也与它的基本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由此可见,道家思想乃是道教最为重要的思想渊源 之一;道家哲学乃是它的理论基础之一。《魏书·释老志》在谈到道教的本源和宗旨时 便称:“道家之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 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千变万化,有德不德,随感应物,厥迹无常。……其为教 也,咸蠲去邪累,澡雪心神,积行树功,累德增善,乃至白日升天,长生世上。”这里 所说的道家,就是指道教。正因为道教的形成和发展,与道家老子确有不解之缘,所以 人们习惯上常常把道教也称为道家。 先秦道家后来演变为黄老之学。这种黄老之学是以道家的清静养生、无为治世为主, 但汲取了阴阳、儒、墨、名、法各家的部分内容,已不完全是先秦的道家,而是被称为 黄老术的新道家。后来,黄老养生之术演变为道教的修炼方术,奉黄老术的黄老道家便 是道教的前驱。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中,对道家思想曾作过这样的评述:“道家使 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是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 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他所说 的道家,就是指黄老道术的新道家。司马谈的这种观点,被东晋道士葛洪所采用。 葛洪依据司马谈的这种观点,从神仙道教的基本立场出发,阐述了他的道本儒末、 道高于儒的思想,以为道家之教“务在全大宗之朴,守真正之源”,主张“包儒墨之善, 总名法之要”,吸收各家之长,来建树其神仙道教的理论体系。⒃在修道方法上,他也 主张“内宝养生之道,外则和光于世,治身而身长修,治国而国太平。以六经训俗士, 以方术授知音,欲少留则且止而佐时,欲升腾则凌霄而轻举”。⒄这就是他的“外儒内 道”和儒道双修、内外两得的两重人格的本质表现,也是上层化的士族贵族神仙道教的 一个显著特点。 其次,道教还汲取了儒家的伦理纲常思想。这种伦理纲常的核心是“三纲五常”, 这是封建社会中最主要的道德规范。 这种伦理纲常思想,是儒家导其源,道教缵其绪,作了继承和发展。在道书中,虽 然很少提到三纲五常的名称,但宣扬这种伦理道德思想颇力;在宣扬这些伦理道德的时 候,往往与它的长生成仙思想结合起来,而且以“神”的威力驱使人们去奉行,这对维 护封建社会的伦常和秩序,更容易发挥其特殊的作用。《荀子·礼论》提出“礼有三本” 之说,认为“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 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故礼,上事 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董仲舒则认为“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 ⒅把三纲五常说成是天经地义。《太平经》汲取了这些思想,提出“人亦天地之子也, 子不慎力养天地所为,名为不孝之子也。”并称: “子不孝,弟子不顺,臣不忠,罪皆不与于赦。令天甚疾之,地甚恶之,以为大事, 以为大咎也。鬼神甚非之,故为最恶下行也。”又谓:“子不孝,则不能尽力养其亲; 弟子不顺,则不能尽力修明其师道;臣不忠,则不能尽力共事其君,为此三行而不善, 罪名不可除也。天地憎之,鬼神害之,人共恶之,死尚有余责于地下,名为三行不顺善 之子也。”⒆《太平经》不仅继承儒家旨趣,大肆宣扬天、地、君、父、师信仰的重要, 而且还第一次将“天地君父师”合为一体,这在当时儒家的经典中尚未如此,而这正是 后来社会上“天地君亲师”信仰的由来,其影响尤其深远。《正一法文天师教戒科经》 亦说:诸欲修道者,务必“臣忠、子孝、夫信、妇贞、兄敬、弟顺,内无二心。”它特 别强调“事师不可不敬,事亲不可不孝,事君不可不忠,……仁义不可不行。”《太上 洞玄灵宝智慧罪根上品大戒经》中,更把儒家的许多封建伦理道德规范都包括进去了, 它说:“与人君言,则惠于国;与人父言,则慈于子;与人师言,则爱于众;与人兄言, 则悌于行;与人臣言,则忠于君;与人子言,则孝于亲;与人友言,则信于交;与人妇 言,则贞于夫;与人夫言,则和于室;……与奴婢言,则慎于事。”这样,把处理人与 人之间的各种关系的道德规范都讲到了,用“忠”、“孝”、“慈”、“爱”、“惠”、 “悌”、“和”、“贞”、“信”、“慎”等道德规范来调整各种不同的人与人的关系, 比儒家讲得更集中,更全面。 先秦儒家思想,到西汉董仲舒为之一变。董仲舒以“天人感应”为核心的宗天神学 以及随之而起的谶纬神学,均为道教直接所吸收,成为道教的重要渊源。如《河图纪命 符》说: “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纪。……又人身中有三尸。三尸之为物, 实魂魄鬼神之属也,欲使人早死,此尸当得作鬼,自放纵游行,飨食人祭醊。每到六甲 穷日,辄上天白司命,道人罪过。过大者夺人纪,小者夺人算。故求仙之人,先去三尸, 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服药有益,乃成仙。”这类神秘的东西,几乎原封不 动地为后来的道教所吸收,并加以发挥。其他如“少室山有玉膏,服即成仙”;昆仑山 为仙人集聚之所;西王母为赐授仙经、指导修道之神;黄帝原本北斗黄神,即位后即 “一道修德,唯仁是行”,最后乘龙上天;五岳四海和人的耳、目、鼻、齿、发皆各有 神;以及星象预示吉凶之说和召神劾鬼之术,如此等等,均是便于道教利用的资料。 此外,《易学》和阴阳五行思想对道教的影响也是十分明显的。东汉时的《太平经》 就是“以阴阳五行为家”,而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乃是假借《周易》爻象的神秘思 想来论述修仙的方法,对后世道教的影响甚大,被称为“万古丹经王”。此后,以易学 和阴阳五行思想来阐发道教的内外丹法的道教学者相继不绝。 道教也汲取了墨家思想。章太炎先生早就指出过:道教思想是“本诸墨氏,源远流 长。”⒇墨子提倡尊天明鬼,这种思想显然是被道教所吸收,这方面无须多加说明。此 外,墨子还站在小生产者的立场上,提倡自食其力和互利互助。墨子在《非乐》上提出 “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在《天志》下又反对“不与其劳获其实”。《太平 经》亦强调“人各自衣食其力”,反对“强取人物”。墨子在《兼爱》中主张人与人之 间应当实行“兼相爱,交相利”的原则;在《尚贤》下又认为“为贤之道”就是“有力 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只有这样,才可以使“饥者得食, 寒者得衣,乱者得治”;反之,他在《尚同》上说,若“至有余力,不能以相劳;腐朽 余财,不能以分;隐匿良道,不以相教”那就会使“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太平经》 亦强调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互利思想,主张有财物的人应当“乐以养人”,“周穷救 急”。它认为天地间的一切财物都是“天地中和之气”所生,应属于社会公有,不应为 私人所独占。认为“此财物乃天地中和所有,以共养人也。此家但遇得其聚处,比若仓 中之鼠,常独足食,此大仓之粟,本非独鼠有也;少(小)内(指帝王的私库)之钱财, 本非独以给一人也;其有不足者,悉当从其取也。愚人无知,以为终古独当有之,不知 乃万尸(户)之委输,皆当得衣食于是也”。又称:“或积财亿万,不肯救穷周急,使 人饥寒而死,罪不除也。”有道德的人也应当以道德教人,否则也是犯了“不可除”的 弥天大罪。认为“人积道无极,不肯教人开蒙求生,罪不除也。…… 人积德无极,不肯教人守德养性为谨,其罪不除也”。它也反对“智者”欺负“愚 者”,“强者”欺负“弱者”,“少者”欺负“老者”。说“或多智,反欺不足者;或 力强,反欺弱者; 或后生,反欺老者,皆为逆,故天不久佑之。何也?然智者当苞养愚者,反欺之, 一逆也;力强者当养力弱者,反欺之,二逆也;后生者当养老者,反欺之,三逆也。与 天心不同,故后必有凶也。”《太平经》的这些思想,显然都是墨子有关思想的继承和 发展。道教的有些神仙方技和变化方术,也依托墨子。葛洪《抱朴子内篇·金丹》记有 《墨子丹法》,《遐览》记有“变化之术”的《墨子五行记》,称“其法用药用符,乃 能令人飞行上下,隐沦无方”。《神仙传》又记载孙博、封衡皆宗墨子,孙博“治墨子 之术,能令草、木、金、石皆为火光,照耀数里,亦能使身成火,口中吐火”;封衡自 幼学道,有《墨子隐形法》一篇。葛洪还把墨子列入《神仙传》,说他外治经典,内修 道术,精思道法,想象神仙,后得神人授书,“乃得地仙”。可见,墨子在道教信仰中 的吸引力是不小的。 道教在产生过程中,除吸收以上所说的这些古代文化思想之外,还吸收了传统的鬼 神观念和古代的宗教思想与巫术。 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人们对日月星辰,河海山岳和祖先甚为崇拜,视之为神灵,对 他们进行祭祀和祈祷,并由此而逐渐形成了一个天神、地*和人鬼的神灵系统。道教承袭 了这种鬼神思想,并将这个神灵系统中的许多神灵作为道教神灵的组成部分。古代殷人 认为,卜筮可以决疑惑、断吉凶;巫师可以交通鬼神,依仗巫术可以为人们祈福禳灾。 这种巫术,也为道教所吸收和继承。 道教对战国的神仙思想和神仙方术也作了继承,并有所发展。早在《庄子》和《楚 辞》里,有关神仙思想的言论已屡见不鲜。稍后,在燕齐和荆楚等地均出现了鼓吹长生 成仙的方术。这种神仙方术原无系统的理论,后来,这些方士利用战国时齐人邹衍所论 终始五德之运的五行阴阳学说加以解释,从而形成了所谓的神仙家,即方仙道。秦皇、 汉武对此都“莫不甘心”,求之“如恐弗及”,以致“自言有禁方、能神仙”之徒多到 “不可胜数”的地步。传说崇尚方仙道的宋毋忌、郑伯侨等都向往神仙、“形解销化, 依于鬼神之事”。以后神仙家的神仙信仰和方术皆为道教所承袭,神仙方术衍化为道教 的修炼方术,神仙方士也逐渐衍化为道士。 由此可见,道教和我国传统文化的许多领域都有血肉相连的密切关系,它的产生, 乃是中国传统文化直接孕育的结果。但从孕育到最后形成,经历了一个较长时间的逐步 衍化的酝酿过程。早在战国之末,已有鼓吹长生成仙的所谓方仙道的渐次兴起。西汉末 年,由于谶纬神学的盛行,黄老学向宗教化的方向发展,随即又有黄老学与方仙道相结 合的所谓黄老道的出现。这些可视为道教的胚胎。不过它仍属于类似宗教的信仰,尚未 正式形成为宗教组织,行其术者一般谓之方士,还未称为道士。到了前后汉交替的时候, 开始出现方士又称道士的情况。《汉书·王莽传》说:“先是卫将军王涉,素养道士西 门君惠,君惠好天文谶记,为涉言孛星扫宫室,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涉信其 言。”这个鼓吹王涉造王莽反的西门君惠,在桓谭的《新论·辨惑》中仍称方士。又据 《后汉书·祭遵传》记载,鼓动涿郡张丰造汉光武反的,也是道士:“初,丰好方术, 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 《后汉书·许曼传》载:“许曼……祖父峻,……行遇道士张巨君授以方术,所著《易 林》,至今行于世。”《后汉书·第五伦传》称:第五伦“自以为久宦不达,遂将家属 客河东,变姓名,自号王伯齐,载盐往来太原、上党,所过辄为粪除而去,陌上号为道 士”。这个第五伦看来并不是教徒方士,但因其隐姓埋名于民间,热心为民众公共卫生 事业服务,经常为他们扫除垃圾,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们便以为他是道士,遂以道士称 之。说明道士之名在当时已为民间所熟知,而且视为一种尊称。当时民间不仅有个别道 士的活动,而且开始近于有组织的活动。如《后汉书·马援传》说:“初,卷人维汜, 訞言称神,有弟子数百人,坐伏诛。后其弟子李广等,宣言‘汜神化不死’,以诳惑百 姓。十七年(指汉光武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遂共聚会徒党,攻没皖城,杀皖侯刘 闵,自称‘南岳大师’。”同书《臧宫传》云:“十九年(43),妖巫维汜弟子单臣、 傅镇等复妖言相聚,入原武城,劫吏人,自称将军。”同书《桓帝纪》又称:建和二年 (148)“冬十月,长平陈景自号‘黄帝子’,署置官属,又南顿管伯亦称‘真人’,并 图举兵,悉伏诛”。从这些起义的组织者相信“神化不死”以及自称“南岳大师”、 “黄帝子”、“真人”和封建史学家称之为“妖巫”等事实来看,表明当时民间已有类 似于道教的组织存在了。 由于上述各种条件已经具备,因而在经过了从方仙道到黄老道的长期酝酿之后,到 东汉中后期,早期道教的五斗米道和太平道便相继正式出现。
  注:
    ①②③⑩ 《汉书》第4册1137页,第10册3157页,第9册2887页,第8册2505页,中
华书局,1962年
    ④⑧ 《史记》第10册3151页,第2册451页,中华书局,1959年
    ⑤ 《资治通鉴》第4册1780页,中华书局,1956年
    ⑥ 《十三经注疏》上册第36页,中华书局,1980年
    ⑦⒁⒂ 《道藏》第28册108页,第23册674页,第24册271页,文物出版社、上海书
店、天津文物出版社联合出版,1988年
    ⑨ 《春秋繁露·郊义》
    ⑾⑿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六
    ⒀ 《庄子集释》第1册246~247页,中华书局,1982年
    ⒃⒄ 《抱朴子内篇校释》(增订本)第184页,148页,中华书局,1985年
    ⒅ 《春秋繁露·基义》
    ⒆ 《太平经合校》第405~406页,中华书局,1960年
    ⒇ 《章太炎全集》第3册449贞,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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