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电话

　　罗曼·A·拉涅里

   室内光线暗淡，第一眼看上去，好像里面没人。
   过了一会儿，电话机旁边的安乐椅动了一下，坐在椅子里的男人伸手拿起电话，看也没看便开始拨号，然后耐心等待对方应答。
   “喂？”
   电话里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你是汉娜。格尔布曼太太吗？”男人压低嗓门轻声问道。“是的，你也该歇息啦。你一生漫长坎坷，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和失望。你的苦难也该到头了。”
   “你是谁？开什么玩笑？我可以叫警察查出这个电话，你明白吗？”
   “别激动，汉娜，我不会伤害你。你只是想帮助你获得安宁。难道你一生经历的痛苦还不够吗？难道你不想过得好一点？”
   “你是谁？是某个靠人施舍的宗教组织的成员吗？如果是拉捐赠，那可是白费时间，我一个便士也不会给你。”
   “不是的。我不代表任何宗教组织，但所有的宗教组织都认识我，而且都尽量理解我做的这项工作在宇宙中的合理性。”
   “你是谁？”老妇人又问了一遍，她有些揣揣不安，不知道必须了解他的意图。
   “我是死亡天使。最近你不是祈祷我能使你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吗？对于老年人无法摆脱的痛苦、亲戚的冷漠无情，你不是已经厌倦了吗？要不是你看的电视节目告诉你，你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
   “跟一个上年纪人的开这佯的玩笑，你真是太残忍、太愚蠢了。你不过是个无耻的神经病，我再也法容忍你的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挂电话。”
   “你叫汉娜·格尔布曼。这四十五年，你一直住在421号森林巷。你有两个姐姐：一个叫阿比盖尔，于1953年搬到佛罗里达，此后一直定居在那里，直到1969年去世；还有一个叫埃丝特，就住在你后面的那条街上，1971年在一场车祸中不幸身亡。你与阿舍·格尔布曼结婚后，共同生活了六十三年。1993年，一场中风夺去了他的生命。还让我接着说吗？要我说多少你才肯相信呢？”
   长时间的停顿后，对方回答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政府有关部门都有案可查——出生证明、税单、结婚证明、死亡证明。一个高明的罪犯轻而易举就可查清。”
   “汉娜，你的脑子倒是够精明的，岁月并没有使你变得迟钝。可是，你丈夫的情人沙伦·德尔呢？他们之间的隐私一直是秘而不宣的，是吧？你在自己亲姐姐面前都未曾提起过，对不对？而我，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怎么也会知道她的事呢？”
   “如果真有那佯的事，我想，贿赂一下德尔小姐她就会兜出一系列细节。”
   电话里传来一阵轻笑。“我不会责怪你的多疑。几乎所有的人开始接到我的电话时，都是满腹疑心，直到最后才终于明白，我送给他们的两样东西正是他们最需要的：一是摆脱痛苦，二是永久的安宁。”
   “够了！够了！”汉娜恼羞成怒地说：“你说的全是废话。死亡天使为何还要使用电话？为何不直接到我的卧室里来？”
   “为什么不用电话？它难道不是最常用的通讯方式？此外，我希望在我抵达你的住处时，能够受到你的欢迎。我不想在稀薄的空气中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活活吓死。我的目的是让你感到舒服，而不是痛苦。”
   “你这个疯子，满嘴胡言，我挂电话了。”
   “别惹我生气，汉娜。如果你挂电话，至少十年内，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你真的愿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忍受这种痛苦的生活吗？想想老年人不可避免的痛苦，不仅是肉体方面，还有精神方面，继续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对你而言，一生真正重要的事情不都基本完成了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温和地问道。
   “你是坐在安乐椅上的吗？”
   “是的。”
   “那好，你只需放松自己，听我说话，我将把你带到一个充满快乐和宁静的地方。靠在椅垫上，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你的确需要休息了。在你一生中，别人让你做的事你都做了，你有权换一换，反过来替自己想一想。”
   “我好害怕，”汉娜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结果如何？”
   “安静一点，一切都会让你称心如意。再过几分钟，你就会在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与你的丈夫和姐姐团聚。听我的话，让你的思绪随着一阵清凉的微风飘荡。汉娜，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能。我想没问题。”
   “这就好。过一会儿，你会感到左胳膊有些麻木，不要惊慌，我会尽量减轻你的痛苦。你只需放松，一切顺其自然。”
   “我的胳膊开始有刺痛的感觉，我该怎么办？”
   “请冷静，汉娜，就把这种感觉当戚你新生活的开始，让它流过你的胳膊和肩膀，然后将你自己从老朽躯体的囚禁中挣脱出来。你再也不需要这个躯体了。”
   “我开始感到胸闷，”汉娜不安地说，“你说过不痛，可我现在很痛，快停下来。”
   “汉娜，疼痛瞬间就会过去，别管它。你的灵魂已找到了归路。让它去吧。”
   “我——我喘不过气了。赶快停下来——别让我受罪。”
   他听到有个东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一片寂静。他又耐心地听了几分钟，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扫了一眼放在桌上已翻开的笔记本，重新拨了个电话号码。
   “喂？“说话的是位青年男子。
   “法恩先生，你姨妈刚刚死于心脏病？”
   “知道了。你怎么知道她有心脏病？”
   “我总是想方设法了解自己委托人的情况。法恩先生，明天中午，你把我的费用放到老地方。”
   “这不可能。要想不引起别人怀疑，我至少需要一周时间筹集那么多的钱。”
   “这笔钱必须按我们事先约定的那样于明日中午付清，不然，你的继承人将于本周末继承你的遗产。”
   “用不着威胁我，我可不是一个病病怏怏的小老太婆。你别想让我患上心脏病。”
   “是的，法恩先生，你不会得心脏病，也没有必要让别人认为你属于正常死亡。在你身上，我可以玩点新花佯。”
   桌子旁边的那个男人挂断了电话。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会得到报酬。无论以任何方式，总之，他一定会得到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