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

  罗伊·弗伦茨

  冰凉的啤酒杯上结满了水珠,在棕色桌面上印出一个圆圆的水痕。这是个整齐、匀称的圆圈。亨利·安德森专注地凝视着这个水圈。然后,他依次将杯子向旁边移动,直到在他面前桌子上留下五个小小的水圈。
  安德森用粗短的手指探入第三个水圈,涂抹着它的边缘。那是一家约克酒店,店虽然小却很拥挤。他颇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五个水圈。五个水圈代表着五个热闹的滨水区餐馆。从其中一个——安德森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没有一丝表情——他必须打听出消息。
  他站起身来。他现在要试试约克酒店,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离开桌子,在10英尺远的地方来回地跛步,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店老板奇怪地看着他,安德森耸了耸肩,急速地走了出去。
  他向约克酒店走去,他的脚铿锵有力地踏在小路上。他对自己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羞愧。此刻,使他感到为难的,倒不是那个消息而是他很快就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他知道他不该回来喝酒。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错的。他没有能守住自己的本分。这些无所事事的美国人现在正尽兴地干这种事。
  但是钱——他还不能想买多少啤酒就买多少。他的收入来源已经中止了。他必须节省每一便士。他需要更多地贿赂和买必需的礼物。安德森轻声地骂了一句。
  他又走了一段,离约克酒店更近了。突然,他挺直了腰,变得高了几英寸,嘴上流露出一丝狞笑。有一个办法,他能在这些一毫不值的美国人自己的游戏里打败他们!
  愚蠢的美国佬。他们对赛马和游戏太狂热了。即使在战争时,奢侈的美国佬也会把钱大把大把地扔在赛马上。但他的钱不会被浪费。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对自己的有数学细胞的德国头脑感到自豪。他曾经赢过,还会再赢。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第4局比赛里那匹马叫什么来着?红色彗星?对,就是它。
  红色彗星会赢。红色彗星正是他想要的。
  进入约克酒店时,安德森停顿了一下。小桌子几乎占满了地板的空间。每张桌子都被占了。表情严肃的男人们正低声细语。
  气氛不算活跃。安德森肥胖的身躯挤过桌子来到挤满人群的后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角银币,叩放在柜台上。
  约克本人正在调配饮料,他抬头看见安德森,随意地招了招手。“嗨,亨利。”约克敏捷地倒酒,很快一杯酒沿柜台旋转着,停在安德森面前,他端起酒杯,转向桌子。
  他四下环顾。就星期一而言,这里的生意相当不错。安德森向奔忙在桌子之间的女招待点了点头。她很快地笑了一下,这使安德森感到一阵暖意。如果把她带回柏林的话,他就不会对她大献殷勤。
  逐渐地,有一个不祥之感压向他,约克酒店里的人绝大部分是陌生人。他从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一起饮过酒、玩过,或是参加他们槽糕的纸牌游戏。从他们那儿得到任何消息都几乎不可能。然而,他必须找出船的名字,以及何时、从何处离开美国。
  他陷入了沉思,以至于没能注意到进来的两个人。他们穿着简单的深色衣服,面无表情地走向柜台点饮料。安德森的粗而有力的手指紧紧抓住啤酒杯。所有的常规消息来源都失败了。他一一试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从底特律来的赫尔曼打听到一点儿——这艘船对盟国相当重要,必须不惜一代切代价阻止它。
  梅恩托斯·赫尔曼已报告过有关飞机部件,汽车修理工具的事,它们于l0天前由铁路运输离开底特律。现在很可能已在某处转到船上了。他只有干分之一的机会发现情况并及时汇报。他的精心工作已白费了。与这一次相比,他的成就是微不足道的。
  突然,他坚定地耸了耸双肩。为了祖国,他必须成功。
  他转向柜台,放下酒杯。他的手指紧张地移动着,他曾希望约克酒店会给他带来消息,但这一次……不,不是这一次。他突然一阵暗喜。每次到这儿,他都没有被怀疑过。
  他身旁的两个男人正咧嘴而笑。他生气地急忙走开了。他们的傻笑似乎又一次增强了他对失败的可怕的预感,他将离开这儿,到海边去碰碰运气。但首先,他得比赛打赌,马将带给他急需的钱。
  他粗鲁地挤过两个穿深色制服的人,在柜台的末端拿起电话。
  他庄电话里简要地大声咆哮:“我是安德森。常规……红色彗星第四局……”
  他往回走,穿深色制腋的两人向他飞奔而来。安德森的疑惑和惊奇使得他没能反抗。现在他看清了那种颜色正是商船船员们穿的那种蓝色。他开始反抗,但没有用。他们把他拉到警察总局去了。他与他们对抗。他们把他关进了牢房。
  几小时后,联邦调查局的人来了。他们问他与谁通电话。他不屑一顾地盯着牢房的铁栅条。他们说他们已去过他的住处,挖出密码本和发报机。他轻蔑地回头看着他们。
  然后,他们要他说出他从何处得知红色彗星号轮船将于11月4号载着重要的盟国物资离港。突然间他沮丧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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