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版新闻

  理查德·L·弗林


  侦探萨金特·弗林无聊地在警局总署坐着的时候,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伸手抓过话筒
  他舒适地坐在那里开始听电话,不过一分钟之后,他就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飞快地跑出总局,跳上停在街对面的警车。七分钟之后,他就赶到《每日邮报》的门前。
  他刚一下车,就见一个人从边上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弗林很快认出这位就是这家报纸的特约专栏作家威尔科克斯·巴伦先生。
  “萨金特,这真是太可怕了,马尔科姆·基恩被谋杀了!”
  弗林咕哝一声:“谋杀?什么时候,什么方式?”
  弗林一边和巴伦一起穿过前面无人的办公室,一边听巴伦讲述事情的发生经过。那是晚上九点钟的事情。晚上,巴伦在街上碰见了基思,这位主编要求巴伦和他一块儿去办公室一趟。报纸的晨版每晚十点钟印好,当然日期是第二天的,印好的报纸要送到距离较远的城市中以便人们能按时收到报纸。
  晨版报纸的发行份数为两万份,这位主编习惯于每晚八点半左右再回办公室一趟检查一下版面,报纸要印好送人发行邮局赶上十点、十一点及午夜的火车。这位主编长期以来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这些细支末节的好习惯足以证明这家全国有名的报纸工作的认真程度。
  巴伦曾在本市新闻室呆过。在那里,他看了一会儿从自动AP电报机上出来的一些消息,这样那位夜间编辑便能出去喝一杯咖啡。基思曾去过铅版室,发现晨版已被送到印刷室。也就是在那里,在摆满报纸的地板上,这位专栏作家发现了马尔科姆·基思的尸体,当时头上和肩膀上到处都是鲜血,当发现已经无救以后,巴伦马上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有两个人这时在印刷室了,他们和另外的印刷工、铅版工站在一起,沉默不语。尸体用从一卷白纸上扯下来的一大张白纸盖着。
  侦探弗林认真地检查了尸体。
  水泥地面上有一把扳子,死者显然是被这把扳子击伤致死的。死者受击的力量肯定很大,这一点可以从死者左耳上部的伤口处得以证实。
  “你发现了尸体,巴伦!”弗林问这位专栏作家。
  “对,情况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巴伦有点优郁。
  “你记准了是九点钟吗?”
  “对,左右不差五分钟。”
  “但为什么印刷室那时无人?”
  专栏作家转过头问印刷室领班,
  “詹金斯,你的人是不是到九点半才上班?”
  领班点点头。
  巴伦对侦探说:“我记得是,我刚发现尸体,詹金斯和另外两个人正好进来。我大叫他们,然后他们跑过来。我们当时好一会都不知所措,后来我就报警了。”
  印刷工们都点头表示赞同。
  弗林问:“制铅版室不在这一层?”
  巴伦摇摇头:“对,制铅版室通常和排字室挨着,在那里制铅版,但印刷字太重通常在很坚实的一层,在上面的屋子浇好版,每页一个,接着就顺着这个斜槽下到这个地方。”
  这时弗林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个铅版下滑的重力斜槽。它是半圆型的,跟浇铸的铅板形状一样,这样板在滑行过程不卷不弯,溜下来之后就被卷到大型戈斯印刷机的气缸上,绵绵不断的报纸之后被印出来,再折戚一份一份。
  弗林正向上看时,忽然听到头顶一阵巨响,一块重型浇铸金属板顺着槽子向下滑,它的速度越来越大,因为槽的下端斜度变大,只到停下来时才变了速度。
  当金属板停下来时,威尔科克斯·巴伦从侦探眼中发现了问题。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萨金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个人感觉如何,都得这么干。你可能很奇怪吧,马尔克姆。基思的死真是一个意外,我肯定他是想要拿那个,新闻人总是想比对方早一点儿登出新消息。这可能是原因吧。”
  “我知道。”弗林点点头。他从边上的一卷纸上撕了一点儿纸,用纸把扳子包起来,他很小心以免把指纹擦掉,扳子的油污表面可能会有指纹。他把扳子放到一个结实的电动球上,查看了好一阵。
  扳子表面有一层油污,可能看不到指纹,于是侦探不再查看子。他检查了原来放扳子的地方,然后咕哝了一阵儿,站好了,用手帕擦干净了手。
  又有声音响了起来,一块板落到了印刷室。弗林扭过头发现专栏作家正看着他。
  威尔科克·巴伦悲伤地摇摇头:“要在头版为主编写篇文章!只有为主编做这件事了,这也是最后一次引起大众注意的机会了,事非功过让人评说吧。要在头版留八栏的位置。”
  威尔科克斯·巴伦用手示意印刷工们开始工作,于是,这些工人们便开始工作,准备印刷。褛上,弗林听到一群报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他们正急着等报纸印出来。
  萨金特·弗林走到附近的小浴室中,那是供印刷工人洗浴、洗手用的。侦探在小浴室里呆了近五分钟。之后,他又回到印刷室,他慢吞吞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下滑浇铸板的斜槽旁。
  “詹金斯,”侦探在叫印刷领班,“把一块旧板放在这儿,放在斜槽的最低处,再拿一块旧板,上褛把它放下来。”
  詹金斯很想问侦探什么话,但又没问,还是照他说的去办了。领班在褛上铅版室大声喊,板来了。詹金斯、弗林应了一声,铸板剧烈地滑落下来,最后与另一块碰在一起。碰撞的力量很大,以至于如果碰到人太阳穴上或耳朵上任何部位,都足以致人死地。
  这时验尸官和医生来了,他们检查了死者的尸体,然后叫了一辆推车准备把尸体推走。
  萨金特。弗林斜靠在一卷新印出的报纸上,研究着什么。
  印刷工按了卡特勒——哈默控制按钮,印刷机咆哮着开始工作。
  印刷室的领班交给萨金特·弗林两份刚印好的、还潮潮地、散发着油墨昧的新报纸。弗林向领班道了谢,顺手把报纸折起来塞进大衣口袋中。半个小时之后,警局负责照相的警官对现场进行了拍照,萨金特·弗林同威尔科克斯·巴伦握握手,准备离开。
  “你最好明天上午十点钟到警察局来,接受提问。”弗林边走边向大家说。
  “好,多谢你来处理这件可怕的事情。”专栏作家机械地同弗林握握手,目送他下褛远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验尸官开始提问。被要求前来进行官方调查的有部分职员,印刷所工人,制铅版工人,威尔科克斯·巴伦以及萨金特·弗林。
  十分钟会议之后,验尸官宣布马尔科姆。基思是被一人或多人用一件致命凶器,可能是印刷室扳子重击而死,凶手未知。
  威尔科克斯·巴伦脸色发白,悲伤地摇摇头。显然主编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萨金特·弗林站起来,显然对这些非针对他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提问结束了,萨金特·弗林站起来,走到一群人面前。
  “验尸官,如果你不反对,我想问他们几个问题。”
  验尸官点点头,弗林转过身去。
  突然弗林又扭过头来:“验尸官先生,我可以吸烟吗?”
  验尸官又点点头。
  萨金特·弗林从烟盒中抽出一支,放入嘴中,他小声嘟哝了些什么,把烟盒递给了威尔克科斯·巴伦。
  巴伦发现盒中还剩一只烟,就笑道:“烟可就没了,萨金特。”
  “没事儿,吸吧,我再拿。”弗林说着,又要回了空盒子。他转身对门口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说:“奥弗莱厄蒂,把烟装满,快点拿回来。”
  奥弗莱厄蒂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萨金特·弗林不吭声在吸烟,接着他把烟猛地扔进了痰孟,清清沙哑的嗓子,开始说话。
  “先生们,我想有一些问题需要弄清楚,如果长官同意,我想问几个问题。”萨金特说着,显得非常生气的样子。
  威尔科克斯·巴伦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萨金特,我希望你能抓紧时间提问,我还得赶回去工作呢,我正在暂时代理基思的工作,而且我正在写一篇关于主编生平的专题文章,我需要再把稿子润色一下送到排字室去。主编肯定希望他生前所从事的工作能一如既往地进行下去。”
  萨金特。弗林点点头,说。
  “没问题,巴伦,我会说得简短些。但我的大部分问题需要你来回答。首先,你说你在八点半见到了你的老板,接着你陪他去了办公室。他接着下楼,或许是去了铅版室。铅版室领班说他在九点二十以前在铅版室,他在那儿呆了不足两三分钟,接着又去了印刷室,而你说这时你正呆在城市新闻室,看AP自动电报打字机上出来的文摘,是吗,先生?”
  巴伦点点头,猛吸了几口香烟。
  萨金特。弗林瞥了巴伦一眼。“你说的很奇怪,巴伦,今天上午我已经查了AP有线服务,昨晚有四十分钟时间中断,AP晚间主编肯定的中断时间为八点二十到八点五十七分。所以你不可能在看什么打印报告,八点四十分基思离开铅版室前往印刷室,九点钟左右,你发现了尸体,中间这一段时间,你都干什么了?”
  威尔科克斯宽容地笑了笑,说:“这很简单,萨金特。也许我是在说当时我正在看电报打印机停机之前己经出来的报道呢,晚班人员赫尔可以为我证明,赫尔当时想出去喝点咖啡。”
  “我已经跟赫尔谈过了,”弗林打断了他的话,“他说是你在怂恿他去喝咖啡。他还说AP有线服务中断之后,他就把AP打印出的稿件交给排字室了,所以机器上什么都没有!”
  巴伦微笑着接着说:“噢,这可能是思路不一样,当我送……唉,当赫尔说他要去喝咖啡时,肯定有文稿在桌子上面放着。”
  弗林的脸色开始变得严厉、冷酷起来:“好吧,巴伦,随你怎么说。但是,你听着,你把赫尔支开,自己就去了印刷室,在那儿等着基思。你知道印刷工在十五分钟内不会来,当他进来后,确切地说,是他在注意那些槽上的新铅版时,你用拳头开始狠击他。当你用拳头将他击倒时,正巧铅版工把一块铅版放下来,又恰恰撞在了基思的头上,因为这时基思脸向下倒在槽子上,铸板就正好击中了基思的颅骨。”
  “萨金特,你简直是在胡编乱造,你这是没一点儿根据的荒谬推断。”
  “哦?这确实是正确的推断,医生的验尸报告已经证明死者是被一块铸板的尖角撞伤头部而致死的。我敢保证板子下落时的撞击力足以致人死亡。”
  威尔科克斯用舌头舔舔嘴唇,又点了支烟。
  弗林接着说:“之后,你把基思的尸体搬到了后边,在旁边正好地上有一把扳子,你想人们肯定要把扳子当做凶器。你根本就没有摸那把扳子,你害怕留下指印,但我发现扳子时,它已经趟在那里好几个小时没人动了。当我把它捡起来时,发现周围地板上一层灰尘,我敢肯定它至少也放在那里六个小时了,因为当我把它捡起来时,灰尘地上有一个明显的白印。”
  “你不愧是个合格的侦探啊,萨金特!”巴伦笑起来。
  “还有呢,”萨金特·弗林接着说。“当你把尸体搬到后边,扳子旁边时,你的手上沽了血迹,你把尸体放好后就去了洗手间,你很细心,在洗净手后没有用毛巾擦,而是从外边的纸卷上撕了些纸擦了手,又很小心地把它扔进了废纸桶。我捡了一块你用过的纸,我们的检验师已检验过它上面有血迹,这就使我开始想……”
  忽然门开了,奥弗莱厄蒂警官进到了提问室。
  “萨金特,你的烟。”警官说。
  “好,谢谢。”房间里面只有萨金特一人和奥弗莱厄蒂点点头。
  弗林身子向前倾倾,眼睛冒火,大声说:“巴伦,是你杀了马尔科姆·基思!”
  “你这个疯子!”这位作家怒吼着,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是你杀了他!”弗林接着说,“因为你恨他,你嫉妒他的才华,他的地位。我现在明白了,当你听到铸板从上面落下时,你就按住基思的头,故意让铸板碰撞他的头,你手上留下了血迹,然后你又按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擦干净了手。你先是把基思的尸体搬到了印刷机后面,那里正好有一把扳子放在地上,接着……”萨金特。弗林猛地停顿了一声,说道,“你,巴伦,用自己的行动写了一篇头版自白。”
  “什么?”威尔科克斯双唇发白,大声叫着,他的脸变得青黑。
  萨金特·弗林大声地笑着。
  “巴伦,你用自己的行为写了一篇头版自白,而且还签了字!你把基思的尸体拖到了印刷机的进纸一端,当时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迹,你用手扶着一垛新闻纸想镇定一会儿,可是,你忘了,你手上沾了基尔的鲜血!”
  “胡说,你这该死的骗子!”巴伦站起来咆哮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巴伦,这可是真的。我为了想要你的指纹,刚才就请你抽了一支烟。我递给你烟盒的时候,里面只有一支烟了,你拿走这支烟后,我就让奥弗莱厄蒂又把它给装满了。这一切都是我们事先安排好的,你的指印已经留在烟盒上了,它可是与报纸上的一样!”
  萨金特。弗林边说着,边猛地拿出昨晚所得到的《每日邮报》增刊,他打开报纸,露出第一版,头条便是八栏标头,讲述着著名主编,马尔科克姆·基思的被杀案。
  在头版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右手印。
  “昨晚你们印刷室的领班詹金斯给我了两份刚印出来的增刊报纸。头版上有你的手印,是血迹手印,它与你留在烟盒上的指印一致。你把手印留在了那卷新闻纸上,之后那卷纸又被印成了报纸,变成了增刊。你自己在头版上写了你的自白。你用你最后精彩的故事做成了这个头版,巴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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