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六七天到了韶关,好不容易找到了哥哥。哥哥找到父亲当年的一个学生,他在印刷厂当头头,又找来大姐,大家给我们凑点钱帮我们租了个房子,让我们做点小买卖。我姑有很 严重的近视眼,看东西很难,光靠我,我那时候不过十五岁, 也没有经验。日本飞机每天都来轰炸,扔炸弹、扫射,有时九架有时十八架,市区没有为老百姓修建的防空设施,躲空袭必须过江躲到河西的山上,路途很远,那儿没有军政机构,能安全点儿。 但那里有军政要员的住宅,日本飞机也轰炸,也不安全。 这时姑姑已经患了重病,一来警报了,她就说你跑吧,我实在跑不动。我就一个人跑到河西,隐蔽在草丛、坑洼里看飞机轰炸、机关枪扫射,谁倒霉谁就死。地面的高射炮根本打不着,日本飞机飞得很低都打不着。来警报时要走浮桥跑到河西,浮桥是搭在船上的,船一撤浮桥就散开没有了,人就回不来了,要等警报解除以后,船才出来,浮桥才又回来。为了离家近一点,我就不往河西跑了,在河东的江边石阶和堤坝边上找到一个死角,躲在下面。有一次看到市内的落弹点好像在我家附近,赶忙起身往家跑,因为警报还没有解除警察拦着不让通过,我跟他们说我家着火了,他们看我是个小孩就放过去了。果然就是我家被炸了,前半截已经炸塌了,房屋都是木结构,屋炸塌了还有屋架顶着,我扒开挡在门口的破砖烂瓦撞开门,姑姑就在床上倒着,没有被炸着也没有被压着,哥哥也赶回来了,一起把姑姑抬出来,半个月后她就没了。这样,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大姐说,弟弟,实在没法子,就找莫叔叔去吧。莫雄当时是第七战区司令长官部中将游击司令。广东哪有游击队?就是挂着虚名领薪金,国民政府给同盟会会员的待遇都非常好。到东北后,我们新六军也有个同盟会的,挂着中将高参,其实什么也参不了,给他一台吉普车,没事爱往哪儿溜达往哪儿溜达, 到时就给发饷,按家里人口给粮食,就是给养起来了。 我真去找莫雄了,但他那地方卫兵林立,都不让你到跟前儿,不让说话。看我年龄小,喝一声,小孩干什么,就把我轰走了。 在香港介绍我们去博罗的四叔有个女儿叫胡云清,在广东省政府当科员,她先生是广东省参议。我哥找到她,你看耀武怎么办,能不能帮帮忙。她说行,我给你介绍。 那时候找工作多难啊,进省政府得大学毕业,有的大学生也要来当工友,人家不要,有知识也进不去,有关系也进不去, 当时要找一份能吃饱饭的工作太困难了。我一个小孩会干什么? 还没有学历,但就进去了。记得后来有个有关系的大学生进来了,在秘书处二科当代理会计。 那些头头儿一看到我就挺喜欢,安排在秘书长室做工友, 给秘书长陈元英收拾书信、接待等等,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把秘书长的办公室打扫干净,把报纸、藏书室的图书整理好。谁来要见秘书长,我先拿着对方的名片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一般人秘书长不接见,一看职务很大,就说你稍等,我看秘书长在不在。有一次,一位挂着少将军衔的广东干训团教育长要见秘书长。秘书长说不见,我就出去说秘书长刚走。这个人官不小, 秘书长为什么不见,估计他是要钱来了。秘书长管钱、批经费。 当时精兵简政,省主席以下的官员都没有随从秘书,每个星期一要开碰头会,参加会议的人通常有省主席李汉魂、秘书长陈元英、民政厅长何彤等六七个人,我负责安排他们的早点。会议室旁边就是省政府的大茶楼,会议即将结束时,让酒楼送上茶点,按广东的习惯,点心有叉烧包、豆沙包、莲蓉包、虾饺、烧卖等等,我趁此也要一点儿在另外一个屋子里喝茶吃点心,这是一次免费的改善大餐。 秘书长没有专职秘书,开会、上下班都是独来独往。广东省政府的机关挺大,但房子很简陋,当时倡导厉行节约,都是竹子搭的房子,两面抹上石灰和沙子,这就是办公室。秘书长办公室是这样,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