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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龟背小猪”:我在美国当家教

作者:向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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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忘的“小猪”们
  
  凯瑟琳和我住在一个小城,小巧玲珑的房子被大树环抱着,我去的时候,她在门口笑眯眯地迎接我的到来。“你是留学生?”我一开口她就听出我不是本地人。“中国来的。”她的眼睛有些异样。她的客厅里,左边是一台几乎和墙一样大的电视,右边是一面硕大的中国扇子,上面是一幅奔马图,“买的时候觉得很气派,现在倒成了我惟一可以看得见轮廓的东西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
  她把我领到她的小房间,21寸的显示器上还加了一面放大镜,即便如此,当视窗软件打开后,她依然需要根据声音软件的选择命令将字体放大好几倍才能勉强看清,而一个字就占满了荧屏。看一句话要花上十几分钟,实在太费力了。但原先的有声助读软件不读网页,让她十分懊恼。于是买了这个据说可以读网页的软件,可惜从来没有工作过。
  我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学生,有声软件我也从来没有对付过,但既然来了,看她一脸期待,我只好答应试一下,心里却很纳闷。已经这样了,还学计算机做什么呢?但怕伤害她的自尊,忍了忍,没敢问她。只是说因为自己并不懂有声软件,谈不上辅导,交个朋友,辅导费就免了吧,她说什么也不答应,每次去都有热茶热点,最后40元学费分文不少地送到手里,并一再说已经很便宜了。
  一次,她请我开车带她去书店一趟,买一些有声读物,这样的小事怎么有不答应的道理,我一口答应她等过两周就带她去书店和图书馆。底特律冬天的雪的确是很可恶的,偏偏我那老爷车的传送带断在了半路上,车是400多块买来的,换一根传送带反而要300元,我一时想不通。等到我不得不换了传送带又给她打电话去时,电话录音中说她去了佛罗里达。离开底特律时我又曾想给她挂一个电话,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亏欠了别人的信任后,连说你好的勇气也没有了。
  和我的黏黏糊糊相反,我的另一个“小猪”雀喜却老是和她的名字一样爽爽快快,令人欢欣鼓舞。自从我帮她把家里的机器和通用的服务器连上以后,她终于摆脱了她儿子对她那台高级手提计算机的控制,高兴得不得了:“我儿子总是说,妈,你靠边站,我来弄。现在好啦,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好像她请我不要钱一样,我呢,被捧时,只觉得她的话十分悦耳。有一阵,她把我拖去听她教授的汽车营销术,虽然卖车的技巧我没有听懂多少,还是给她出了不少改进计算机教学的花花点子。她呢,也不跟我保密,告诉我她家里弟妹14个人,她是第14个,母亲生完她以后就去世了,上大学那阵也穷,开的那辆车走到哪里响到哪里,“我都担心没人会爱上我呢,不料毕业典礼一结束,我现在的老公,那时候的老师就问我愿不愿意赏光喝一杯咖啡,我就知道那扇大门终于打开了。”在老公的支持下,她完成了博士学位,在通用汽车公司附属大学里当起了教授;“总有艰难的时候,过于以后会觉得这些经历其实是有滋有味的。”她喜欢拥抱,以示热爱与鼓励,每次离开她那里,她总是给我很温暖的大HUG(拥抱),那股热情足以背起我向前奔跑起来。
  就这样,不知是我这个“乌龟”背着“小猪”,还是“小猪”们背着我这个“乌龟”。在毕这个分文不收的犹太经纪人的大力协助下,有着我那轰轰作响的老爷车开路,有那么多善良的美国人捧场,在异乡那些曾经负重的日子里我也竟用这样;一种方式,体验了入和人之间一撇一捺、相互支撑的美丽。
  (马文月摘自《好日子》200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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