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五张犁

作者:王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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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法,是堆绣。那鲜艳的颜色,是一撮儿,又一撮儿,一撮儿,又一撮儿。好看不好看?好看,尤其是远远看了更好看。有人终于在远远的地方看见了,看见五张犁在这里做什么了。这怎么可以?那是园林处的管理人员,喊着,从桥那边冲过来了。他过来了,站在地头扬着手朝五张犁喊,其实也不必喊,那长方形的一块儿地早已经给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园林处的人是哭笑不得,无论他怎么扬手和喊,五张犁也不答腔,两只眼睛,目光灼灼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园林处的人绕过去,绕到五张犁的正面去,但他走到离五张犁还有几步的时候又停住了,他看到了五张犁手里的那张镰,亮亮的一牙儿,一闪一闪那么锋利。他现在相信了,相信别人说五张犁的话是真的了。这园林处的人没再说什么,看看地里,却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起来,这地收割得真是漂亮。这片地从春天到现在给五张犁收拾得有模有样,横是横,竖是竖,这会儿,那些还能再开些日子的花草都给收割下来了,但也是横是横,竖是竖地好看。园林处的人,看着五张犁,忽然在心里有些难过,他又扬扬手,对五张犁说:这又不是庄稼,这是花儿,是花儿你懂不懂?五张犁对着园林处的人,只是笑,目光灼灼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园林处的人只好自己点了一根烟,他看了看手里的烟,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五张犁一根烟,他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来了,想了想,却又把烟放了回去。五张犁手里的那张镰,有多亮,亮亮的一牙儿,在五张犁手里像要放出光来。这是花儿,不是庄稼你懂不懂?这园林处的人又说了一句。五张犁还是笑着,两眼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些羞涩,羞涩之中还有些紧张。你割吧,你割吧。园林处的人扬扬手,对五张犁说,身子已经慢慢退着走出了那片地。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这片地早先就是五张犁家承包过的,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因为许多土地都已经扎扎实实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许多土地现在都已经变了形。比如说张家的地原先是方形的,现在也许已经被一条路分割开;比如说李家的地原先是狭长的,现在也许已经变成了一个五角形的大花坛。人们奇怪五张犁怎么会记着自己那片地?而且会记得那么准确。即使那片地已经被重新平整过,已经被重新分配过,但他还认得出,而且分毫不差。而且还能按着原来的地形去劳作它,去抚慰它,去亲近它,春天按着春天的规矩来,夏天按着夏天的规矩来,秋天按着秋天的规矩来。园林处的人走到地头就不再走,他转回身来,看着地里的五张犁,后来他蹲下来,觉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秋天向冬天过渡的期间,是到了大地即将上冻的时候了,这一天,人们又看到了五张犁,他出现在那片曾经是他的地里,他的前边是一条驴,一条小黑驴,那条小黑驴拉着一张犁。五张犁在那里犁地了,这是每一个农民都要在大地上冻之前对大地进行的最后一道程序。五张犁按着犁,从地这头开始,一步一步往地那头走,然后再回来,再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这真是一片好土地,一旦被犁铧犁开,那黑润润的颜色是多么好看,是多么让人动心。更让人动心的是五张犁的庄户手艺是那么好,一道一道的犁沟像是用线拉过,齐齐的,齐齐的。他按着老规矩,是两犁一垄,犁垄很深,犁垄很高,这样一来,到了明年春天,土地就会变得要多膨松就有多膨松!
  (责任编辑 程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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