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西风的话
作者:须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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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嘴里发出干涩而短促的哨音,显然她在学习吹口哨。梁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用真正的男式口哨。流畅美妙地弹了小丫头一样,示意让路。小毛丫头睁着眼睛,很羡慕地让在楼梯一侧。
这是梁详第一次看到叶青芒。后来偶尔又看到两三次,印象不太深,只是感觉老渡轮非常了不起,对别人的孩子视同己出。叶青芒父母离婚的时候,小女孩正好到了有点反叛母亲的时期。父亲就顺利得到女儿,后来小连嫁了老渡轮,条件也日益好转,就想让孩子父亲同意改变抚养权,当时父亲很不高兴,而且叶青芒就读的市第一中学条件是凤凰岛上的学校无法相比的,这事就拖了下来。再下来,金矿投资不利,小连的心情和身体都不太好,虽然知道前夫已经有了新妻子,但想接女儿的心思也没那么强烈了。
父亲的新妻子是个卫生院的有洁癖的护士,一天要用药皂洗手五十遍,她最厌恶的是,十四岁的少女叶青芒非常臭的汗脚,她不再允许叶青芒穿球鞋,甚至初冬,还示意叶青芒穿凉鞋。谁叫你一个女孩子脚会这么臭呢?她还对丈夫说,我特意交代媒人。臭脚的男人我不要。哪里想得到,男人倒不臭,一个小女孩子怎么臭得让人呕吐呢?等到父亲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后,叶青芒的处境就开始了实质性的改变了。叶青芒书读得很不好,职业学校读了几年。毕业后,托后母的关系,送了些礼物,就到一个国有百货华联大厦做了个收银员。谁知华联大厦的效益逐年走低,更糟糕的是。后母的儿子越来越大,不便和父母合睡,而小男孩和他母亲一样,也尖锐反感姐姐脚臭,执意不肯和姐姐合住一间。要和父母挤着睡,而且一到姐姐房间就夸张地抽动鼻子,表示对异味的警觉和敏感。这样,叶青芒就很难受了,主动要求在客厅打铺睡,房间让给弟弟。但父母还是希望她在单位申请到自己的宿舍,可是单位都快垮了,没有人理睬叶青芒的申请,此事越拖。后母的脸色就越难看,发展到一看到叶青芒在家,就要开窗通风,最后连父亲的脸色也严峻如霜了,甚至托人给女儿介绍男朋友。叶青芒也知道这个家已经容不下自己了,可是,还是没有好办法。后来还是后母出主意,说你单位对面就是凤凰岛,不如问问你继父,可不可以在那里寄宿,上下班也方便。叶青芒一想,继父倒是一直待自己很好,母亲去世后,依然关心自己,也招呼她随时去玩的。这样,叶青芒那天就买了水果上岛找老渡轮,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这个愿望。没想到,老渡轮很干脆地说,你来吧。
那个时候,叶青芒十九岁。
5
阳春三月的凤凰岛。像一艘准备驶进火红夏天的巨轮。火花点缀的凤凰绿树下,爪形的三条白色小路,把上岛的人们送往绿色巨轮的三个方向。每一个方向的路,都是汉白玉的五线谱线和音符铺就,它们镶嵌在耐踩的、四季常绿的天鹅绒草中间。
下了渡船上岛,沿着鸡爪的“大趾头”方向,经过林木匠老码头,可以抵达海洋博物馆和著名的景点状元井和闻天钟楼。还有海外扬名的星海少儿音乐学院,很多有心的游客会请导游带到那里的白色尖顶大礼堂外,一边在凤凰木下休息,一边听着里面传出的琴声或者孩子们合唱班天籁般的童声。
在状元井旁边,是凤凰岛上老幼皆知的时珍济世诊所。人们又叫它乾坤楼。从闻天钟楼顶往下看,乾坤楼像一朵梅花。济世诊所就设置在它的一楼。路再延伸过去,一个浅浅拐弯后的斜坡。就是老渡轮和叶青芒居住的大杂楼嘉良别墅了。嘉良楼前面有四棵大王椰子树,每一棵树的胸径都比水桶还粗,灰色的树干,干干净净,就像个巨大的水泥啤酒瓶。楼后面是荒芜的喷泉假山。假山是个两米高的瘦、漏、透的整石,喷泉池也许废弃了半个世纪。围栏的水泥和现代水泥不太一样,粗粗麻麻的,看上去更坚硬更经风雨。这个工字形的大别墅,据说是岛上当年首富人家汪家的。后来因为汉奸罪,抗战胜利后,被国民党政府清了门户,成年男子全部被正法,据说当时,院子里的草地上七八口棺材一字排开,其状十分凄惨。剩下的女眷,自杀的自杀、逃亡的逃亡、发疯的发疯。解放后,这栋大型别墅就成了政府管理的安置房。中间主楼的尖顶洋灰面上,刻有一个像是铸铁的圆形家徽。从楼下看上去,比篮球要大些,图案却不是太清晰。从济世诊所的窗口看出去,那个圆形家徽正好超越路边的凤凰木冠,对应着济世诊所的老中医卢老的眼睛。如果卢老到乾坤楼后庭伺弄花草,还能看到老渡轮家后窗边废旧的瘦、漏、透的喷泉假山。
卢老已经快八十岁了,面白如玉,寿眉飘飘。老人细声慢语,一双细长绵软的手,搭遍了岛上大人小孩的脉搏,知道岛上所有人的“肺里有没有风”。老人两只细长多褶的食指中指轻轻搭在求诊的人腕上,他半闭着眼睛,然后再换一只手腕,沉吟着,审慎又自信。唔,你肺里有风。老人征询但不容置疑地说,先吃三服药吧?岛上的人,都说老人搭脉很准。有一段时期。“你肺里有风”成了岛上孩子逗乐的问候方式。在凤凰岛上,谁家的锅里,没有煎过卢老这里开出的几服中药呢?老渡轮也好,大歪个也好,是人都难免。
案发次日中午,警察老侯小易他们做外围调查的时候,到了乾坤楼。卢老刚刚送走吃了卢老的祖传偏方,终于怀上孩子,喜洋洋来送红蛋的婆媳两人。
老侯说。卢老啊,你这儿和老渡轮出事的那个楼,相隔不太远。昨天傍晚天要黑没黑的那时候,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奇怪事没有?
卢老细声慢语地说,别看我八九十岁了,我的耳朵眼睛和你们一样好。昨天有什么奇怪的呢?就是看病的人少,到处都是琴声,有的还真是拉得不错。孩子们是不是又要开始比赛了?
老侯说,什么都没听到、看到吗?
唔,没什么印象啊。哦,我看到大歪个,天有些暗了,就在那个不能喷水的假山那里,三角梅挡住了他,我还想,大歪个和老渡轮拉拉扯扯什么呢?
你亲眼看到他拉扯老渡轮?
我是看那个动作样子这么想的。他背对着我这边,他个子那么大,挡住了他拉扯的人,说不定是女人也不一定。算是我眼睛很不错了,你看,他背对着我,又有假山三角梅遮挡着,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只是我懒得多看。哎,我的大丽花怎么招了那么多芽虫呢,你们用什么办法治虫?
千万不要用洗米水浇花。老侯说,大歪个和人拉拉扯扯,但和谁——看不清吗?
不是看不清,我不爱看。我看我的花了。
肯定是大歪个吗?
咦,你们还是不相信我的眼睛。不是说,我的眼睛耳朵和你们一样好吗?
6
煎老二自从在状元井争了一个风景摄影的摊位,赚游客的钱就比他祖上、现在他父母在人北菜市炸海蛎饼、烤海蛎煎,赚本岛人的钱容易得多。煎老二天天戴着白色的棒球帽,挂着相机,守着相机租赁的活动玻璃橱,操着一口假京腔,和五湖四海的游客套近乎,看上去像见多识广的天涯热心人,但是本岛人还是习惯叫他煎老二,一下就把他祖辈卖海蛎煎的老底,兜了出来。
警察老侯小易还没走到摊位,煎老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