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安定医院的肆意时光

作者:讴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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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笔所谓的几千万损失,根本没有发生。在美国逛书店时,惊讶地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写的小说《百忧解青春岁月》,说的是一个青春期小孩患上抑郁症后,服用百忧解的生活。我的目光顺着这本小说的脊梁滑下去,几十本关于抑郁的书一字排开。其中居然有一本是讲,本来给别人治疗抑郁症的精神病学家,自己也得了抑郁症……在一本叫《进步的悖论——美国人何以如此郁闷》的书里,列举了一长串的数据,只是为了说明:是的,美国人是变得越来越富有,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但怎么美国人也变得越来越郁闷了呢?
  有人曾经这么分析抑郁症和现代生活间的关联:抑郁症在全世界的增多,“归因于日益增长的实利主义,也要归因于对精神生活的轻视。在西方还要加上对年龄的歧视。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在这个土地上滋长着一遇困难就变得抑郁起来的不良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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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定医院,我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离奇愿望。那就是:把父亲送进这个医院,治疗他的酗酒,用医学的话说:“酒精依赖性疾病”。在安定医院讲授的课程里有一节,叫药物依赖性疾病。讲课的那位教授,看上去慈祥和蔼,像电影里解救劳苦大众的那类演员,据说他是中国治疗成瘾性疾病的头号人物。
  他在课上讲到,一九六四年,在WH0专家委员会上,用药物依赖性这一术语取代了以往的“成瘾性”和“习惯性”,并在五年之后,对“药物依赖性”的具体含义作了如下描述:“由药物与机体相互作用造成的一种精神状态,有时也包括身体状态,表现出一种强迫性地要连续或定期用该药的行为和其他反应,目的是要去感受它的精神效应。”这是我听得最认真的一课,破天荒地没趴在课桌上睡着。
  按照这位教授的定义,我轻而易举地就把父亲归结为酒精依赖,因为他真的轻而易举地就符合了那几项定义。我开始在脑子里设想他住院的情节,奢望他能借助医学的力量改过自新。如果不能借助他自己的决心,我寄希望于电棒或者药物给我一个全新的父亲,最起码是正常的父亲,虽然这希望可能只有百分之十。
  下课时我拐弯抹角地去问教授,教授说:“你知道吗,这世界上估计有一点四亿人依赖酒精,百分之七十八没有得到治疗,还有四亿多人过度饮酒造成事故和死亡。”我并不气馁,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安定医院的环境,它给我的感觉像一个战场,男护士们撩着袖子,五大三粗。他们没有给我坏印象,相反,我很希望他们看上去强悍的力量,能给父亲带来新生。但这仅止于想象。等课程一结束,我便把它封存起来,不再翻起。
  可能每个人,对于精神病院,都有自己的想象。这想象,牵连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恐惧,愿望,放肆,还有不能表达的、被日常理智抑制的勇气。我第一次读《挪威的森林》,是在医学院的图书馆里,书已被前人翻得卷了边。“直子”从阿美寮这个精神病院写给“我”渡边的信里说:“只要身处此处,我们便不至于施苦于人,也可以免使别人施苦于己。这是因为,我们都已认识到自己的反常,这是完全有别于外部世界之处。外面的世界上,大多数人意识不到自己的反常;而在我们这个小天地中,反常则恰恰成了前提条件。我们在此静静地生活,避免互相伤害。”
  这是村上春树对阿美寮这个精神病院的想象:相对于人人戴着面具的现实生活,“阿美寮”才是纯净之地,是未被异化的人、真正健全的人寄居之所。在直子终于结束了生命后,《挪威的森林》最后,渡边问:“我现在哪里?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去哪里的无数男男女女……”
  [责任编辑 李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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