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亚姐

作者:徐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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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帮就帮,若是不想帮,那老天爷也不能强迫她!
  应当说,水仙还是有点运气的。时隔不久,乔喜就得知台里要上一个新剧目,里面有个心肠歹毒的千金小姐,本来请了个大牌,大牌的档期空不出来,可剧组已经成立,需要有人救场。
  ——这歹毒少女还是个女二号呢。在长达四十集的戏中一直和女一号PK,戏分是足够了。
  乔喜当天就给剧组的副导演打了个电话,试镜时间安排在次日。
  电话里,何香香自然是千恩万谢。可是等到翌日一早,何香香幸福的语调完全变成了泣声:“姐啊,你说这可怎么办?这丫头上香港玩去了,找不见了!”
  乔喜一惊,旋即正色:“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轻轻嗒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也是命不该绝,就在开机的前两天,水仙终于露面,风急火燎地赶去试镜,也是走个形式一再怎么会保养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脸上虽然做过各种处理——光子嫩肤、电波除皱、中药去斑……也一层层地上了彩妆,到底和十几二十几的姑娘没法比。只好拼身材——胸臀不够丰满就走骨感路线。盖住额头的长刘海、接发、穿米白毛绒大衣,下面是米白长靴,九公分的高跟——看上去也确实算个骨感美人。
  因为是乔喜的关系,导演洪宝没说什么就让水仙进组了。几天之后去珠海拍摄,也把水仙带了去。何香香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隔三岔五便往乔喜家跑,自然没有空手来的时候,乔喜没收礼就把忙帮了,倒让何香香不知道怎么好了。
  乔喜对何香香历来没什么恶感,也谈不上好感。只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即使一切再圆满,也常有一丝内心寂寞。何香香便拖了她去逛商场——正是打折换春装的时候,连一线的大牌子普拉达、阿玛尼、夏奈尔、范思哲都有折扣,更遑论那些二线三线的牌子!
  乔喜有多久没逛过商场了?什么身份都有缺憾:单身人的缺憾是没有家的感觉,有家的人缺的是自由。自由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乔喜多少年的日子过得舒坦,其实已经忘了自由,如今五十好几的人,倒是被何香香拖得到处乱转,隐约间对于另一种生活,有了一种兴趣。这天,何香香拉着她转“金元”大MALL,总算发现一家店,折扣竞低至一到三折。两人狂喜,何香香一头扑进去,敏捷如同雌豹,一眼就瞧见适合乔喜穿的一套春装:主料是苎麻,米色,袖子和领口都是肉色隐花的麻纱,领口还镶嵌着一颗颗小葡萄,勾连着深灰的葡萄叶子——华丽而繁复。何香香便一手把她推进试衣间。瞥见镜中的自己,乔喜吓了一跳——满身的大白赘肉是啥时候长出来的啊?而且松松垮垮的,像是一挂隔了年的猪大肠,一嘟噜一串儿的——这样的身子,穿什么能漂亮?
  让她吃惊的是,人家这牌子的版型还就是绝!一穿上,竟把所有的丑都遮了。她转来转去地照自己,又走出来,转来转去地让别人看。在所有人的一片赞美声中,她决定买这件法国直销原价四千现价七百元的衣裳——然而还没等她走到收银台,何香香已经拿着提货单子过来了。
  乔喜嘴上说着:“太客气了!”心里着实舒服。又被何香香拉着去做手蜡,做雕花指甲,末了儿,两人一起去冰淇淋店吃哈根达斯——自然都是何香香付的账。乔喜瞧见她那个鼓鼓的皮包,各种各样的卡少说也有几十张。
  “香香,你的日子很不错嘛!”乔喜用小勺子把冰淇淋上面淡绿的抹茶削下来一块,不经意似的,“收入好吧?”
  何香香两只眼睛像是一对染黄了的玻璃球,转得远不如年轻时那么灵活了。“好什么呀,不怕你笑话,我的姐姐,我手上这点钱,还是水仙挣的呢!”
  “……”
  “水仙选上亚姐也有十年了啊,当年成了亚姐亚军和最上镜小姐,很快就和博星签了约。演了多少戏?加上我省吃俭用的,多少也有点积蓄……对呀,水仙是一直没红,可没红的原因我也讲了的呀,如今的娱乐圈,潜规则的事是尽人皆知的了,可水仙出道的那个时候……唉,孩子是有苦说不出啊……”
  乔喜立即正色道:“潜规则的事也是有的,可是如果演技真正过硬,演一部是一部,我就不信她不能红,老百姓的眼睛长着也不是出气儿的——我倒是建议,拍完这部戏,让她到电影学院进修一下吧,纯属建议啊——”
  “好啊好啊,那敢情好!到时候还是少不了麻烦嫂子啰——”
  乔喜嗓子里轻轻地咯噔一下,好像冰淇淋里有块冰渣儿没化似的。
  两人慢慢吃慢慢聊,乔喜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水仙签了博星之后不久,何香香夫妇就去了美国。原想望女成凤,谁知几部戏下来,不但没红,却与博星高层闹得很僵。后来竟退出了娱乐圈,回到父母身旁。水仙在娱乐界混大了的,岂能甘心做老百姓?再说天生丽质难自弃,便在洛杉矶华人圈里常常做个主持什么的,赚点外快。但那点钱实在有限,父亲杨平便筹划着让女儿打进好莱坞——但那好莱坞岂是那么好进去的,多少华裔女星混了一辈子也没如愿,即使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本钱也比不上人家,人家连眼角都不夹你,更有作风大胆的,不但上床,在经济上还倒贴,也不过混了个三四流的小角色,弄个反华片演演,连祖宗都忘了。
  杨平自恃有些交际能力,拿出多年积蓄,总算是托对了人,能够带着水仙和好莱坞的一个制片人见一面。那制片人是个老外,英籍美国人,祖上据说是个老贵族,曾经做过伊丽莎白一世的智囊。老外脸和鼻子都红,手上有成片的老人斑,看着这样的手,杨平心里踏实。老外问了些问题,然后让水仙做了几个简单的表演,老外看了,就皱了皱眉,嘟囔了几句,杨平再问,老外只说:“你的女儿还年轻,她完全可以学习一段时间的电影表演。”杨平知道这是老外很婉转地批评了女儿的演技,可他心里起急,完全顾不得了,满脸堆下笑来,手里便将一堆准备好的礼物塞了过去。老外见他平白拿了一大堆东西往自己眼前塞,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一让,正撞在后面的椅子背儿上。老贵族十分恼怒,站起身说一声抱歉,夹着包儿就走了。
  在那一瞬,杨平简直不敢看女儿的脸!
  杨平起身的时候,甚至已经忘了那些用他平生积蓄购买的礼物,他颤抖地握住方向盘,还是服务生追上来把东西交给了冷着脸撅着嘴的水仙,水仙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连父亲身旁的副驾驶座都不愿坐了。她倒真的是歪打正着,由此捡回了一条小命儿——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很突然,水仙记得,爸爸的车上了道之后不久,就有一辆沃尔沃在后面急驰。爸爸的双手始终在抖,竟然在准备调头的时候忘了打灯,被后面想超车的沃尔沃撞了个正着!
  水仙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抱头紧闭双眼。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眼前的血和飞溅的脑浆,不过是她常常看的好莱坞电影的惯技而已。
  有好久,水仙本来就迷糊的脑袋更迷糊了。她甚至忘了爸爸最后的姿势。一会儿觉得他是趴在方向盘上,一会儿又觉得他的身子好像已经探出了窗外。
  她记得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记得不久之后妈妈又换了一副面孔,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气迷人,拿着手袋咯噔咯噔地出去,又臊眉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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